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片刻，程清又说：“当年贺家的案子平反了，玉兰和她爹娘是被冤枉的。”
言舒窈望着他眼中快要溢出来的眷恋，手微微一顿：“如此，玉兰在天之灵也会安息了。”
而程清的注意力一直在画上，全然没有看见她有些泛红的双眼。
忽然，外头的小厮叩了叩门：“王爷，宫里来人传话，皇上宣您进宫议事。”
“知道了。”
程清放下笔，抬手抚平言舒窈耳畔的发：“等我回来陪你用膳。”
言舒窈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后才拿起桌上的画。
画中的人栩栩如生，宛若真人。
这是程清心中挚爱，他下笔不会有一点偏颇。
她细细看着，思绪渐远。
言舒窈是宫中最受宠的小公主，而程清是整个朝中唯一的异性王。
按照辈分，她该叫他一声皇叔。
两人成婚也是意外。
在一次皇家狩猎中，言舒窈不甚坠崖，是程清救了她。
可两人独处了一夜，为维护皇室的脸面，皇上只能让他们成亲。
然而言舒窈没有半分不情愿，因为她自小就对‘皇叔’情有独钟。
她仍旧记得那晚洞房花烛，程清掀开她盖头的第一句话。
他说：“舒窈，我会好好待你，但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玉兰。”
她知道，她也不强求他能忘掉贺玉兰。
她只盼他能在自己日夜陪伴中，对她生出哪怕一丝的情意。
但言舒窈低估了程清的深情，高估了自己的份量。
程清确实做到了好好待她，让她过得比在宫里还要自在和富硕。
除此之外，他也做到了心中只有贺玉兰。
三年来，程清从没碰过她。
自从见过书房密室中那满满一墙的贺玉兰的画像，言舒窈便明白，她永远走不进程清的心。
所以，她是该放手了。
言舒窈将画小心收好，转步去了后院。
院子里，嬷嬷正教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衫的女子走莲步。
见言舒窈来了，嬷嬷忙朝她行礼：“王妃，再不过多日，小婉便能完有玉兰小姐的神韵了。”
言舒窈看向容貌和贺玉兰一模一样的小婉，平静的眼底浮起坚定。
待小婉行为举止完全和贺玉兰如出一辙时，她就会离开程清了。
第2章
小婉是言舒窈半年前在集市上偶然遇见的。
彼时，小婉身披麻衣，身上挂着‘卖身葬父’的木牌，正被万花楼的老鸨拖着走。
她那张和贺玉兰极其相似的脸让言舒窈停住了脚。
是巧合，还是天意？
似乎是命运在提醒她，该成全程清的一片痴心。
言舒窈救了小婉，把她带回了王府，让嬷嬷教她贺玉兰的一言一行。
面对主子这样的大度，嬷嬷着实不理解：“王妃，您这不是把王爷的恩宠拱手她人吗？”
言舒窈不言。
因她明白，程清的恩宠从不属于她。
世间事不可不求，亦不可强求，既然得不到，那就放手。
当日，程清并没有回府，言舒窈习以为常。
贺家冤案平反，他兴许是去祭拜贺玉兰了。
从前他也经常在贺玉兰墓前宿醉，她都会默默在不远处陪着。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追随。
翌日。
言舒窈在书房翻出程清收集的各州游记。
除了打发寂寥，她更为向往那广袤的世界。
她虽生在皇室，却天性不爱拘束，经常因为舞刀弄枪惹来责骂。
但自从嫁给程清，她便恪守礼节，只因他曾说喜欢贺玉兰那样的婉约才女……
言舒窈垂眸叹了口气，刚想把书拿下来，却不小心碰倒一旁的檀香木盒。
木盒掉在地上，一枚同心珮滚出来碎成了两半。
她愣了愣，正要去捡，程清愠怒的声音炸雷似的响起。
“你干了什么！”
言舒窈还没反应，只见程清冲过来捡起碎掉的玉佩，握在掌心颤抖着。
言舒窈一时慌了神，下意识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让能工巧匠再雕一……”
话还未说完，她便被男人那含着愤恨的双眼惊的一哽。
程清向来温和，这么多年，从不曾对她疾言厉色。
“你知道这的是什么吗？”
