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监狱后，江衍沉没有按照贺父的话回去。
她一个人处理了贺晴的后事，最后将她的骨灰洒进了海中。
贺晴的一辈子，最开始被贺家禁锢，后来是爱情，到最后是自己这个女儿，她一生都不得真正的自由。
江衍沉想，如今母亲她是真的解脱了。
做完这一切，来到了他们一家三口曾经居住的地方。
一个破旧的出租房，房子里落满了灰尘，随处可见的空掉的啤酒罐，烟头……
自己小时候画得一家三口的画就挂在对正门的墙上。
想起贺父的话，她走上前取下画框，从夹层里找到了一个存折，里面有六十多万。
江衍沉想不明白，明明有这么一笔钱，为什么爸爸不和妈妈说，为什么……走到了现在这步呢？
她没了妈妈，也失去了爸爸……
从今以后，在这座城市，再也没有关心自己的人了。
或许，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第二天，江衍沉就回到学校办理了退学手续，又买了张当晚的车票，离开了林城。
这一切，她做得悄无声息。
等卫芷忙完手边的事，去找人时，才发现江衍沉已经消失。
他看着退学申请上，江衍沉娟秀的字迹，心里无端升起些空落感。
她为什么要走？走的还这么急？甚至……没跟自己说一声。
心里涌动着的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搅得卫芷有些烦躁。
蒋家。
卫芷进门时，蒋夫人正坐在沙发上逗弄着爱犬。
见他进来，淡淡开口：“听说你今天，去学校里找江衍沉了ʝ??？”
卫芷脚步一顿：“是。”
蒋夫人抬眼看他：“找她干什么？江衍沉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禹涵，你不要自掉身价。”
卫芷没有说话，自顾朝楼上走去。2
蒋夫人仍自顾说着：“再说这救命恩人哪有认错的？我看她和她妈一个样，都是看上我们蒋家钱财，来攀关系的，也就你心眼儿好还留下来……”
她话里对江衍沉的不屑于嘲讽丝毫不加掩饰。
卫芷听着，只觉刺耳。
“没有认错。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让她和她母亲离开了蒋家，不过是如了您的意。”
闻言，蒋夫人却恼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叫你赶人走了？再说你既然认出来了，之前为什么要否认？”
卫芷没回答，只是看着她。
很久之后，直到蒋夫人不自在的避开对视：“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卫芷语气平静：“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喜欢的您都不喜欢，我想养的，留的，到最后哪个不都被您以各种理由赶走？”
一再被怼，蒋夫人脾气冲了上来。
她涂得鲜红的指甲直指着卫芷：“卫芷，我是你母亲，你别忘了你爸死了之后是我把你拉扯大的？！”
提到父亲，卫芷眸色暗了暗。
“我很清楚，只是希望您也别忘了，如果十年前不是你，我也不会差点死掉，靠着江衍沉才得救！”
提到旧事，蒋夫人眼神中闪过抹慌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卫芷眼神冷淡，“母亲，没有人会一直当傻子。以后我的事，不需要您再插手。”
扔下这句话，他转身就上楼。
书房里。
卫芷脑海里十年前的记忆与这些天的相处交错辉映。
他有些不放心，江衍沉这么仓促的办理了退学，身上又没有钱，以后该要怎么办？
越想，他心中的担忧就越深。
卫芷拿起手机，给助理打去了电话：“去查江衍沉的行踪，一定要将人找到。”
至于找到之后……
卫芷也不知道，只是内心催促着，一定要找到她！
然而没想到，这一找就是五年。
五年后，世界无人机博览大会。
作为这几年的新型产业，蒋家自然不落后他人。
早已成为蒋家家主的卫芷坐在前排光影下，面无表情。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助理发过来的消息。
“蒋总，你之前一直要找的人有消息了。”
卫芷眉头一锁。
自从江衍沉消失后，他从未停止过寻找，甚至心底压抑的情愫也在这五年慢慢清晰。
卫芷在手机屏幕上按下几个字：“她在哪？”
刚要按下发送键，整个会场突然瞬间黑暗。
紧接着，演讲台上亮起一束光。
与此同时，主持人的介绍声响起：“下面我们有请来自中院的材料学院士江衍沉女士！”
听到熟悉的名字，卫芷一怔，倏然抬头——
只见一个画着精致妆容、齐肩短发的女人缓缓走上台，赫然是他找了五年的江衍沉！
找了那么久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卫芷有一刻的不敢置信。
直到掌声鸣起，江衍沉退台。
他才迟迟清醒，忙起身追了上去。
嘉宾中，江衍沉正与人说着什么，就听背后一道熟悉的男声——
“江衍沉！”
江衍沉背脊一僵，回头就对上卫芷凛冽的眸。
然而她只停顿了瞬，原本落在卫芷身上的目光转移向他身后，随后扬起一抹笑。
她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将卫芷心里重逢的喜悦，彻底砸进了冰窟。
江衍沉说：“老公，我在这。”
卫芷脑袋里的弦断了一刹。
他竟有些听不清江衍沉在说什么。
但很快，她就越过自己，朝那个地方飞奔过去。
卫芷站在原地，却连让自己转身去看都做不到。
“听说这位院士因为研发了一款非常重要的材料，才破格当上了院士。”
“怪不得这么年轻，以后前途无量啊。”
“可不是，听说她和他们院的一位同事是情侣，爱情事业双丰收，多幸福啊！”
……
周围人的议论声纷杂而来，卫芷没想到五年不见，江衍沉就已经站到了别人站不到的位置。
和当年的女孩儿比起，她成长了太多。
不过……到底是情侣？还是……
想到江衍沉刚刚喊出的那一声，卫芷抬手抚上心脏，只觉一阵刺痛发涩。
但更多的，是酸胀。
就好像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其他人抢走了！
