民国背景一直颇受影视创作者亲睐，今年以来，各种民国少年行、民国悬疑探案剧层出不穷，前者诸如《烈火军校》《热血少年》，后者有《绅探》《神探柯晨》《请赐我一双翅膀》等。作为民国剧最大一个分支的民国言情剧反倒不是那么突出，杨幂、霍建华的《筑梦情缘》“言情+热血励志”的尝试并不成功，刻意拔高主旨显得生硬，还不如老老实实拍言情。在这一背景下，何澍培执导，邓伦、李一桐、方中信、李若彤等人主演的《海棠经雨胭脂透》，就成了今年来比较稀少的、正儿八经的民国言情剧。

《海棠经雨胭脂透》海报

《海棠经雨胭脂透》以民国时期江南胭脂制造为主线。女主角顾海棠（李一桐 饰）是民国时期的“美妆博主”，一名身怀绝技的化妆师，出行带着化妆百宝箱，各种工具一应俱全，帮人化妆过程堪称美妆直播现场。

女主角顾海棠是一名“化妆师”

她在寻找失踪父亲的途中，与家中经营胭脂工坊的朗家二公子朗月轩（邓伦 饰）不打不相识。之后跟所有偶像剧的俗套桥段一样，顾海棠恰巧进入朗家的胭脂工坊工作，又恰巧被朗府挑中当朗母（李若彤 饰）的梳头姑娘而住进朗府……男女主角在各种密集接触后建立了对彼此的好感。

邓伦饰演朗月轩，朗家二公子，他是朗家的养子。

李若彤饰演朗母

因为住进朗府，顾海棠又恰巧结识了朗家大公子朗月明（应昊茗 饰）。朗月明因年少时的一场火灾而毁容，十几年来闭门不出，朗家干脆对外宣声朗月明身染重疾，不宜见光。但他对顾海棠一见钟情，顾海棠也唤起了他对生活的希望，他想娶顾海棠为妻。因对哥哥毁容心怀愧疚，也为了报朗家的养育之恩，朗月轩忍痛割爱，并代替哥哥上门提亲。顾海棠误认为是朗月轩打算娶自己，向朗月轩表明心迹后，同意了这场婚事。

朗月明，男主角的大哥，右脸毁容。

拜堂成亲后，顾海棠才发现她嫁的不是朗月轩，而是毁容的朗家大少爷朗月明。这边厢顾海棠对朗月轩因爱生恨，以为与朗月轩她相识、相恋都是事先策划的骗局，那边厢朗月轩借酒消愁，痛不欲生。

女主角被骗婚+男主角的爱人成了嫂子，《海棠经雨胭脂透》10集过后，便开虐了。之后的剧情是顾海棠以帮朗月明恢复容貌为条件，换取了一纸休书，而她与朗月轩也因爱生虐、因虐生恋，继续爱的撕扯。这反倒引起了朗月明的妒忌，他从自卑忧郁变成腹黑阴暗，兄弟俩反目。朗月轩、顾海棠上一辈的秘密也慢慢揭晓……因此，确切地说，《海棠经雨胭脂透》是一部虐恋剧。

在之前的影视创作实践中，民国言情剧往往都是走虐恋剧的路线，“爱她却又折磨她”。早一些时候，比如《婉君》《情深深雨濛濛》等琼瑶剧，也有《像雾像雨又像风》《金粉世家》《橘子红了》等大陆剧，而近年来，比较有代表性的有《来不及说我爱你》《抓住彩虹的男人》《人生若只如初见》，等等。男女主角的感情往往交织身世秘密、家族仇恨、家族兴衰等因素，一波三折、千转百回，俩人明明相爱却爱而不得，不仅让男女主角饱受情感的虐待和折磨，观众也觉得虐心，心情与剧情的发展趋势同步，起起伏伏。

《来不及说我爱你》剧照。

民国言情剧之所以热衷虐恋，既有历史的延续——在真实的民国时期，以青年男女相恋相爱为主题，情节曲折浪漫、情调哀婉缠绵的鸳鸯蝴蝶派小说盛极一时；同时也有便于创作的考量，因为民国的历史背景复杂，时局动荡，爱恨情仇都充满了不稳定性，也让情感更为曲折。比如《金粉世家》，一个大家族败落了，金燕西与冷清秋的爱情无果而终；《来不及说我爱你》，军阀混战时期承军主帅慕容四少与富商之女尹静琬相恋，却由于战事的原因，被迫另娶他人。

