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迟寒柏竟突然回忆起曾经的孟倾夏。
“寒柏……”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可这一声,却让迟寒柏的目光垂了下来。
她没有哥哥了,她的哥哥死在了她回来的那一天。
面前这个人只是假象,只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
迟寒柏将被子又裹紧了一些,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着她的样子,孟倾夏感觉心底好像咯噔了一下。
感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流逝。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那天看见迟寒柏跳到荷花潭一般。
一种浓郁的,无法捕捉的情绪,在提醒他:你正在失去她。
“寒柏……之前的一切哥哥不知道,没能保护你,对不起。”
“以后再也不会去了,别怕好吗?”
迟寒柏看着他,眼神冷淡地不像话。
就在孟倾夏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她却开口了。
“为什么救我,我不想活,活着……很痛苦。”
第16章
开阳国。
清晨的京城,被一层雾气包裹。
冷风在窗外呼啸了几声。
明明房间的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可孟倾夏无端觉得冷。
他瑟缩了一下才将视线重新投到迟寒柏的身上。
他看着迟寒柏,眼中满是心疼与悔恨。
孟倾夏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要如何才能劝一个求死之人活下去?
他甚至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半晌之后,他也只憋出句:“你不能死,那些都不是你的错,”
迟寒柏沉默了许久,久到孟倾夏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才缓缓开口。
“你说,不洁之人都该死,都应该生生世世困在地牢,所以,你要带我去吗?”
熟悉的话语袭进自己的脑海里,孟倾夏才发觉这句话有多么难听。
嘴唇被他咬得有些发白。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他的双眼竟布满了血丝。
“我不是在说你,哪些都不是你的错,我只是……”
孟倾夏想要解释,迟寒柏却不想在听下去了。
“当初我坏了你的名声,现在我坏了镇国公府的名声,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不洁之人了。”
“小公爷,你觉得我这样的人,在这个世道能活多久,我又凭什么σσψ活。”
你说人是多么奇怪。
自从迟寒柏回来,就一直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孟倾夏便想着,还是要多说些话才好,结结巴巴的像什么样子。
现在迟寒柏能好好说话了,能够看着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了。
可孟倾夏却不想听了。
“寒柏,别这样说,都知道这不是你所愿,错的是那些人。”
他这般安慰着,可却连自己也无法信服。
孟倾夏甚至有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救她真的是为她好吗?
是为了她,还是因为自己那一瞬间的不舍和怜惜,还有哪些突如其来莫名的情愫。
若她死了,哪些污言秽语永远流不到她的耳朵里,甚至有人会为她惋惜。
可是,她活着,哪些事迹就会变成谣言。
每个看到她的人,不会记得她是受害者,只会说,她是个不洁之人。
“这不是你的错,你应当活着。”他将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
像是说给迟寒柏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寒柏,哥哥会让那些人闭嘴的。”所以别怕。
所以也别那么疏离的叫我小公爷了。
文字里面看到是一回事,可是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
心脏苦涩无比,他还是说着:“哥哥在,别怕。”
迟寒柏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房梁一处正在结网的蜘蛛,眼神空洞而迷茫。
蜘蛛网的中间困着一只小飞虫,她感觉自己如同那只虫一样。
任由她如何挣扎也再也无法逃脱。
凳子上的水,迟寒柏一口都没有喝。
她在等着孟倾夏离开。
也许是孟倾夏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也许是受不了房间里压抑的氛围,孟倾夏还是走了。
直到他离开,迟寒柏才躺了下来,将头埋在了被子里。
昏暗狭小的环境让她能萌生出一丝安全感。
因为这样,没有人能够碰到她,那是她唯一可以逃脱魔爪的时刻。
但是那种窒息的束缚感也让她感觉到痛苦。
就像是无数个日夜,她被一群人束缚。
四肢被禁锢的样子。
她想逃,想挣扎,想有人来救她。
可是最后依然只有她自己,溺毙在痛苦与绝望之中。
第17章
迟寒柏静静的躺在床上,呆滞地望着床梁,眼中没有任何光彩。
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可是身体却有千斤重,她起不来。
外面的天,亮了又暗。
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太累了,不知过了多久,迟寒柏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睡去。
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夜色渐深,外面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迟寒柏在睡梦中又回到了那可怕的军营。
那些狰狞的面孔围绕着她,对她肆意凌辱和嘲笑。
她哭喊着,却无人回应。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房间。
迟寒柏猛地惊醒,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她颤抖着坐起身来,环顾着四周黑暗的环境,心中的恐惧再度蔓延开来。
而此时,孟倾夏站在门外。
孟倾夏说服不了自己,没有办法放任迟寒柏一个人在这里待着。
那声声惊雷,更是让他越发担心她会害怕。
犹豫再三,他还是轻轻推开了门。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迟寒柏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他心疼不已,快步走到床边,轻声唤道:“寒柏。”
迟寒柏听到他的声音,身子一僵,但却没有抬头。
孟倾夏缓缓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寒柏,别怕,我在。”孟倾夏的声音充满了温柔和怜惜。
迟寒柏终于抬起头,眼中却满是警惕,就像是一个怕极了的小兽:“别过来!”
孟倾夏的手僵在那里,她的眼泪就像是灼人的岩浆,烫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不过来,我只是担心你。”
迟寒柏咬着嘴唇,身体依旧止不住地颤抖,“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孟倾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寒柏,这不是同情……我只是想帮你。”
孟倾夏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自己现在的感受。
心底那些不知名的情绪在向上攀涌着,他只是压制着,不敢让那些情绪冒出头来。
悲伤从迟寒柏的眉眼、嘴角,一丝一缕地流露出来。
“你希望我怎么样,感激你吗?”
“你又能怎么帮我,那些伤害我的人,根本得不到任何惩罚不是吗。”
裴玄决赶紧心脏似乎被狠狠的搅碎,捏成了一团。
“我会帮你,只是不是现在。”
迟寒柏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包裹的更紧。
对他全然没有任何信任。
孟倾夏着急地说道:“寒柏,相信我,给我时间,我一定会做到的。”
迟寒柏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时间?”我等的时间还不够久吗?我受的苦还不算多吗?
孟倾夏缓缓蹲下身子:“寒柏,别急,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迟寒柏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却毫无任何触动。
她紧紧地缩在床角,眼神里依旧只有警惕和抗拒。
“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着。”
孟倾夏满脸痛苦,声音发颤:“寒柏,我只是想帮你。”
“出去。”迟寒柏感觉一种浓郁的窒息感将她包裹。
她不想再听孟倾夏说的任何话,声音也带着几分焦躁:“出去!不然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孟倾夏站在原地,手微微颤抖,心中满是痛楚。
迟寒柏依旧紧绷着身体,抗拒如初。
孟倾夏无奈叹气,默默站在一旁,看着她,心里像被无数细针扎着般疼。
“我在门口守着你,有什么你再唤我,好吗?”
他实在没办法离开,只能消失在她的视野里,让她尽量平静下来。
迟寒柏没有回应,只是依旧紧紧地缩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