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面前是一张小木桌,桌上的香炉飘散出缕缕白烟。
旁侧坐着一袭月牙白衣衫的男人,虽然面无表情,但艳丽俊美的眉眼里无端散发着一股压迫感。
是萧厌白的小叔叔,也是当今的天子,萧淮南。
姜听梨急忙坐起来行礼,可她头晕目眩,刚站起来又险些跌倒。
萧怀南稳稳地扶住她,“御医说你刚流产,又心绪波动过大才会晕厥。那些虚礼就免了。”
他抬起眼,“你流产的事厌白不知道,对吗?否则他早就发疯了,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晕倒在路边。”
今日是他微服出访,恰巧看见了姜听梨。
姜听梨沉默很久,“陛下,能否不要将此事告知他。”
见段以桁没有答应的意思,她低声祈求,“求陛下答应。”
段以桁一愣,他们夫妻肯定是出了问题,按理说,这件事一定是要告诉萧厌白的。
但不知怎么地,他心里一软,最后竟答应替她隐瞒。
他派人将姜听梨送回了家。
她回家不久,萧厌白也回来了。
“听梨,中午想吃什么?我来下厨。”因为担心厨子做菜不够用心,或是不合听梨的口味,这些年不管多忙,也不管别人怎么笑话他,他都会亲自准备姜听梨的一日三餐。
萧厌白又命人拿来几套头面,“你看这样式喜不喜欢?”
姜听梨看了一眼,那样式和今天他送给陆青萝的一模一样。
她忍不住笑出声,一直以来,她以为的偏爱,原来都是一式两份的廉价心意。
“不用了。我想去竹林小筑看看。”
竹林小筑是五年前萧厌白为姜听梨建造的,那里曾经留下过很多珍贵的回忆。
那里不仅是他们的定情之地,还是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有肌肤之亲的地方。
也是在那里,萧厌白向她许下一生只挚爱她一个人的誓言。
不过因为有些远,大婚后两人很少过去。现在再去看一眼,就当做最后的告别。
萧厌白一怔,脸色有点慌乱,因为之前陆青萝闹着要住,他就把竹林小筑的钥匙给了她,今天她带着两个孩子去玩儿了。
“好,用过午膳再去。”他钻进厨房里,派小厮去给陆青萝送信,叫她赶紧走。
午后,两人一起过去。一进门,姜听梨就察觉到了不对。
小院里的竹子都换成了海棠花,淡绿色的竹帘换成了粉色纱帐,甚至园子里还放着小孩子的拨浪鼓、木马。
很明显,有别人在这里居住过。
但她假装什么没发现,径直往阁楼走去。这里还有她为萧厌白制作的一套乐器,几套乐谱,她要拿走了烧掉。
留在这里她嫌恶心。
可是走近琴架的那一瞬,姜听梨倏地僵在原地。
古琴的琴身上满是划痕,笛子被磕掉了一个角,而那些她花费巨大心血写出来的乐谱背后,都是乱七八糟的墨迹,仔细看,能看得出来是小孩子的手印。
很显然,这些她花了一整年时间做出来的东西,被萧厌白拿来给那对双胞胎随意打砸玩耍了。
而书架旁边挂着的,萧厌白为她作的画也被撕扯的不成样子。
她深吸了几口气,关上门转身出去,“我们回去吧,下午的秋狩快要开始了。”
她转身下楼,隔壁的耳房却传来一声异动,萧厌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慌乱,“听梨,我有点东西要取,你先下去等我好吗?”
姜听梨点头离开。
但几分钟她又折返回来,在门外,她听见萧厌白焦急的声音。
“不是让你带着孩子们离开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人家想和你玩儿点儿刺激的,”陆青萝娇媚的声音传出来,“之前在你们府里的婚床上做过,可是现在她就在外面,这样做是不是比之前更有感觉了?”
萧厌白的呼吸声变得急促,“......小妖精!”
