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杰西卡

幸遇三杯酒好

11月11日晚间，獐子岛发布风险提示公告表示，底播扇贝在近期出现大比例死亡，其中部分海域死亡贝壳比例约占80%以上，根据11月8日至9日已抽测点位的亩产数据汇总，2018年存量底播虾夷扇贝平均亩产约3.5公斤，亩产水平大幅低于前10月平均亩产25.61公斤，公司初步判断已构成重大底播虾夷扇贝存货减值风险。

01

养扇贝真的这么难吗？

别的地方的扇贝怎么样不知道，但生活在獐子岛的扇贝真的很难。

獐子岛在大连，是由四个岛屿组成的群岛，因为处于黄海海域，岛屿附近海产丰富，这就是獐子岛集团的基础。獐子岛集团是个以海珍品种业、海水增养殖、海洋食品为主业的综合型海洋企业，06年在深交所挂牌，算是国内农副产业大规模集团化的一个典范。但是作为所谓“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獐子岛的扇贝从2014年到现在，已经“跑”了n次了。

2014年“跑”了一次，这也是獐子岛上市后出现的第一次大亏损，数字高达11.89亿，但除了集团高管之外估计谁都没想到，2018年开年，这群活泼的扇贝又贡献了一次跑路，导致了一个正规A股上市公司全年由预计盈利变为亏损状态，并且亏损金额高达7.2亿元。

到了2019年，不仅上演了“扇贝跑路海参顶”，到了双十一，獐子岛价值3亿的扇贝又演绎了跑路续集——这次它们选择了有组织、有纪律、顾大体、识大局的慷慨就义。

这种虚无缥缈的亏损理由，怎么看都像是拿韭菜不当人看。而且每一次跑路的背后似乎都不简单。2018年在7.2亿巨亏之下，作为高管持股计划基金的和岛一号倒是提前减持，在停牌之前套现了1600多万，甚至获利了30多万元；到了今年，有消息称“老板已套现近4亿”。

集苦难于一生的扇贝们，周身闪耀着软体动物的光辉。它们或许也永远不会知道， 跑路、饿死、死因不明，这样的戏码还要有多少次，但却用生命在配合演出，尽职尽责。

02

在东北，魔幻的事情自然不止这一件。

2018年1月1日，中诚信创始人毛振华通过社交网络视频控诉亚布力管委会，“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区管理委员会来了之后，是亚布力最黑暗的日子”。几乎可以说是非常愤懑了。

中诚信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信用评级机构，是有人民银行总行，商务部，保监会等一系列大佬机构认可和背书的。这样的一家企业，想要维权，却也只能仅仅像个现代窦娥一样，拍视频传上网，求网民们给个公道。

亚布力曾经梦想成为东方达沃斯，这个位于小兴安岭的林场小镇有着南高北低的地势。80年代，这里就有了国内首家商业滑雪场风车山庄，一时间风投无二。在那个信息流通远没今天那么方便的年代，尽管在南方长大，但亚布力的名声小时候竟也略知一二。

风车山庄是阳光度假村的前身，而阳光度假村，就是中诚信这次吃了大亏的项目。毛振华在视频里说，一年一个亿，为这个项目投资了20多亿，结果管委会一来，被侵占了23万平米的土地不说，还天天有政府部门来检查，正常营业工作很难展开。实际上，中诚信是2010年开始入场亚布力，投入的金额和精力应该也没有那么多。但是阳光度假村遇到的问题，是非常典型的外地企业进东北会遇到的问题，上网一搜一堆。东北有自己的游戏规则，典型的 “吃拿卡要”作风，让多数外地企业水土不服。在其他地方，招商引资的时候资方是大爷，在东北，对资方来说谁都是大爷。开一个企业一百多项手续，要盖章的纸摞起来也是万字巨作，还是一字千金的那种。投资的项目还没开始运作，资方已经筋疲力尽。

在其他地方习惯了金主做派的中诚信，在八年后终于发现他们那套在东北行不通。想申诉，想其他的解决渠道，似乎都被堵死了，只有拿到网上来，似乎才能掀起一点风浪，然而这风浪能掀多大，能掀起什么，后续似乎都悄无声息地湮没在网络的尘埃里了。一个视频能带来多大的改变，好像也没有人知道。