《金粉世家》剧照。

除此之外，民国剧“虐”还有一个原因：处于封建社会与现代社会转折点的民国，充斥着种种封建糟粕，而主人公本身也处于这一转折点上，他们察觉到封建糟粕的不合时宜，却又没有勇气与它决断，他们渴望自由的爱情，却又不敢放下一切追求，就像《橘子红了》中的秀禾与耀辉。

《橘子红了》剧照。

“虐”的另一面是离奇，很多为现代社会所不容的封建糟粕，在民国剧里可以得到“正大光明”的呈现。就比如《橘子红了》，秀禾进入荣家做妾，因为大妈想借此留住丈夫。而很多时候，观众难以区分，编剧书写封建糟粕是为了反映客观历史，还是想以此为噱头。像《海棠经雨胭脂透》中的“兄弟争妻”和“骗婚”，如果这是一部当代剧，会给观众喷成筛子，但当这一切发生在女性地位不高的民国，它又可以是“自洽”的，而这种狗血桥段又颇受老年观众的喜爱。

由于民国虐恋剧已经有非常成熟的创作范式，而且经典的作品太多了，这就意味着《海棠经雨胭脂透》虽有题材上的优势，但要突围还得剧集本身质量过关。颇为遗憾的是，哪怕有邓伦、李一桐这样演技比较扎实的新生代演员加持，也有方中信、李若彤等观众缘颇佳的老戏骨助阵，《海棠经雨胭脂透》总体还是略平庸。主要症结是，老套。

《金粉世家》《橘子红了》也老套，但贵在细腻与风格，《海棠经雨胭脂透》走的不是细腻路线，而是大鸣大放、大红大紫的现代偶像剧风。该剧监制林国华曾担任《老九门》的制片人，导演何澍培曾执导过《活色生香》，这两部也都是民国剧，《海棠经雨胭脂透》延续的是它们的风格：架空，男俊女靓，粗枝大叶的情节推进，色调明亮艳丽……

上图《活色生香》，下图《海棠经雨胭脂透》，都是那种高饱和度色调

而在具体情节上，跟20余年前的琼瑶剧相比，《海棠经雨胭脂透》并没有太大的长进。军阀混战背景+大家族恩怨+商战+身世之谜+儿女情长+虐恋或畸恋，每一样元素都具备，但每一个情节都落俗套。对于邓伦与李一桐来说，他们的演技发挥空间也有限，因为角色是高度概念化和模板化的，朗月轩其实就是一个看上去顽劣实则深情的富家子弟，顾海棠则是偶像剧中最常见的打不倒的灰姑娘。观众千万不能较真情节间的逻辑，它们几乎都是bug，只为男女主角的情感转折做铺垫。

这部剧拍摄于两年前。如果今天邓伦还选择这样的角色，还真是自我重复了。

同样都是民国虐恋剧，为什么有的是《金粉世家》《橘子红了》这样的隽永之作，而有的只是给人过时和俗套之感？根源在于，能否将“虐”转化为“悲”，虐恋剧能否成为悲剧。悲剧能够给观众带来巨大的无力感，就比如观众眼看着金燕西与冷清秋的爱情死去，却也不知该如何从何挽救，观众从感伤情绪中会升华出一种悲悯感——对人的弱点、人的困境的悲悯，通过与人物的共鸣检讨自己的生活。而《海棠经雨胭脂透》“虐”只是纯粹的情节需求，它无关人性的挣扎或抉择的困境，就像朗月轩骗心爱的女人嫁给自己的哥哥，做出这个决定虽然难受但并不困难，剧集并未呈现他下决定的矛盾。这要按《橘子红了》的讲法，这个核心情节就可以成为一部剧集本身。

概言之，《海棠经雨胭脂透》更像是攫取民国服化道元素、套入民国虐恋剧公式、加入各种狗血桥段，生产出来的一部流水线作品。只是《活色生香》之后，年轻观众还吃这一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