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暖！你撑住。”
沈闻川握住她苍白瘦弱的手，语气轻轻的，就像在季暖儿时住院那般温柔。
季暖艰难的喘着气，睁着满是泪水的双眼，朦胧的视线中，她看到了沈闻川。
“小，小叔……”
季暖扯着带血的嘴角，声音细小到听不见一般。
陈远兮绕到另一边，替季暖检查一番过后，立刻嘱咐护士。
“快，准备手术，去叫凌医生还有刘医生！”
他额上带着细汗，看着季暖和沈闻川：“病情恶化太快，必须要做心肺移植手术了。”
季暖却挣扎着，抽出被沈闻川握住的手，晃着称重的脑袋：“我，我不要……”
“季暖。”
沈闻川又握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语气又回到了从前那般冷毅：“到现在了你还胡闹！”
季暖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融在满是血迹的枕头上。
她有气无力的笑了下：“对，我胡闹，我一直……就是胡闹的人。”
“反正，小叔你也知道……”
季暖心中有委屈也有气。
他明明知道她心里的苦，却还是要帮着吴芳，甚至连她选择死的权利都要剥夺。
沈闻川忍着心中的疼痛，直接对陈远兮道：“送她去手术室吧。”
“不！我不要！”
不管季暖再怎么不愿怎么反抗，但都败给了疼痛给她的无力感。
当麻药注射进身体那一刻，季暖只觉心中满是对未来的绝望。
沈闻川站在手术室外，靠着墙壁。
明明在接受手术的是季暖，他的心却觉得沉到了冰窖里。
从陈远兮嘴里听见季暖求神意志不强时，他还没有这样难受。
当亲眼看到季暖黯淡的眸光中毫无生的意识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将他整个笼罩起来。
手机不断的在震动，沈闻川低头一看，又是程茗叶打来了。
他按了挂断，可才不过一分钟，沈母的电话又来了。
沈闻川平缓了下情绪，望着亮着的手术灯，语气淡漠：“喂。”
“闻川，你上哪儿去了？程茗叶在家做了一大桌子菜，现在我们都等你呢！”
“你们吃吧，别等我。”
“怎么回……”
沈闻川直接将手机关了机，一心一意的等着手术结束。
直到天黑，整整五个小时，眼带倦意的陈远兮才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
沈闻川迈着有些僵硬的腿走上前，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陈远兮喘了几口气，摘下口罩：“手术还算成功，就看后期恢复了。”
“但是闻川，这种手术并发症存活率也只有一半，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二十八章
存活率不高，甚至一点并发症都有可能要了季暖的命。
沈闻川晦暗不明的眸子紧紧定在被推出手术室的季暖身上：“我知道了。”
陈远兮拉住他，又叮嘱了两句。
“另外，你和程茗叶的事儿最好解决一下，不要让她一没有你的消息就来烦我。”
他晃了晃自己手机，八个未接电话都是程茗叶打来的。
沈闻川阴沉着脸点了下头，步伐匆忙的赶到季暖身边，与她一同进了病房。
他前脚刚走，程茗叶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陈远兮做了五个小时的手术，本来就疲倦，声音都透着满满的不耐烦：“有什么事？”
“远希，你跟闻川在一起吗？”
程茗叶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
“没有。”
陈远兮随口应了声，正要挂电话，程茗叶语速变快。
“我联系不上他，沈叔叔和沈阿姨现在吵的正凶。”
“……我一会儿找他吧？”
说完，陈远兮就将电话挂断，他其实并不关心沈父沈母发生了什么。
病房中，昏睡中的季暖眉头紧蹙着，好像在梦里都在经受着病痛的折磨。
沈闻川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氧气罩都快把季暖整张脸罩住了。
她那沉重的呼吸声就像万斤重的石头压在沈闻川心上。
虽不愿相信，但他的确对季暖有了感情。
或许这种感情他之前从没去注意，也就到了这种时候才开始惊觉吧。
沈闻川身子前倾，手肘撑着膝盖，目不转睛的模样与当初季暖看他的时候如出一辙。
“叩叩叩——”
“闻川，你出来一下。”
陈远兮朝他招招手。
沈闻川替季暖捻了下被角，走了出去：“什么事儿？”
“程茗叶说你爸妈在吵架，你还是回去看看吧。”
陈远兮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一下疲惫，“季暖这边我让护士照看着，有事会打电话给你的。”
“不去。”
沈闻川毫不在意的甩下两个字就要进病房。
陈远兮拉住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说：“怎么，季暖一场病就让你变成痴汉了？”
沈闻川瞥了他眼，并未接话。
“行了，跟你开玩笑呢，你回去吧，考虑考虑你爸，他才出院几天。”
