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秋猎,我明明手劲小,拿不起弓,你也非要我在众人面前表演射箭,我被人耻笑了,你又要责骂我不勤奋用功!我活着,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就连我死了,你也不许我去投胎,非要留住我的魂!
“我真是受够了,若还要我留在你身边,我恨不得魂飞魄散!”
惠平长公主听完这些控诉,气急攻心,一口血吐了出来。
穴道随即解开。
她浑身乏力摔倒在地上,嘴里仍在责骂:“你怎能如此不孝,我所做一切,全都是为了你啊,你这不孝子!”
“不孝就不孝,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不就好了。”董琛抿抿嘴,“你生养我,我该感恩,可你为我杀人造孽,我只恨你入骨。”
惠平长公主睁大眼睛,身体忍不住颤栗。
她玩玩没想到,自己费心费力筹谋十年,只招来儿子的痛恨。
但董琛吐完了这些年积聚下来的怨气,身后便出现了一道幽黑的冥道。
他欣喜无比,赶紧飘过去,想要彻彻底底脱离老母亲的疯狂控制。
“琛儿!别走!”惠平长公主极力爬过去,伸出手想抓住他,“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不顾啊。”
董琛目光坚定:“我得赶紧投胎去,如此下辈子才不用做你的儿子。”
说罢,他毫无留恋的进了冥道。
冥道关闭的前一刻,他还对楚璃月说了一句:“谢谢你,姐姐。”
楚璃月心中默念:“祝你下辈子能遇到一个好母亲。”
密室里众人无声,只有惠平长公主的哭喊声。
穆武帝亲眼所见,倒不必再审查了,可他与惠平同父同母,终究是心有不忍。
“来人,将她押下幽禁,非朕命令,永世不得出。”
楚璃月暗想,穆武帝果真是宅心仁厚。
可景墨祁却是说:“皇兄,我审问过张嬷嬷,李氏当年那本丹药典籍,是三皇姐相赠的。”
穆武帝一愣,“什么?”
楚璃月也想明白了,“炼制邪物需要怨气,所以长公主才借助李氏的手。李氏杀人炼丹,长公主身边的术士就重金买下怨气炼化,如此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穆武帝怒目,盯着惠平长公主,“当真如此?!”
惠平长公主多年谋划毁之一旦,此时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她悠悠冷笑:“皇兄连这也要怪我吗?我只不过给她送了一本典籍,她要做什么,与我有何干系。”
“你!”穆武帝拂袖,“若她没得到那典籍,怎会做错事!”
楚璃月声音清脆:“记录着驻颜丹的典籍应该是术士给的,臣女倒觉得,长公主也是被他梭摆,他最主要的目的是拿到怨气。那些怨气炼化后,随便放出许少,就能随随便便害死一村子乃至一个城镇的百姓。”
穆武帝听罢,面色惊变,“竟是如此厉害?”
景墨祁蹙紧了眉头:“皇兄还记得五年前长平关一役吗?长平关明明有五万将士驻守,却在一夜之间全都死于非命。齐国兵马轻而易举拿下长平关,再连破九州,险些直逼京都。”
穆武帝如何不记得,他那时候还是太子,差点就要跟着先帝南下避难去了。
幸亏当时只有十五岁的景墨祁穿上铠甲,拿上长枪,以三万兵马挡住了齐国十万兵马的攻势,保住了京都。
景墨祁与一众将士越战越勇,用了三年时间,终于将齐兵驱出了穆国疆土。
随后又用了两年的时间,重筑北境防线。
如今景墨祁所有的一切,完全是他自己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挣回来的。
就连穆武帝对他,也是有多纵容。
穆武帝的心凉了半截,问楚璃月:“那些怨气炼化,真的能够在一夜之间杀死那么多将士吗?”
“怨念够强的话,完全可以。”楚璃月点头。
穆武帝痛心不已,怒视着惠平长公主,“你受人梭摆,险些害得穆国覆灭,你可有悔意!”
那术士定是齐国人!
惠平长公主没理会穆武帝。
她抬头恨恨的盯着楚璃月,咬牙切齿道:“你就那么点本事,还想与倪天师作对?你且等着吧,等着他替我报仇……”
说完,她用簪子毫不犹豫地刺破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溅了一地。
她要与儿子一同过奈何桥,一同去投胎。
楚璃月眨眨眼,在她还没断气前,说道:“你害了这么多人,你是没法投胎去的,得在无间地狱受几十年的苦,还清自己的罪孽。”
惠平长公主瞪直了眼睛,喉咙发出奇异的声音,但她最终还是说不出话来了,她很快就没了生息。
穆武帝见到亲妹死去,心中不知是何感觉。
本是长公主,该风光大葬的,但她作孽太多,还险些害得国破家亡,穆武帝最终决定让人草草收尸,挪去乱葬岗,没有供奉,也不得祭拜。
至于那个叫倪堃的术士,也下令抓拿。
穆武帝身心疲倦回了宫,长公主府的事情自有人善后。
景墨祁也要回府去了,楚璃月却追到了马车边上,问道:“王爷,沈太医去给你施针了吗?”
