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洗漱完毕。
李知渊搓着头发,从窗台往下看。
不远处不知道什么原因,聚集了一群人,正浩浩荡荡地往楼下走。
她没在意,只是专注寻找牛青妹的身影,嘴里还念叨着:“青妹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自己拿不来,我们下去接她吧?”
沈初禾点点头,把毛巾挂起来,站起身。
宁夏也套上了军绿色短袖。
就在三人准备出门时,晚归的牛青妹提着四份饭冲了进来。
嘴里还大喊着:“不好了初禾!你快跑!有人来抓你了!”
“什么?”
李知渊和宁夏异口同声,满脸不解。
就连沈初禾本人都是一头雾水。
她上前接过牛青妹手里的东西,扶着气喘吁吁的她坐下,安抚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青妹你慢慢说,别着急。”
李知渊适时递上一茶缸水,牛青妹“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平复了心情,语气却依旧焦急。
“初禾,就是上次,我说后爹要把我卖了,你说你也是从家里跑出来的,我刚才回来,看到一个很高很壮,凶神恶煞的男人打听你。”
“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但是他已经过来了,他肯定是要抓你回去,再把你卖了!你快跑!”
沈初禾一愣,忽然想起来自己上次似乎没跟牛青妹解释清楚。
并且,能来这里找她的,除了蒋锦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可他现在不是应该正高兴吗?
怎么会来找她?
她刚要解释,就见李知渊一声暴喝,举着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两个酒精瓶,满脸怒容。
“竟然还有这种事!我炸死他!”
而另一边,宁夏已经默不作声地在拳头上缠了几圈细铁链。
牛青妹眉头一皱,神情懊悔。
“我不该上来,我在楼下就应该创亖他。”
不是……
眼见着三人就要冲下楼去火拼,沈初禾连忙将人拉住。
“等等等等,你们听我解释,没人要卖我,真的,我发誓!”
“你别怕!我定让这崽种有来无回!”
李知渊左手火柴,右手酒精瓶,镜片底下的一双眼目露寒光,看起来就像个随时可能爆破学校的恐怖分子。
宁夏满脸杀气,牛青妹一身蛮力。
沈初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几人拦下,去掉感情纠葛,简单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啊……可他看起来真的好凶,我们还是陪你一起下去吧。”
第17章
沈初禾拗不过。
四个人一起下了楼。
只一眼,她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是他,蒋锦年。
而蒋锦年在沈初禾出现的那一刻,就瞬间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他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挪动,喉咙竟莫名有些堵。
可他刚走了几步,就察觉到一阵杀气。
只见沈初禾身后还有三个女孩,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
我会一直盯着你……盯着你……永远……永远……
他眉心跳了跳。
并没有把这几个小姑娘放在心上,径直朝沈初禾走去。
“初禾……”
蒋锦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想要抓住沈初禾的手,却见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平静的语气中,带着警告:“小叔,这里是学校。”
她声音不大,却让蒋锦年顿在原地,眼中闪过一抹伤痛。
“初禾,你一声不响地走,连一句话都没留给我,是真的要跟我撇清关系吗?”
听到这话,沈初禾皱眉看向他,忽地笑了。
“小叔,我之前给你留过很多话,你不在家的每一天,我都会写很多,是你让我别再那么做,现在怎么又怪我连一句话都没给你留?”
“我感激蒋家收留我,感激你照顾我,感谢你又给了我一个家,你不想见我,我就离开,你现在又来找我干什么?”
沈初禾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情绪,平静得像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可就是这样的态度,却让蒋锦年僵在原地,颤抖着嘴唇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想告诉沈初禾不是那样的,不是她想的那样。
然而,他开不了口。
他面对不了那样的自己,更无法面对沈初禾。
许久,他看着面前日思夜想的女孩儿,只问了一句:“初禾,你在这儿过得好吗?”
“我很好,谢谢小叔的关心,我已经成年了,懂事了,以后不用再来看我了。”
“我们的最后一面,早就见过了。”
说完,沈初禾便要转身往回走。
却被蒋锦年一把抓住了手臂。
他皱着眉,眼中是沈初禾看不懂的迷茫。
“初禾……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看起来无辜极了。
似乎他的那些区别对待,刻意的冷遇与不在意都无关紧要,而沈初禾要一直听话,一直默默承受一切。
听到这话,沈初禾缓缓挣开了他的手,就像他曾经甩开自己那样。
回过头,她眼中已是一片沉寂。
“同样的问题,我曾经也想问小叔,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小叔,我永远记得你的好,但我们别再见了。”
说完,沈初禾扭头走进了宿舍楼。
蒋锦年还想上前,却被三人拦住。
牛青妹展开手臂拦在门口。
宁夏单手向前,做出了明显的拒绝姿势。
李知渊说出的话也是一点儿不客气。
“同志止步,这里是女生宿舍。”
蒋锦年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初禾的背影在转角消失。
他身形一颤,泄力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脑海中那个乖顺讨巧的小女孩,和眼前这个转身离去的背影,怎么也重合不到一起。
蒋锦年不明白,曾经满眼孺慕之情的女孩儿,怎么会变得这样快。
又或者,一直都没认清自己感情的人。
不是沈初禾。
而是他。
第18章
蒋锦年在宿舍楼下站了很久。
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才不再停留。
湘南气温高,初秋的夜晚不仅不冷,反而还有些闷热。
可他却觉得自己的手脚冷得发抖。
明明在沈初禾向他告白的时候,他除了惊愕,就是自我反省。
他是她的小叔。
她怎么能喜欢上她?
