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夺眶而出,陆泽洲,你当真这么惧怕我,就连放我走,都不得让我好过?
沈嘉沫哭了,额头溢出细细的汗,交织在一起,她已经分不清脸色究竟哪些是泪水,哪些是汗,只是一颗心吓的厉害。
她只是毫无目的的挣扎着,跑着,哭着。
她不能死啊,沈嘉沫紧紧的抱着嫣儿的骨灰,她还没有带嫣儿回到东北老家,自己怎么能就在这里断送了性命!
身后,男人的脚步紧跟,寒光闪烁,在夜风中显得更为清冷。
眼见着沈嘉沫跑的越来越远,他才掏出一个东西,“砰”的一声。
这一声响,在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沈嘉沫只觉得脚下一个不稳,重重的摔了下去。
而身下,就是山坡峭壁。
脑袋卡在石头上,擦出道道鲜血,撞得沈嘉沫头晕眼花,直到连滚了数十圈,重重的摔在了峭壁下的石堆里,没了动静。
男人借着月色,在峭壁前站了良久,直到确定沈嘉沫没了动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周若水花了大价钱,只要沈嘉沫死,他就能仗着周若水得势,升官发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可怨不得他。
要怪,就怪沈嘉沫她自己不得宠,让周若水那个女人占了先。
呸——
男人,唾了一口唾沫,收起那把重物和短刀,转头离去……
清晨的雾,带着浓重的寒意,头上,身上的血此刻早已结了痂。
沈嘉沫在晕沉中突然惊醒。
她这是在哪?
记忆里的那种恐惧肆意蔓延开来,她被追杀了。
头痛欲裂,沈嘉沫伸出手,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腿脚,手腕,不是刮痕就是淤青,她每动弹一下,都是刺骨的疼。
“嘶——”
好冷。
四处茫茫,已然是深山里,脚边,还放着嫣儿的骨灰盒。
沈嘉沫摸着它,长舒一口气:“还好,你没丢。”
这已然是万幸。
好看的裙子早已撕扯大半,沈嘉沫勉强的支撑自己站了起来,环视了这山林一眼:“请问,有人吗?”
她大喊了一声。
可除了漫天的鸟雀声,再无其他。
抬头,看着那陡坡,先不说,回不回火车,光是这样的坡度,就已经有的爬了。身上的伤也并不允许她肆意妄为。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此刻,若是回去,怕也是九死一生。
沈嘉沫万万没想到,陆泽洲,竟然这么心狠。纵是他冷血无情,可自己毕竟是他的结发之妻。
心里,犹如冰窟,深不见底,这是沈嘉沫第一次,彻底寒了心。
她在这山里走了整整三天,直到自己精疲力竭的彻底晕了过去。
白云遥遥,山风漫野。
沈嘉沫惨白着唇齿,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终是闭了眼。
这一觉睡得极其漫长,梦里恍然梦见了自己十岁那年生辰,母亲尚在,嫣儿牙牙呓语的围绕在她身边……
“姑娘?”
“怎么回事,她怎么还没醒?”
“少爷,您再等等吧。”
“姑娘?”
贺沂又唤了一句。
前些日子,贺家少当家的从南边运货,为了躲避山匪,特意绕了一条偏远的小路,却不想,看见沈嘉沫满身是伤的躺在那里。
姑娘家,又是独自一人。
贺沂实在是不放心,就把她带了回来。为此,他的亲人还颇有介怀。
如今是个什么世道,如此来历不明的女人,怕不是要给贺家招惹麻烦。
索性,贺当家通情达理,才收留了她。
“这都睡了快两天了,再不醒,怕是有性命之忧啊。”贺沂穿着一声烟色长跑,清秀的面庞满是愁容。
“少爷,您再等等,大夫不是说了,这姑娘体质弱,怕是久病之身,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休息几天在所难免,您呐,就安心候着吧。”
瞧着自家少爷,如此关心一个女人家来,来福笑着打趣道:“不过,这姑娘好生标志,倒真的不像寻常女子。”
说着,隔着窗帘,来福又悄咪咪的看了一眼,谁料,贺沂却大手一挥把帘子拉了下来:“你这小子,不许看!”
