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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缓缓转过身来，犀利的眸子透过冰冷的眼镜片直刺季云姿的心房：“你确认还要再就这件事跟我纠缠下去？
　　你妈妈刘倩，一小时前发生重度病危，你不想再去见她最后一面了么？”
　　“你说什么！”季云姿差点摔回到床上。她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匆匆打理了下长发，就跟着唐骁冲出门去。
18
　　刘倩安静地躺在梅耶博疗养院的单间特护病房里，藤蔓一样的插管遍布她骨瘦嶙峋的全身。
　　唐骁之前就叫宁萧遣散了所有的护士，他陪着季云姿走进去：“告个别吧，医生已经放弃抢救了。”
　　“妈......能听见我么......”季云姿柔声，下意识地攥住了母亲的手：“我来看你了。”
　　唯一的回应却只有呼吸机里有节奏的沉重肺音。
　　从季云姿找到刘倩到现在已经快四年了，她清醒起来的所有时间加在一起都没有四天。
　　她们没有过一次完整的对话长谈，没有过一次抱头痛哭的情感交流。
　　所以季云姿流不出眼泪来。她一直都在告诉自己，能在这个女人闭上眼睛的时候留在她身边，就已经算是给两人浅薄的母女缘分画上句点的最完美方式了。
　　“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是在责怪她的吧。”唐骁说。
　　季云姿凛然回头，用不置可否的眼神回应了一下，然后轻轻松开了母亲的手。
　　季云姿讨厌唐骁总是用这样一针见血的刻薄去戳别人的软心：恨与不恨，怪与不怪，下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刘倩的确对自己说过，当初迫不得已地放弃女儿是希望她能有更好的生活条件。
　　可是她，毕竟也是拿了阮家的钱，然后再嫁再婚再育。她终究还是放弃了自己，背弃了母爱。
　　“你不用再说了，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反悔。”季云姿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我觉不会走上我妈妈的路，我的儿子......一定要亲手夺回来。”
　　唐骁只是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他径自走上去，俯身在刘倩的身边低声道：“伯母您好，我叫唐骁。是季云姿的朋友。”
　　“我妈妈不认识人了......”季云姿说：“她连我都不记得。”
　　可是唐骁却丝毫不理会她，径自对着病床上的老人徐徐地说：“伯母，季云姿生性冷情又自卑，一直比较孤单。
　　除了我，她恐怕也没有带过其他朋友到您身边吧。
　　不过......我这样的朋友，一个就够了。”
　　刘倩的眼角渐渐滑出一滴泪水，屏幕上的心电图开始呈现毛骨悚然的波动。
　　唐骁直起身来，看着季云姿那张似乎在酝酿泪意的脸：“还要叫抢救么？”
　　季云姿顿了顿，她的目光渐渐落在唐骁那只按在呼吸机的手上，然后默然摇头。
　　饱受病痛折磨的刘倩一直是被季云姿一厢情愿地用药物支撑着生命的，因为季云姿不甘心，她不甘心这个世上连最后一个亲人都失去。
　　所以有时候，别人眼中那种不计代价的孝心，其实是饱含自私的。
　　刘倩应该走了，她走了......自己才能义无返顾地把灵魂交给恶魔。
　　唐骁的手背上微微凸起一丝青筋，季云姿知道他在用力，慢慢拧上了掌下的呼吸开关。
　　屏幕上的线条终于平静拉长，滴滴的警报声就像灵魂脱体后浮在天花板上的回响。
　　季云姿捂住嘴，已然没有眼泪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