车窗的帘子挑起。
景墨祁俊秀的脸庞尽是清冷,整个人犹如高高在上的明月。
“楚璃月。”他第一次唤了她的全名,“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楚璃月眨眨眼,有些不明白,“我是怕王爷双腿疼痛难忍,没别的意思啊。王爷请放心,沈太医是可信的。”
景墨祁耐着脾性,“如果谢北翰伤了腿,你也这般为他施针,帮他找太医吗?”
“是啊。”楚璃月想也不想答道。
但她得收钱。
景墨祁面色更沉,原来在她眼里,人人都是一样的。
“本王一切安好,多谢了。”他放下了帘子,“回府。”
楚璃月只得退开几步。
青锋幽怨的看着她,“六小姐,你修习道术,是会把情根修没了么?”
谁知楚璃月真的点了点头:“对啊,我原本修的是无情道。”
她原以为无情道是无情无爱,但她来了这个世界,很快就发现,原来无情道并不是这样的。
心怀苍生,守护苍生,大爱无疆,固守本心,才是真正的无情道。
反正玄门中人修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遗失本心就行了。
青锋嘴角抽了抽,原来六小姐是一棵铁树,难怪不会开花。
他叹息一声:“那六小姐以后还是少些关心王爷吧。”
楚璃月奇怪,“为何?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都是互相照顾的。”
景墨祁帮了她多次,她也尽心尽力帮他了呀。
朋友谈心不谈金,她可没向他要过银子啊。
青锋就快要吐出几斤血来了,道:“我家王爷不缺朋友,他缺个王妃。”
楚璃月抿抿嘴,不知怎的觉得心口有点发闷。
她垂下眼眸想了想,才说:“我知道了,我以后避嫌吧,不过王爷若有急事,我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青锋觉得他是鸡,六小姐是鸭,两人完全说不到一块去。
——
裴寒霖父女回了安阳侯府,楚璃月就立即去了裴烁的院子,将锁灵囊里的魂放了出来。
双手结印,牵引着几缕魂魄回到裴烁的身体里。
过上片刻,裴烁就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见额头上又有一道符,人还愣了愣。
见他醒来,众人都欣喜无比,嘴里喊着他的名字。
裴烁撑起身子,只觉得身体像被什么东西碾过一样,似是散架了一般,他龇牙咧嘴,道:“谁把我打了?大哥大嫂,你们不用洞房吗?”
怎么来到他房间挤着?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裴烨新婚的那一晚。
钱姨娘泪如雨下,断断续续说了他的事情。
裴寒霖也说:“此事多亏了你六妹妹,不然你真要变成了痴呆了。”
“是该多谢父亲。”楚璃月说,“父亲面对长公主的设局污蔑,也没放弃二哥,我才敢与她叫板。”
裴烁没想到自己又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他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更不敢将额头上的定魂符撕下来。
“我没变成痴呆,大家都有功劳,明儿我再让裁缝给大家做些新衣裳新首饰。”他向来嘴甜,也懂感恩。
特别是六妹妹,他还得吩咐裁缝用几匹好料子,钱不是问题,六妹妹穿得好看才是最重要的。
老太君笑着道:“别破费了,先前你命人做的,大伙儿还穿不过来呢。不早了,大家回去歇息吧,明日再聚吧。”
老太君一发话,众人也就散了。
楚璃月还要给裴烁画一道安神符,屋内只剩下两人,她顺道详细说了事情始末。
裴烁打了个冷颤:“幸好母亲和姨娘都对我很好,虽督促我读书习武,但从不勉强我。”
可惜他心思不在这上面,脑子里只想着做生意赚钱。
许多父母都想儿子拼个功名,幸好他的父母从未强迫过他,这么多年来,他们裴家上下和睦,从未有过龃龉。
想着想着,裴烁又嘟囔道:“我该不会是犯太岁了吧,不行不行,我得去万佛寺求求神拜拜佛,保佑我以后都平安顺遂。”
“二哥印堂宽阔亮堂,嘴巴也长得刚刚好,而且耳厚珠垂,鼻子又高挺有肉,本就是聚财之相,你今生第一个大劫已经过去,以后小劫小难都不成什么问题的。”楚璃月说道。
裴烁宽心了不少,双眼发亮扬起嘴角:“这就好,我不怕自己做不了官,就怕自己做生意赚不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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