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丹臣嘶吼着想要冲进去的时候,众人却只是默默让开了一条通路,静静注视着两人。
陆知远和涂山丹臣也不客气,当即便要冲进深渊。
但刚走了一步,面前横躺着的那白衣身影却令两人生生钉死在了原地。
“阿萱……?”
“还不快去找医官,愣着做什么,都死了吗?”
陆知远愣了片刻后,立刻朝着涂山若萱冲去,涂山丹臣怒喝众人。
可周围却似乎一片死寂,半晌后,才有一人颤巍巍站出来道:“小妖便是医官。据……据小妖检验,帝姬她……已、已经陨落了。是——是心碎自尽的。”仿佛一道响雷炸响。
让两个男人的脑子刹那间一片空白。
“不可能,不、不会的……我来救你了阿萱,你等等、等一等我!”
陆知远颤抖着,用力抱紧了浑身冰凉的涂山若萱。
他心急如焚地将一身金乌注入若萱体内,全不顾真气好像泥牛入海,半点反应也无。
明明阿萱就在他的怀里,一身素衣,安安静静地躺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是!她只是累了,她只是睡着了!阿萱这样活泼开朗的小狐狸,又怎么可能会自尽。
涂山丹臣看了又看,急切却又心慌地去握,好几次,才颤抖着握起若萱的手。
“阿萱,你醒一醒,是哥哥啊!”
他殷切地盯着涂山若萱安详的睡颜,希望她能像从前无数次一样,眼睫如鸦羽颤动,刷一下睁开眼,俏生生地给了他一个爆栗,得意道:“哥哥,看你紧张的,我逗你玩呢!”
可是,她只是冷冰冰地躺在那里,像具僵硬地尸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才有人对着两人轻声劝慰:“殿下,太子殿下,死者已矣,还是尽快将帝姬遗蜕带回狐冢,好生安葬才是……”
“滚!”
“都不许碰阿萱!”
陆知远死死地搂着涂山若萱,涂山丹臣长刀出鞘,吼道——
“阿萱没有死!都给我滚开!”
众人被他们疯魔的样子吓住,只得任他们抱起涂山若萱,倏忽,一枚储物袋从她身上掉落。
失去主人的禁制,数枚符箓刷拉拉从中滚落出来。
神识甫一接触,陆知远立刻煞白了脸。
第8章
数道剑符仿佛一道道利箭,顷刻间刺穿了他的心。
里面满满都是涂山忆柳对阿萱的挑衅,从十年前到现在——
其实有些,阿萱不是没拿出来给他们看过。
可是当时——涂山忆柳却哭得几乎昏厥过去,他们哪还舍得苛责,于是便骂阿萱。
“涂山若萱,你何时这样心肠歹毒了!拿这样的东西来污蔑小柳儿。”
可是真正心肠歹毒的,他们却瞎了眼认不出!
从那以后,阿萱就不再说了。
而涂山若萱从一开始的含蓄,到如今也愈发大胆挑衅。
“涂山若萱,那枚七宝琉璃珠,就是我故意弄碎的!你能奈我何?”
“父亲、兄长、知远哥哥,他们有谁会帮你吗?”
“涂山若萱,瞧瞧你,可怜虫,别做梦了,你要的法宝,知远哥哥已经送给我了。”
“兄长说了,等换心之后,便要来替我收拾你。”
“呵呵,明日就是我和知远哥哥成亲的日子。你就等着和你的死鬼娘亲团聚吧!”
数之不尽的痛霎时间淹没了陆知远的情绪,他简直不敢想象,阿萱当时看见这些传讯时的心情。
她来到禁渊又是何等心情?
当阿萱被涂山忆柳诬陷的时候,他在帮着涂山忆柳说话。
当阿萱即将被剖心的时候,他陪在涂山忆柳身边做着帮凶。
陆知远绝望地闭上了眼。
啪。
一滴泪落下,顷刻成雨。
他用脸颤巍巍地贴上了涂山若萱的脸颊,轻声细语,仿佛怕惊扰了心上人的长眠:“阿萱,不痛了,不痛了。”
涂山丹臣哑声道:“——哥和知远,带你回家。”两人匆匆抱起涂山若萱回到了临华殿,数不尽的宝物奇珍流水般的送进了这座宫室。
可是还魂丹不还无魂之人,阴阳镜更无法将一具空壳躯壳起死回生。
但陆知远和涂山丹臣就愿意这么耗着,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妖庭、涂山谁看了不称赞一句大殿下爱妹心切、太子殿下情深如许?
从那日起,陆知远和涂山丹臣就轮流守护在涂山若萱身边,任何丹药、法宝、秘法,都不假于人手。
他们在被涂山若萱烧得光秃秃的庭院里,重新种起了一片琅玕林,和许多的奇花异草。
天气好的时候,陆知远就会把涂山若萱的尸身带到庭院中,见一见和煦的阳光,他拿起梳篦,给她轻轻梳理着锦缎般的长发。
树影婆娑,他的阿萱就睡在她那棵菩提树下,仿佛做着一场香甜的梦。
好像等她睡够了,就会起身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可是阿萱一次都没有醒来过,好像再也不肯原谅他一样。
这天,他正在庭前种下一捧伤心花。
忽然,背后有人呼唤他:“知远哥哥~你在做什么?”
