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心放

（杜甫）

汉武帝朝投降匈奴的李陵，在中国历史上是声名狼藉的。

据说出生于西域的唐代大诗人李白，提起自己的祖先也是闪烁其词，其“我本楚狂人”等诗句，虽隐约泄露自己就是李陵当年所统五千荆楚敢死之士的后代，但却从不明说，只是另攀高枝。白居易、苏轼这样的著名文人，连李陵的诗歌都予以否认。

在此笔者从李陵的五言诗聊起，谈谈对李陵及五言诗的一管之见。

（李陵）

（一）苏武归国时带回李陵的诗

西汉武帝驾崩昭帝即位后，又过了好些年，匈奴与汉和亲，被匈奴拘留十九年之久的苏武得以归汉。痛苦不堪的李陵在送别苏武之时，情不自禁地吟诵道：

径万里兮度沙幕，为君将兮奋匈奴。

路穷绝兮矢忍摧，士众灭兮名已聩。

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

李陵吟诵毕，泪流满面的将自己多年来所写的五言诗包好，郑重地交给苏武，希望他带回故土。据史载，其中最著名的是组诗《别苏武诗》。限于篇幅，在此仅欣赏一首：

（苏武）

良时不再至，离别在须臾。屏营衢路侧，执手野踟蹰。仰视浮云驰，奄忽互相逾。风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长当从此别，且复立斯须。欲因晨风发，送子以贱躯。

李陵是飞将军李广的后裔，是个文武双全之人，他在匈奴写下了不少五言诗，估摸他觉得五言诗更适合于荒漠中孤独的内心表白吧。

五言诗在漠北匈奴人中无人赏识，与故土当时流行的六言诗也有所区别。

前述这首诗是他五言诗中的代表之作，其空间之博大，情感之绵长，有专家评论是人类自产生抒情诗以来，颇为简洁、深远、壮阔的作品。简言之，是自古以来抒情诗中的上乘之作。

（二）李陵投降匈奴前后发生的事

李陵曾为自己的国家立下赫赫战功。那次李陵率五千荆楚死士，孤军深入匈奴腹地，不幸被数倍的敌人围困。他投降匈奴有两种说法，一是因汉武帝听信谗言，诛杀了其老母及所有的家人，断了他的归国之路。二是匈奴大单于传话，只要李陵投降，可以给李陵的部属留条生路。他想以损己声誉来挽救部下们的生命。

不管哪种说法，结果都是李陵成了降将。因此在以后两千多年的正统历史中，曾蜚声长城内外以及中亚、西亚的李陵几乎没有位置。

司马迁是最初为李陵辩护的人，曾认为李陵虽身陷匈奴，但终究会逃离险境回归的。

当时在位的汉武帝可不高兴啦。他想要的是为巩固政权的英雄人物或忠烈之士，这说不清道不明问题的人只能给自己执政带来负面影响。加上其他一些原因，汉武帝决定把司马迁处以死刑。

按当时汉代律例，死刑犯若想活命，或者出钱、或者自愿接受宫刑。

书香世家的司马迁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能选择屈辱的宫刑以求活命。为了证明自己并非苟且偷生，而是为了身负重任以存身，经过他多年夜以继日的努力，完成了那部伟大的史学著作《太史公记》，即后世称之为的《史记》。

在司马迁的笔下，时时透露出汉武帝残忍、卑琐的一面。

虽然在故国不受看，李陵却受到匈奴大单于尊崇，《史记》中的说法是单于“贵李陵”，《汉书》中的说法是单于“壮李陵”。单于将女儿嫁于李陵，并拜李陵为右校王。右校王即右贤王。右贤王仅次于左贤王的排位，是大单于座下左右二王之一，算起来是匈奴王庭中的三把手。

按惯例，李陵统治匈奴右地。匈奴王朝的右地即阿拉善高原以北、今乌兰巴托以西的广袤之地，那里就成了李陵与他的数千部下的栖息繁衍之地，也是李陵与其匈奴妻子黠戛斯生育后代之地。

某些史学家的说法是，李陵与匈奴妻子黠戛斯所生儿子的后裔，到了东汉朝匈奴溃败时，为投靠母系宗族流落至我国东北一带，成为拓跋鲜卑的首领，从此带领该部族历经数代向西南方向靠近，在史称的五胡乱华时期，终于成就逐鹿中原、称霸中国北方的北魏王朝。

慑于正统的忠义观念，谁也不敢客观全面地记述李陵。《史记》和《汉书》还敢大胆地说点点，至于后代那些累累典籍，不是一味贬斥李陵，或者干脆不提及这个人物。

（司马迁）

与苏武的高风亮节相比，不管如何说，李陵是卑下的。李陵和苏武本是西汉朝内的同事，关系也还可以。单于请李陵劝降苏武，李陵给苏武讲了令兄苏嘉、令弟苏贤的惨死，以及兄嫂、弟媳的不幸遭遇，估摸劝他良禽择木栖的意思吧？苏武说：君臣之间，应如父子，儿子为父亲而死，并无怨恨，希望你不要再说了。李陵长叹道：苏武是真正的义士，像我这样的不忠之罪，老天都是知道的。

李陵投降匈奴肯定是迫于当时形势，其具体原因本文前面已作过分析，在此不赘述。此外查看相关史料，他一直心念故国，即使在敌国当上三把手，也没做一件对不起故国的事。因此，笔者管见，对待历史人物，要公正地全面地进行评价，不要简单地一言蔽之为宜。

（三）要公正评价李陵的文才

由于李陵的“忠义观”不及格，使其完整的诗歌流传下来的不多，南朝梁太子昭明《文选》卷29载3首，《古文苑》卷4载8首。南朝梁钟嵘评其诗说：其源出于楚辞，文多凄怆，怨者之流。陵，名家子，有殊才，生命不谐，声颓身丧。使陵不遭辛苦，其文亦何能至此！

笔者管见，这是对李陵最合情理的评价。

历史上评价汉班婕妤、魏王粲、魏文帝曹丕的诗都异口同声说，其源出于李陵。

有学者由此推论，从上述三人均为五言诗代表人物，李陵的五言诗及后来五言诗的发展来看，李陵是五言诗的鼻祖。就是唐代杜甫在其《解闷十二首.其五》中也说：李陵苏武是吾师，孟子论文更不疑。

杜甫将李陵与苏武、孟子并列，说明他看重李陵的诗，只是囿于一些顾忌，小心谨慎地说出来而已。当然多数人，包括李白、白居易、苏轼等不少文学大咖，为了避免惹火烧身等原因，或不提李陵，或对其大加鞭笞。实话实说，这是中国文学史的一个悲哀！

笔者补白：写本文的目的，不是为李陵投降匈奴翻案。笔者一贯认为，那怕有千条万条理由，背叛祖国是可耻的。在此只是想要历史地、辩证地、准确地评价李陵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

【作者简介】赵心放，笔名赵式，重庆市南岸区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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