啧啧水声和一些更不堪的声音传了出来。
姜听梨站在门外,心中已经毫无波澜。她只是在想,自己的爱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像一株烂泥里的罂粟。诱人,又散发着腐烂的臭味。
还是说,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自己一直都没有发现?
她想起很久以前,萧厌白第一次带她见他的朋友。
这帮非富即贵的权贵子弟表面对他们送上祝福,背地里却嘲笑萧厌白是个傻瓜,在这个三妻四妾的时代里,竟然只对一个人倾心,凭他们的条件,同时养十个都不成问题。
那时候,萧厌白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只爱你一个。”
原来没什么不一样,都是一样的烂,只是迟早而已。
姜听梨笑了一声,放轻脚步下了楼。
她是山村里出来的,母亲是被拐来的千金小姐。因为没有生下儿子,她和母亲每天都要遭受父亲的毒打。
十三岁那年,她跑出山村,第一件事就是把亲生父亲告上衙门。
买卖女子,是官府明令禁止的犯罪行为。
父亲咒骂她不得好死,母亲因她获得自由,却并不感谢她。
因为姜听梨是她被羞辱的证据,是她人生中一道溃烂的伤疤。
在这样扭曲的家庭里长大,姜听梨学会了高竖心墙,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
但萧厌白闯进了她的生活。他就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坚持不懈地融化她心里的坚冰,温柔地抚平她过往的所有痛苦。
他给了听梨数不清的爱,也让她重新有了爱人的能力。
可也是他,在她最幸福的时候,给她最重、最疼的一刀。
这道伤疤,永远也不会再愈合。
6
好一会儿后,萧厌白从竹林小筑里出来。
姜听梨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起手,给他看手腕上的镯子,“这是你亲手给我做的,但是今天,我发现它褪色了,厌白,你说,你对我的爱会不会褪色?”
“怎么会!”萧厌白的神色诚挚,他握住姜听梨的手,无比虔诚地印下一吻,“我对你的爱只会一天比一天多!”
姜听梨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爱她,却还这样欺骗她耍弄她?
她原本想安静地离开,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她要报复萧厌白的三心二意,愚弄她整整两年。
要报复他不遵守诺言,只把她一个人留在痛苦中饱受煎熬。
要报复他给了她爱,又给她一道永远难以愈合的伤痕。
姜听梨抬手抱住他,“厌白,我也爱你。”
“对了,我房间里放着一个上锁的箱子,里面是给你的礼物,不过两天后才可以打开哦。”
里面是陆青萝送给她的信和画,还有打下来的,那个小小的胎儿。
等下午她坠崖的消息传回来,他一定会打开这个箱子,到时候他会知道,是他的背叛让她心灰意冷,让他失去了自己期待已久的孩子,甚至害死自己挚爱的妻子。
她要让他未来的每一天都在痛苦和懊悔中度过。
“好。”萧厌白双眼亮晶晶的,闪着希冀的光芒,“听梨,咱们去猎场吧。”
姜听梨笑了笑,“一起去当然好了,但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一会儿又有人要找你了。”
萧厌白怔了一下,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觉得妻子的话语里带着嘲弄?
他的心头忽然弥漫上不安。
下一刻,贴身伺候的小厮过来与他耳语几句,说青萝夫人已经换了他最喜欢的衣裳,等着他会去玩儿到尽兴。
萧厌白的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心头的不安霎时被情欲的焰火冲散。
其实他和陆青萝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被父母灌了酒之后。那时候他觉得自己脏了,恨不得去自杀。
可是陆青萝跪在地上,毫无尊严地哭求他,“虽然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可我还是爱你,世子,没有你我真的会死的,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愿意做!”
为了讨他欢心,她真的毫无底线,青楼里的姑娘都没她花样多......萧厌白见过的没见过的她都用遍了。
最后,她穿上姜听梨的衣服,说,“你可以把我当成她,你舍不得对她做的,都可以对我做。”
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