程清一步步靠近，带着从没有过的压迫：“这是玉兰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望着他眼中的失望和痛苦，言舒窈委屈地红了眼：“我……”
“我已经失去她了，你也已经嫁给我了，连她最后的东西，你都容不下吗？”程清语气渐重。
她登时说不出话。
死寂片刻，程清像是再难忍下去，冷着脸离开了。
望着男人的背影，言舒窈自嘲一笑，仰头揉了揉酸涩的双眼。
她并不嫉妒贺玉兰在程清心中的重量，只是替自己悲哀。
悲哀她所珍视多年的深情不过像那枚玉佩，易碎难再得。
一连几日，程清都没回府。
言舒窈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直到这天，她正准备出去走走，却见程清站在府门口等她。
四目相对，气氛尴尬。
程清缓声道：“很久没陪你了，我同你一起去吧。”
言舒窈犹豫了瞬后点点头。
两人去了京城最热闹的集市。
这一路，程清言笑晏晏，好像那天的事并未发生，言舒窈也没有提。
直到程清停住脚，给她买了份蟹黄酥来才转移话题：“那天的事是我太冲动，伤了你的心，我也想了很久，玉兰已经是过去，我也不能因为她而忽略眼前人……”
说着，他牵起言舒窈的手：“从今往后，我一心一意对你。”
言舒窈失了神，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从前听到程清这些话，她一定很开心，但现在她早已没了曾经的祈盼。
言舒窈眼神闪烁：“王爷……”
刚一开口，程清像是看到了什么，皱缩的瞳孔颤了颤：“玉兰？玉兰！”
他猛然松开她的手，不顾一切地朝人群中那抹身影追去。
言舒窈手中的蟹粉酥被撞掉在地
她看着被路人踩踏的蟹粉酥，听着程清远去的呼唤，红了眼眶。
原来一个相似的背影，就能轻易粉碎他的一心一意。
第3章
言舒窈独自回了王府。
直至天黑，程清才踏进她的房间。
当察觉男人眼中的落寞和浑身的酒气，言舒窈眸光渐黯。
他一定又去贺玉兰墓前大醉一场了吧…
她捱下心头沉闷，倒了杯热茶给他，却被他握住了手。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抛在街上……”程清的语气带着丝愧意。
顿了顿，他声音沙哑了些许：“是我看错了，那不是她。”
言舒窈抿抿唇，抽出了手：“王爷饿了吧，我让下人传膳。”
说着，转身就要叫丫鬟，可男人又一次抓住她的手腕：“舒窈？”
程清看着言舒窈的侧脸，不由拧起眉。
她是个把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单纯性子，以往也会因为他惦念贺玉兰而委屈落泪。
可现在，她平静的不像她自己。
程清收紧掌心：“你别胡思乱想，玉兰已经不在了，现在我的妻子是你，这辈子都不会变。”
说话间，他心中划过抹惘然。
这话究竟是在安慰言舒窈，还是在为自己开脱，他自己也不知。
而言舒窈只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什么话都没有说。
夜渐深。
程清在书房处理事务，言舒窈去了后院。
烛光下，小婉正在临摹的贺玉兰的手书。
见她来了，忙起身行礼：“王妃。”
言舒窈摆手示意她起来，而后拿起一本细细瞧了瞧，字迹和贺玉兰越来越像了。
再看那张脸，她仿佛觉得贺玉兰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若贺玉兰还活着，也许就和程清成双成对，自己也会放下对程清的执着，追寻自己想要的自由。
小婉看到言舒窈眼中的悲戚，不由问：“王妃，您明明对王爷情深义重，为什么还要让我陪着他呢？”
“我记得我娘说过，天下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分享夫君的爱，可您……”
言舒窈垂下眼：“世间万事，人并非只靠情爱过活，无休止的纠缠，只会徒增厌恶。”。
而且她也不是没有努力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