陈远兮又劝了几句，沈闻川才答应回去。
“她醒了马上打电话给我。”
“知道了。”
陈远兮看他两步一回头的模样只觉好笑，真是没有半点律法精英的气势。
沈闻川赶回家，刚一开门，一个碗就砸到了他的脚边，碎片到处都是。
“怎么回事？”
他关上门，看着本来整洁的房子被弄得乱七八糟，神情更为不耐。
“闻川！你可回来了，你爸那混蛋居然在外面养女人了！”
沈母头发凌乱，满脸泪水的被程茗叶搀扶着，手指直直指向一旁沉默的沈父。
沈父憋着一张怒气冲冲的脸，眼中满是不忿却始终没有辩解。
“爸，出了什么事？”
对着沈父，沈闻川的语气才稍稍缓和了些。
没等沈父回答，沈母推开程茗叶，攥着沈父的衣领使劲晃。
“你说，我卡里的钱都被你拿去养了哪个贱女人了？你快说啊！”
第二十九章
沈父扯开她的手，忍无可忍的怒吼:“你有完没完！”
“你！你个混蛋！”
沈母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喊着，“我辛辛苦苦攒的钱，你居然拿去养外边的女人！”
沈父气的直抖:“什么外边的女人，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要是没在外面养女人，那我卡里的钱呢？”
沈母瞪着通红的眼睛，依依不饶的问着。
沈闻川看着沈父不回答，又矢口否认有外遇，他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半晌，沈父才站起身，不理会哭嚎的沈母，
他低声开口：“闻川，你跟我来。”
说着便越过了沈母和程茗叶进了房间。
即使关上了门，房内还可以听见沈母的哭声。
沈闻川却不由的想到医院中的季暖，不知道她醒了没有。
沈父坐在床上，双肘放在膝盖上，手撑着额头，表情就像是在忏悔罪过一般。
“闻川，我们家对不起季暖啊。”
沈父声音变得沙哑哽咽起来，在沈闻川不解的目光下，他红了眼。
沈闻川知道，他们家的确对不起季暖。
小时候妈把季暖推下楼梯，而他生生帮着吴芳和程父将季暖所有的希望击破。
最对不起季暖的，也就是他了。
沈父搓着酸涩的眼，问着:“你知道当年为什么我们家突然富裕了吗？”
沈闻川愣了片刻，下意识的回了句:“不是开了公司……”
“不是，不是这样的。”
沈父捂着脑袋摇摇头，一脸痛苦。
“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司，是你妈她拿了季暖奶奶留给季暖的两百万拆迁款！”
“什，什么？”
沈闻川瞳孔一缩。
“她骗了她奶奶，她说会帮忙照顾季暖，但她从没有花一分钱在季暖身上……”
沈父说出压了心中多年的秘密，像是解脱，又像是在挣扎。
“闻川……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但是你妈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你。”
“这些年我每天都要受着良心的指责，季暖和她奶奶真的太苦了，她们本来是可以过更好的生活的。”
“……你妈卡里的钱，被我拿去请律师保释季暖了，比起当年从她们手中抢走的钱，我出的那些钱根本不够……”
沈父一句句话像是一道道闪雷劈在沈闻川心头。
他呆滞的看着追悔莫及的沈父，好像看到了内心的自己。
原本季暖也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她可以上完高中，然后考一所好的大学，之后更是可以有一份好的工作。
足够她带着奶奶逃离她那无情无义的妈妈和继父。
可这一切，都被他们家给剥夺了。
或者说是被他沈闻川给夺走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季暖的苦难之上。
“闻川，我们欠她们祖孙二人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沈闻川僵站在原地，脑子里全是季暖满身伤痕的模样。
他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
偷了本该属于季暖的生活，还总是以一副高傲自大的模样去嘲讽她的堕落和无知。
“我……”
“砰砰砰——”
“你们给我出来！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就撞死在这儿！”
沈母疯狂地踢着门，程茗叶劝阻的声音也被她的尖叫压了下去。
沈闻川无法再待下去，打开门便冲了出去。
“闻川！”
第三十章
无人的街道，昏暗得了路灯只能勉强照着前方的道路。
一阵急刹车声音，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沈闻川猩红的眼眶中带着点点泪水，他仰起头，喉中的堵塞感让他难受不已。
或许该站在被告席上的应该是他才对。
而他却以原告律师的身份去控告无辜的季暖，真是讽刺至极。
手机铃声又开始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