贺沂红着脸,说不出的情绪在心里蔓延着。直到来福委屈巴巴的走了出去,他才站在那细细的盘留了会儿。
初遇之时,她气息微弱,若不是怀中紧紧的抱着一个盒子,那力气,愣是怎么也拉琅嬛付费整理不开,他当真要以为,沈嘉沫早就死了。
“还好。”还想要说什么,贺沂却淡淡的笑了出来。
贺家,地处商都。
今儿恰逢货进,前后商铺正忙得几番踏破了门槛。
贺老爷子在铺里,细细盘算了一下贺沂这趟回来,带了多少东西,一盘算盘敲得清脆:“不错,这趟该有的货都到了,确实是一批好茶。”
他摸了摸茶叶,捏了一小片塞进嘴里:“若是这些都卖出去,到年底,咱家都不愁运算了。”
贺当家笑得乐呵,银边的眼镜都跟着颤了颤,眸里的赞许之色毫无掩饰。
这趟南下,是贺沂坚持的,前半年,铺里连连亏损,几个东家都不是很满意。幸得南水一带,有批新出的茶叶,着急出售。
一个有需,一个急售,贺沂二话不说就带着贺家人一路南下。
放在商都,愣是一个少当家如此金贵,都绝不会选择在这个乱世穿南走北,可贺沂,做到了。
“爹,您放心好了,这次我去的时候还和他们定了货源,若是没差池,这批新茶,咱家是头一批。”
贺沂扬着嘴角,皓白的牙齿如若云月,细长的眉眼之下,睫毛微颤,竟有几分温柔。
“如此,就是最好。”说完,贺当家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还没醒?”
心里一咯噔,贺沂收回了笑意:“今儿,已经是第四天了,若是没错……”
“少爷!”一声惊呼。
来福焦急的一路跑来,趴在门边儿,愣是喘着粗气。
好家伙,可累死他了。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贺当家的一声训斥,来福这才查觉,原来老爷子也在。
乖觉的退了几步,来福嘿嘿的笑着,一把揉了揉头,求救般的看向贺沂。
“何事?”他岔开话题。
说到这,来福欢喜的不得了:“那姑娘,她醒了!”
“当真?”贺沂眼里闪过一抹异色,却难言那纱南的星光。
“千真万确!”来福欢喜道:“您赶紧回去看看吧,那姑娘好生漂亮,说话都……”
话还没说完,贺沂已经冲了出去。
“哎?少爷,我话还没说完呢,您等等我!!!”
屋子里,半掩着香。
贺夫人此刻正坐在那,看着沈嘉沫上下的打量。
这套衣服一换,看上去竟还颇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举手投足皆有礼数,说气话也是这么好听。
好,好得很!
原本还担心自己儿子捡了一个麻烦回来,可眼下看,并不尽然。
桌前,贺夫人难掩喜色,已经急不可待的问道:“姑娘,我冒昧的问一句,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捏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贺家,是商户,若是告诉他们自己的爹是东北一主,阮家大帅的话,似有不妥,会不会,吓着他们?
心里思量一番,沈嘉沫才开口。
“伯母,我家是书香户,父亲是私塾先生,母亲去世的早,便也不提了。”沈嘉沫笑着,喝了一口茶水,又慢慢放下。
“书香户好啊。”贺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生的也如此标志,真是个妙人儿。”
“伯母缪赞了。”几番客气,沈嘉沫有些吃力。
“对了,我的东西呢?”似是想到了什么,沈嘉沫连忙问道:“我妹妹的骨灰盒,还有我带在身上的药?”
沈嘉沫着急了。
自己若是大难不死,却因为病而……
“你别着急,沂儿都给你留着呢,你身上的东西,一个都没少。”贺母拉着沈嘉沫的手正宽慰着,贺沂就一个大步冲了进来。
四目相对,沈嘉沫抬头。
这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露头,像是比陆泽洲小一些,温文尔雅,眉角似有柔情,看起来甚是让人舒心。
贺沂站在那,看着沈嘉沫呆滞了许久,才忽然红了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怵在那开口:“你醒了。”
沈嘉沫笑了。
慢慢起身走了过来,中规中矩的行了一个礼:“还未答谢公子救命之恩。”
“不,不敢当,你无需客气。”贺沂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沈嘉沫纤瘦,之前都是让丫鬟照顾的她,就连当初救她回来,贺沂都颇知礼数,用衣服包裹着,未曾碰她分毫。
只是今日,扶沈嘉沫起身霎那,觉得甚是柔弱。
贺夫人看在眼里,笑着走了出去:“也罢,你们聊聊,我去厨房让李妈给阮小姐做些补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