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树》之后的72小时,故事还在生长
时间:2019-10-28 23:40:07 热度:37.1℃ 作者:网络
乌镇的第一个周末刚刚过去,我们看过了用大胆野蛮的德系方法贴近和诠释契诃夫的《三姊妹》,看了如今日本剧场中坚力量藤田贵大导演执导的优美如散文诗般的《点/线/体/还有世界/还有光》。
还有小丁老师全新升级版的《伤口消失在的茫茫黑夜中》,以及语境和方法大相径庭但同样都触发了非常私人的情感共鸣的《该我上场的时候,叫我,我会回答》和《西格蒙德的疯狂》。
流水账记到这里,就发现我们度过了一个戏剧观众所能期盼的最佳梦幻周末,无论是厚实的文本和取材带来的情感体验,还是新颖的编创方法带来的冲击,借用藤田贵大的比喻,都像是一个个「点」装点和丰富了我们的乌镇之旅。
但有一部戏,比起点,更像是射线。
《树》演出剧照 由乌镇戏剧节官方提供 摄影师见水印处
从私人体验来说,来自丹麦欧丁剧团戏剧大师尤金尼奥·巴尔巴执导作品《树》给了我在过去四年的乌镇看戏经历中前所未有的肃穆仪式感,和极度专注的“狩猎感”,此为点;
和其他又高又好的白月光不一样,《树》带观众的影响并没有在离开剧场后随着时间衰减,其中的故事线、隐喻和细节皆有来处且有据可查,走出剧场的第三天,我仍然在由树引发的搜索、阅读和讨论中得到了细水长流的享受,此为线。
即使在大家看到这篇文字时,我还没有啃完欧丁官网下载到的104页的英文场刊……于是今天的文章分两部分,首先分享一下直观的体验,第二部分是一些搜索和阅读笔记,希望朋友们一起讨论。
一起延长看戏的快乐。
剧照来自欧丁剧团官网 版权信息详见水印 下同
体验篇
此次的《树》的演出地点设在枕水酒店雕花厅,不对号入座,演出时间是晚上八点,但为了能有个好视野,七点一过就有观众等在酒店门口等待入座了。
观众们在酒店门口的“之”字栏杆整齐集合后,工作人员简要介绍了演出须知,除了老生常谈的剧场礼仪,演出前每个人的手机都要寄存在准备好的密码柜中,而由于特殊的座椅设置,随身携带比较大的背包和外套的观众也可以选择寄存,等所有人都准备妥帖,依然是排队等待入场,首场门外引导排队的是刚刚从开幕式现场赶过来的赖声川老师,进了门(其实是橘色帐子搭起的演出场地)才发现,引导入座的竟然是戏剧大师巴尔巴本人,认出他的观众们于是都怯生生地安静了下来。
演出场地只有一个羽毛球场大小,两条长边分别放了躺倒的圆柱形气垫摞出的两排观众席,在圆形的气垫上没法瘫坐着,需要脊椎用点力保持坐姿。观众们五人一组被引入座,座次先中间后两边,不枉提前排队的辛苦。
目测每场观众不超过60人,一共演出3场,落座的时候被旁边的女孩子逗笑了,她小声地舒了口气说“这么难抢的票,在座的都不是凡人啊。”
整个演出80分钟,包含了涉及丹麦语、意大利语、英语、孟加拉语、巴厘语,无字幕,不过关键性的台词基本都是英文,一些小语种的唱段并不影响对情节的理解。
谁 | 在哪 | 干了啥 |
说书人两个 | 剧场里 | 串场、引出各个人物,弹琴唱歌,在各个角落旁观 |
雅兹迪僧侣两个 | 叙利亚 | 为了召唤离去的鸟,他们种下一颗梨树,但树却死了,他们不断祈祷,对周遭的屠杀并没有感知,其中一个僧侣后被军阀折磨。 |
愤怒的母亲 | 尼日利亚 | 在遗忘之树下休息,她背着一个包裹,里面是她死去孩子的头颅,她的孩子或许是出征前的祭品,或许是惨死的孩子士兵。 |
欧洲军阀 | 塞尔维亚 | 癫狂地弹奏着手风琴,解说种族清洗的必要性,折磨某人 |