在这个故事里，还有鲜少提到的另一面。不管是中诚信也好，还是之前的新濠集团也好，作为阳光度假村的大股东，在实际经营时主要启用的还是本地团队。这些受到股东信赖的本地管理层建立了一套具有东北特色的管理体系，私下倒卖雪卡，随意放人上缆车等薅公司羊毛的事情做起来驾轻就熟。北京总部的人一年能在亚布力待的时间屈指可数，大部分也都消耗在推杯换盏间了。从来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只是在毛总的视频中，也没有看到对这方面的控诉，不知是否是泪往心里流，冷暖个人知。

03

真把东北带上全民热度还是东北导游。

一年开张三个月，开张三月吃一年。以前就在说东北人民热情好客，雪乡的新闻一出来，大家才知道，人家好的哪是客，好的那是待宰的肥羊。

作为一个游客，从踏入东北开始，就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衣，要注意自己带够保暖的衣服；食，要小心逃过半生不熟的忆苦思甜饭；住，要怕老板临时翻脸涨价；行，倒是不用挣扎了，百分八十的交通依赖于黑车司机，具体的价格就看那天的运气了吧。去旅游一次，倒是衣食住行，步步惊心了。

不过话说回来，东北人哪里又是一年只开张三个月的，看看海南厦门丽江，哪里是旺季，哪里就有东北人。

04

网上掀起声势滔滔的风波在东北似乎翻不起什么浪。国内的互联网产业在东北来去就像一阵风，“咻”地铺开又“咻”地结束了。2018年年初的时候，有篇有意思的文章，是说很难用美团和饿了么在东北买到外卖，滴滴和优步似乎就从没在这里发展起来过，习惯了烧钱开路的互联网巨头们抓耳挠腮地硬是砸不开这个市场，取而代之的是具有本地特色的跑腿公司和黑车司机。跑腿公司是本地的电话外卖平台，采取电话订餐的方式，之后与外卖小哥见面付钱。本地人们没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方便。最后作者还聊到说，在东北人的手机里，有微信和快手就够了。

快手是民间众生相，也是多数东北人的聚集地。作为国内头部直播平台之一，快手的群众路线一直走得非常扎实，也成为了新的东北民间艺术形式喊麦的重要聚集地。在快手上，你是看不到毛振华的控诉，也看不到外地网民对东北旅游的控诉的。

东北似乎成了互联网的一片洼地。由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感逐渐孵化起来的互联网工具在那不起作用。东北人好面子讲义气重人际，这种行事作风很适合集体大锅饭的年代，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不管是大炼钢铁还是上山下乡都能取得非凡的效果。然而现在，更多的是制度和秩序取代了人情关系。在北京定外卖，只需要和App打交道就行，优惠折扣明晰清楚，超时赔付也是通过App，而在东北，定外卖不仅要熟悉本地餐馆，还要和外送小哥建立金钱的联系，这种交易行为强化了人和人之间的交往。这种经过强化的人际关系网自然地排斥了外来人口，逐渐放大之后，就发现为什么外面的投资进不来，新兴的企业也进不来。

05

在缺少外部资本刺激的环境下，不难想象为什么编制和社保是本地东北人求职时最看重的东西。他们不了解BAT的薪酬福利，也不关心天美一年能发多少年终奖。然而，一份带编制的工作在东北到底能拿到多少工资，问了身边的东北朋友一圈，二三千顶天了。

这年头，二三千能干什么，一年攒到头，还买不起一件貂。此时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家变着法儿的想捞钱了。东北曾经号称是“共和国的长子”，但自改革开放以来，成长步伐不止慢了一点。看着旁边的穷亲戚一个个的发家致富了，还不许人心里不好受一点了吗。但眼看着年轻人往有钱亲戚家里跑，东北这满是森林煤矿，大豆高粱的大好河山却逐渐成为了一个死局。

身处北京，身边的东北年轻人不少，大家也都是兢兢业业在工作和生活。网络上的风声不是不懂，但知道了也只是在感叹家乡难回。东北的人才流失情况严重，2017年，黑龙江成为全国首个养老金结余被花光的省份。家乡二三千一月的工资很难满足年轻人对未来的畅想，但是没有新鲜血液的注入，如何能重新唤起东北的生机。

这东北魔幻的结局，也不知走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