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子还未大好,莫要波折着往回城了,就住在颜府的院子吧,我不去找你。
你若一个人住着,没有银两必然不行,走之前去账房划走两千两。
马上要九月了,你别贪凉,将自己照顾好。
离虞徵远一点,他不是个好人。
若有什么困难,不想来找我……去陆府找陆行,他……”
后半句孟择言委实说不出来,让他拱手将自己喜欢的人推到旁人处,与方才那把匕首刺进他心口有什么区别?
身后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不闻。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回头,便见身后夏月的栀子映树满白,还有他为她种下,未开花的照水梅,竟也等不到人来看了。
满院空旷,不知何时早只剩下他一个人。
第205章他那样好,她骗不过自己的心
长夏跟在唐欢身后出了王府。
王府外静悄悄的,今夜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
刚踏出门槛,她忽然身子一软,差点摔了下去。
“小姐。”
长夏惊忙扶住她,才注意到她发白的脸色,连手指都冻的冰凉。
“去……长街那边……噗。”
一句话断断续续的未说完,她心口一疼,连日来紧绷的心神一松,又加上方才的一场争执耗尽了心力,喉咙上涌出一股腥甜,她弯着腰,蓦然吐出一口鲜血。
“小姐。”
长夏顿时惊慌失措。
“您受伤了吗?”
“没有,不要声张。”
她语气轻的仿佛听不见一般,却强自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半边身子都倾在长夏身上。
“走,去颜府的宅子。”
“是。”
长夏扶着她的手都颤抖,忙应声道。
可刚转过弯,迎面撞上来了一个人。
“哟,颜小姐。”
高高在上的语气,甚至唐欢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她蓦然松开长夏的手,站直了身子,不动声色地在抬头的刹那抿去了嘴角的血迹,淡淡一笑。
“凤瑜。”
“颜小姐这是做什么,要出府?”
凤瑜身后未带婢女,眼神里透出几分得意,往后面门扉紧闭的王府看了一眼,捂唇轻笑。
“这么晚了,颜小姐这种妙人独自出府,八王爷竟也忍心?”
唐欢瞥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她这个时候出现在王府外,有些太巧合了。
“只是晚间无事出来走走,郡主不也一样出行宫了吗?”
她敛下眼,不动声色地试探。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嘴硬?
凤瑜看着她淡然自若的神色,没忍住心中的得意,张口就说。
“到底是出府走走,还是被赶了出来,颜小姐可别骗本郡主啊。”
往昔八王爷对颜楚沁这贱人多疼宠啊,听闻每每出府都有贴身暗卫跟着。
这今晚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只跟了一个穷酸的丫鬟,一看就是被赶出来了,竟然还嘴硬?
“我可听不懂郡主的话,晚间出府是多正常的事,怎么郡主竟然以为我被赶了出来?
还是说……郡主今晚被世子赶出来了,还是被大昭赶出来了,所以要流落街头?竟看不得别人好?”
唐欢故意说道。
凤瑜登时面色大变,张口撕破脸皮。
“贱人,事到如今还要嘴硬?你当本郡主不知道你恬不知耻地住在八王府,与男子无媒苟合,如今被赶了出来,没人要了,竟然想把脏水泼到本郡主身上,是当别人也跟你一样不要脸……啊。”
“啪。”
一道巴掌声清脆利落地响在长街。
在凤瑜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唐欢收回手,神色冰冷。
“凤瑜,把嘴放干净点,不然你今夜一个人出府,是死在这长街,还是出了什么别的事,可就不好说了。”
话落,唐欢只觉身上越发无力,再没与凤瑜纠缠,扶着长夏的手要越过她离开。
凤瑜回过神,转头大怒去抓唐欢。
“你敢。”
寒光一闪,唐欢袖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拔出来,蓦然抵到凤瑜喉咙间。
她一惊慌,吓得脸色都白了,语气下意识地也没那么嚣张。
“你你你……你敢,我可是郡主。”
“郡主怎么样?”