嗓音清脆动听——一如彼时。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对上那一抹素白的衣角、熟悉的倩影,心脏仿佛在刹那间停止。
“阿萱……”
忽然那颗死寂的心又活过来,他冲过去,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阿萱!阿萱!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对不对!你终于回来了,走,我带你去见兄长!他见了你也一定很高兴。”
他将来人拽得吃痛乱叫也浑然不觉,直到脱离了伤心花的致幻范围,他的眼前若萱的影子才渐渐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捂着手腕,泫然欲泣的姑娘。
“是你!”
涂山忆柳泪盈于睫,颤声道:“知远哥哥,是我呀。”
陆知远猛地甩开了她的手腕,目中仇恨的光芒暴涨:“你来做什么!”
涂山忆柳被他甩得一个踉跄,望着面前这个红着眼睛,仿佛修罗恶鬼般的男人,心中竟不由发寒!
“知、知远哥哥,你别这样,是父王让我来……”
“不错!都是因为你,还有你那父王。”
“是你们设计,逼死了阿萱!”
“你已经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还有什么不满足!为什么还要来逼我的阿萱!”
陆知远步步逼近,涂山忆柳一路跌跌撞撞后退。
直到他手中一柄仙剑,寒气森森地架在了涂山忆柳的心口。
涂山忆柳一趔趄,竟跪倒在了陆知远面前,惊恐地望向如同魔神一般的陆知远。
她一手攥着剑,手心的鲜血汩汩直流。
嘴里辩解的话语一刻也不敢停:“知远哥哥,不是我!萱姐姐她、她有九命啊!我不知道她会这么干脆决绝——”
“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萱姐姐她刺我那一剑,让我重伤至今,你们也同意她给我换心的不是吗?”
“就因为萱姐姐死了,所以你就要将罪责都怪在我身上么?”
第9章
“难道就只有萱姐姐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她边哭边辩解,可是她不知道,那天她和狐王的密谋,早被陆知远和涂山丹臣知道,只是当时严令了临华殿中人不得外传,后来又为复活涂山若萱暂时没有顾得上而已。
等她说完,陆知远果然停下动作,涂山忆柳松了一口气。
忽然,陆知远定定注视她良久,忽然笑了。
他的笑声震得整个临华殿附近都嗡嗡作响,说不尽苍凉。
涂山忆柳心中惶惶,正要退走,忽听他低低冷笑道——
“你也配!”
随即,剑光如电,后发先至!“啊!”
“陆知远,住手!”
“父王救我!”
涂山忆柳发髻歪斜,尖叫着仓皇扑进了赶来的狐王怀中。
“陆知远疯了!他要为了那头死狐狸杀我!”
狐王皱眉将她护在身后,反身祭出法宝与陆知远战在一处。
可陆知远浑似不要命似的,拼着和狐王以伤换伤,对着涂山忆柳更招招夺命,惹得狐王左支右绌。
涂山忆柳非但没能脱险,反而时时刻刻都处于危险之中。
“刺啦!”
又一剑划破了涂山忆柳娇嫩的脸蛋,她再也压抑不住眼中的怨毒:“陆知远,你这个懦夫!”
“你要是真那么爱她,为什么她自尽前,你陪在我的床边!”
“你真这么爱她,我一勾勾手就能把你们离间了吗?”
“我害死她!真是笑话!要是没有你和涂山丹臣诛心,她怎么会去死?”
她嗓音陡然高亢尖利:“承认是你害死她很难么?”
霎时间,陆知远持剑的手微微一顿。
那凌厉如许的剑招露出了破绽。
涂山忆柳狂喜,立刻催着狐王趁机而上,她一面用话语讥讽,渐渐地,胜利的天平开始向狐王倾斜。
可是,下一刻,涂山丹臣猛然闯进来。
“贱婢!你害死若萱,还敢在她的寝宫胡言乱语!”
说着,一柄风雷锥直直朝狐王迫面而来。
惹得狐王大骂“逆子”。
涂山忆柳冷笑连连:“我胡言乱语,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当年她刺我那一剑的时候,不是你一直站在我身边吗?”
“你当年说什么来着?哦,就算再恨我,也不能出手杀我不是?我们涂山再没有这么恶毒的人了!”
“怎么要求她的时候大义凛然,轮到你自己的时候,就是这副德行了?”
“不但要杀我,你还要弑父不成!”
涂山丹臣目中怒火闪动,又一锥朝着涂山忆柳和狐王砸去。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老子今儿就是弑父了!你们这两个贱人,早该下地狱去了!”
这些天,除了为涂山若萱的复活奔走之外,他还想到了很多以前不曾察觉的东西。
若萱虽然骄纵了些,却并不冲动鲁莽,当年,涂山忆柳究竟是怎么激怒若萱的?
这一查,就查到了娘亲头上。
当年娘亲根本就不只是为了封印魔尊而死!
先前,为阿萱多方寻觅的溯回石派上了作用。
时光回溯到当年,狐王将涂山忆柳接到身边时,他才慈爱地望着涂山忆柳吐露出了那个天大秘密。
其实当年,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