另一边。3
逃离卫芷的江衍沉虽然表面很平静，其实在看到卫芷的那一刻，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强行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早已忘却的记忆倏然充斥在大脑里。
她匆匆朝外走着。
沈云杰喊了她两句，却没想到被其他人拦住了，他只能担忧地看了一眼江衍沉，然后转头和这些大老板们周旋。
江衍沉猛地坐上车，可能是刚才跑了步，她无法平息喘气。
“没想到，我还是忘不了他。”江衍沉看着后视镜里自己狼狈的样子，自嘲地说。
这五年来，她一直在用学习和研究来麻痹自己。
好像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就能忘记现实的他。
好不容易维持的假象却在看到卫芷的一刹那化作粉末。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年年，你跑这么快做什么？等会儿还有交流会。”沈云杰带着点无奈说道。
江衍沉这才想起嘉宾不止有她，还有其他行业的尖端人士，她之前的确是想请教一些问题的。
“抱歉。”江衍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刚才有点不舒服，休息一会儿就过来。”
沈云杰还担忧地问了几句，确定江衍沉的问题不大后，就挂了电话。
江衍沉又平息了一会儿才下车。
她走到地下电梯口，刚准备按按键，电梯门突然打开。
卫芷正好站在电梯里。
一人低头，一人抬头，直接对上了视线。
“江衍沉……”
江衍沉猛地回过神，礼貌得体地笑着说：“又见面了，蒋董。”
听到这个称呼，卫芷沉默了一瞬，随即开口问道：“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江衍沉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白色大褂：“还不错吧，我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到了这一步，有种破茧成蝶的感觉，很棒。”
卫芷的眼前突然晃过少女狼狈站在自己面前的卑微模样，又和现在自信的女性重合在一起。
“挺好的。”卫芷真诚地说。
离开他之后，她越来越闪亮，真的很好。
可是有种无法言述的距离感让卫芷有点难受，但他也说不上为什么。
卫芷张了张嘴，一句话没有过大脑，直接吐出：“我一直在找你。”
江衍沉的笑容一僵。
第12章
地下停车场弥漫着尴尬的安静。
江衍沉刚想问一句“找她做什么？”
电梯突然发出滴滴的催促声。
卫芷这才发现在电梯里站了太久，连忙走了出来。
“啊，我要进去。”江衍沉想起自己还要去交流会。
她向前一跨步，直接撞到了卫芷的怀里。
对方的身材高大，被撞到一点事也没有，反倒是她被撞的往后一退。
被卫芷伸手一捞，这才避免江衍沉摔倒。
扑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直接熏红了江衍沉的脸，她连忙推开卫芷。
在避免被卫芷拒绝前，率先退出才是正确的选择。
“没事吧。”卫芷关心道。
江衍沉摇摇头，她紧张地理了理头发，从知性女性变回了小女孩的模样。
她不过刚从学堂里走出来，实际也没有多大。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想到这里，卫芷心中的隔阂才放下了。
“禹涵！”突然，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
江衍沉和卫芷同时转头看去，后者更是塌下嘴角，冷冽气息溢出。
“江衍沉？！”穿着高跟鞋的女人走过来，一脸诧异。
“没想到柳小姐还记得我。”江衍沉伸出手想要握手打招呼。6
柳虞瞥了一眼她的手心，也不伸手，刻薄道：“你难不成是哪家小公司的工作人员来找卫芷要融资？”
江衍沉脸色一变，她迟疑了一下收回手。
卫芷皱起眉头，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一听是卫芷问话，柳虞立刻变了表情，谄媚地挽起卫芷的胳膊。
江衍沉见状，眼神微微一暗。
“我已经定好了午餐，禹涵我们一起去吧。”柳虞好似撒娇般，旋即转头对江衍沉，“对了，你没有吃过高档餐厅吧，不如和我们一起去？”
“不了，我还要去参加交流会，就不打扰两位用餐了。”江衍沉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
滴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还没等卫芷说话，江衍沉转身就进了电梯。
卫芷想要甩开柳虞，结果被她死死抓住。
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江衍沉转头看向外面，依旧是柳虞靠在卫芷身上。
江衍沉回想起五年前二人说好订婚的时候。
他们比那时更般配了。
电梯缓缓上升ʝ??，她的心情却一降再降。
江衍沉背靠在冰冷的电梯墙，冷意慢慢让她躁动的心安静下来。
“早就说了不要抱希望了。”江衍沉喃喃道，对着虚空自言自语。
轰鸣的机械声掩盖了她的心声。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时，会场的灯光明如空日，江衍沉院士挂着得体的笑容融入大会中。
等一天的工作流程走完，江衍沉已经累得不想再走一步了。
她坐在会场远处的花坛前，脱掉高跟鞋，一脸疲倦。
沈云杰在大会途中被老师召回，现在只剩下她一人。
江对面的城市中心灯红酒绿，显得会场这边格外寂静。
晚风吹拂过面颊，江衍沉很喜欢现在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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