她连薛宁都打得,收拾不了凤瑜?
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匕首,时不时地划过凤瑜的肌肤,冰凉的触感吓得她一哆嗦,心提到了嗓子眼。
“颜小姐……”
她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可别冲动。”
此时凤瑜心中无比后悔今晚没忍住守在王府外面看她的落魄。
早知道这人是个疯子,她不该跟她计较的。
“我不冲动。”
这样说着,她冷艳的脸上勾起些笑,手下动作用力,那匕首的刀刃瞬间刺破凤瑜的皮肉。
“颜楚沁。”
她几乎要破音了,哆嗦着眼尾淌下泪。
哪还有半分刚才的得意。
“这是第一次,算作给你的警告。
凤瑜,我可不是京城里要捧着你的那些贵女,不合我心意了,这把刀随时都能刺穿你的喉咙。”
她神色冰冷地盯着凤瑜,直看到对方连连点头,才松了手,转头搭上长夏的手大步离开。
又转了个弯,四下无人,她身上的力气忽然散尽,眼前一黑,扶着墙沿倚了下去。
“小姐,您好像起了高热。”
长夏不敢大声,但此时看向她的眼神里尽是慌张和心疼。
唐欢此时也才察觉自己身上的热意,额头滚烫,连走路都虚浮。
她脑中混沌的厉害,又莫名想起凤瑜。
她今夜忽然出现在这,好像早就知道她会出来一样,还张口就说她是被赶出来的。
就算王府有凤瑜的眼线,也不能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出去。
唯一能解释的是,凤瑜早就知道她今晚会离开。
早就知道……
她蓦然沉沉地抬眼,看了一眼西域行宫的方向。
凤瑜不可能和黄奕有交集,而她今天只见了一个人。
难道凤瑜和虞徵有联系?
“小姐?”
长夏小心翼翼的话打断她的思绪。
“走。”
她咬咬牙,站起来道。
*
而此时王府内,孟择言一个人站在小院良久,蓦然低下头,任凉风拂过将云袖吹的摆起,淡冷的眉眼浮出几分自嘲。
真的走了。
今晚发生的一切仿佛一场梦境一般,明明昨夜还安静躺在他怀里的人,一转眼,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
就如当年在九华山……
“在九华山……”
他喃喃了一句,忽然神色怔愣。
当年在九华山她不说理由就莫名其妙要救下虞徵离开的时候,就是这样奇怪。
如今……如今忽然要走,会不会仍有隐情?
方才隐在心头的怒和疼渐渐消散,他恢复了冷静。
他在当年就因为此事……放任她离开,然后受苦,若这次再有隐情……他又怎么能任她一个人在外面对危险?
眼中神色一冷,孟择言蓦然扬声喊人。
“王爷。”
有暗卫走过来,拱手行礼。
“去查清楚,今日小姐去了哪?见了谁。”
一切毫无征兆的事情,纵然藏的再圆满,也断断不可能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您也忙了一日,不如先休息……”
孟择言摆手。
如今皇宫正乱,唐欢又一人离开,他怎么放心的下。
又找出人吩咐了两句,让他跟着唐欢离开,孟择言转头进了书房。
前日批过的文书还未带走,他将几封凌乱的文书放在一起,刚要离开,目光掠到一个整整齐齐躺在不起眼角落的文书。
鬼使神差一般,他搁下手中的东西,白皙的手指拿过那个文书,轻轻翻开。
这是他今日离开时没有批完的文书,明明记得是摊开在书房里,为何此时却合上了?
“臣听命王爷查明当年荆山湖一事,发觉并不如文册所言,是黄信失责才被处理。
当年之事受命的是才登位了一月之余的青相唐欢,似是青相处理不当,惹荆山镇八百百姓惨死,黄信为保青相,才替其顶罪。
臣奏请王爷,可准继续往下查?”
下面的回复只来得及写了一个字,就匆匆搁置下入了宫,字的尾梢还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