这太荒唐了。
可就在刚刚,就在他眼睁睁看着沈初禾,从他面前离开的那一刻,他忽然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恐慌来自何处。
那是害怕失去,害怕失去沈初禾的惊慌。
不只是偶尔调皮地叫他“哥哥”,追在他身后喊“小叔”的小女孩儿。
更是那个,勇敢地愿意将自己心意和盘托出的少女。
可现在,他似乎已经失去她了。
那些被他可以忽视的细节浮现脑海。
原以为距离可以让她认清自己的心意,明白仰慕与爱情不同。
到头来,深陷其中的,却是他自己。
正如沈初禾所说,躲着的人一直是他,对她视而不见不闻不问的也是他。
怎么她真的走了,不再纠缠,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答案呼之欲出,他却不愿面对。
不愿面对那个,听到沈初禾说喜欢时,悸动的自己。
许久。
蒋锦年停下脚步,望着漆黑的夜空苦笑出声。
……
另一边,女生702宿舍。
灯已经熄了。
屋子里只有极轻极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四个人都没睡,也都默契地没有出声。
沈初禾卷着被子,一言未发。
今天去见蒋锦年,也只是为了弥补没有告别的遗憾,无论如何,蒋家对她有恩,要是蒋锦年不来,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去打扰。
可他来了,她终究不会对他视而不见。
一声浅浅的叹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不能叹气哦,会把好运气吹走的。”
牛青妹声音很小,却轻轻地传进了每个人耳中。
李知渊翻了个身,半撑着胳膊戴上眼镜,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听清别人说什么似的。
“这句也是牛棚先生说的?”
牛青妹蹭蹭被子,声音低了几度,有些闷。
“这句是俺娘说的。”
“说得对,不能叹气。”
宁夏罕见出声,只tຊ是为了证明自己也还醒着。
李知渊推了推眼镜,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小声问:“初禾,今天来找你的那个人,就是你说的小叔吗?感觉他……好奇怪啊。”
“是啊,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像是……我也不知道,但也觉得他怪怪的。”
牛青妹扒着床栏杆补充道。
沈初禾沉默许久,才从被自己探出头来。
她抿着唇,斟酌片刻才说:“他讨厌我。”
黑暗里,宁夏眉头一皱。
“那不是讨厌一个人的眼神。”
她的声音平静,语气里却满是笃定。
沈初禾闭了闭眼睛,将堵在胸口的浊气挤了出去,继续说:“他原本对我很好,在我成了孤儿以后,对我照顾有加。”
“可我却喜欢上了他,十七岁时,我跟他告白了,之后他就开始讨厌我了。”
“哇……”
斜对面的李知渊感叹一声:“你跟他告白哎,太勇敢了吧!”
沈初禾心中一滞,错愕开口:“你们不会觉得我跟自己的小叔告白,很荒唐吗?”
第19章
“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宁夏声音淡淡的。
“就是,就算有血缘关系的,不也能在一起吗?历史上那么多,外甥女嫁给舅舅,姐姐嫁给弟弟,皇帝娶了小妈,表兄妹结婚……”
牛青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
李知渊倒吸一口凉气,感叹道:“牛棚先生的涉猎还是太广泛了。”
牛青妹嘿嘿一笑:“没有,这些是我自己看的。”
几个人这么一打岔,宿舍里的氛围立即轻松了不少。
说着说着,话题又重新回到了沈初禾身上。
“那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离你小……离那个男的远一点吗?”
李知渊接着问。
沈初禾摇摇头,目光看向窗帘间隙渗进来的那缕月光,回忆起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她结婚后又重拾学业,考上了一个相对普通的大学,学习的却是医学护理,后来在医院工作,偶然遇到了一位患者。
他的身体被辐射得很厉害,无儿无女,无人照料。
除了偶尔几个来探望他的学生,病房里几乎全天只有他自己。
他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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