非洲军阀 | 利比里亚 | 为了使他的孩子士兵更加坚强,他进行了一场人祭,被他砍下的头颅和愤怒的母亲怀中的头颅在时空上呼应,他还指挥着孩子士兵们进行了一场屠杀。 |
女孩 | 某处 | 在父亲种下的树上玩耍,她渴望飞行,阅读着鸟类的书籍,唱着摇篮曲,她在树枝间摆放了许多洋娃娃,在非洲军阀的时空里,这些娃娃成了孩子士兵砍刀下的遇难者。 |
以上根据场刊和作者记忆整理,或有出入。
看过表格就能想象,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作品的故事线非常复杂,并且时空间的区分只在语种,转换极快,所以上图中很多细节都是我在之后的阅读中补充完整的。而观众的这份不知所措,也是剧团的刻意为之,这点我们稍后再表。
即使对剧情有很多疑问,当时我也依旧被演员的状态深深打动,他们的身体极度克制,所有人都走着相同的步伐,赤脚的演员都勾着脚趾用脚掌着地,步伐稳健。步伐节奏在激荡的音乐和高潮情节时有没有被打断。
其次是投入感,在每个角色的关键时刻,情感烈度极大的时刻,每个演员都全情投入,我说不是“哭出了眼泪来”“撕心裂肺的哭喊”而是在某一瞬间你看到他或她的眼神突然强烈的起来,全身涨红,语气里微弱的气息转变,愤怒、伤恸、热情、纯真,每一种情绪的释放都是百分之百。
探索篇
在戏后功课中,我最吃惊的是,这份观感上的“应接不暇”竟然是刻意而为。欧丁剧团认为“当我们在观看演出的时候,演出也在观看我们。观众试图理解演出大意弄清楚谁在告诉表演故事,这个角色是谁,为什么她说这个,她在做什么……这一系列的感知带来了安全感和满足感。”
但《树》的演出希望超越这一切。
“演员们给密集的感官细节注入生命力,不连贯的手势、给定情境的台词,令人费解或依稀可见的行动。迷惑性的表演节奏和特定的表演形式,不和谐的乐音和不成章节的音乐……所有的一切共同组成一种「流」目的就是避免观众完成掌握舞台上发生的一切,促使他们自信观察某一个细节。”
“舞台上这个细节的丛林组成了演出的真实视野,一个片段化的,不能被一言以蔽之的视野,这是每一个观众的和自己的单独对话。”
“在演出期间和演出结束之后,观众们就像是昆虫学家一样,与蝴蝶翅膀的颜色、图案、振动对话。而每一只蝴蝶,都是他自己设法捕捉到的。”
看完戏的三天里,我一有空闲就打开场刊,读到了孩子士兵的原型们被人祭和其他残酷训练锻炼得冷血残暴,他们会在残杀孕妇时打赌腹中胎儿的性别,而非洲军阀会用空包弹射击他们让其误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在战场上无所畏惧;读到欧洲军阀的原型人物在晚年皈依基督教,甚至成为神职人员,孕有四子;读到梨树结果的古老寓言;读到关于树荫的日本诗歌。
每一个令人痛惜或心动的句子,都是只属于我的,小小蝴蝶。
据我看完戏的72小时过去了,我对《树》的喜爱,却越来越强烈,这一出浪漫和残酷交织的叙事诗,让人怎么也看不够,读不完。
剧终时,演员们走到观众席两侧拔掉塞子,我们坐着的橡胶管子开始下沉,大家四下张望不敢鼓掌,门口的巴尔巴导演示意观众可以离场了,依旧在静默中,我们走出了剧场。
这是一出伟大的作品,而我们只能用沉默,致以最高敬意。
为了方便大家探索,我把《树》的在欧丁剧团的官网主页放在了“阅读原文”中,文中提到的场刊也可以在上面下载,你的「蝴蝶」是什么?请务必留言告诉我。
夜深了,正是乌镇的午饭时间,我也要合上电脑和朋友们喝酒啦。
朋友们,街上见!
*文中《探索篇》引用部分由作者翻译自剧团官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