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他跟前：“少爷恕罪，玉箫从没忘过您的恩情。”
“说说吧，娉娉叫你回娘家做什么？”秦墨宸垂眸，展开扇面，一片又一片的金箔贴在漆黑的扇面，恍如一只只金色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玉箫。
玉箫嗓子眼发紧，半真半假道：“五姑娘今日过来找夫人要钱……夫人手里拿不出来，便派我回娘家，看看能不能用身边的首饰换点现银出来……”
“怎么不同我说？就算姑姑缺钱，也该问范家取，岂有劳烦外公外婆的道理，”秦墨宸道，“母亲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很容易被骗。”
“夫人也是怕您担心。”玉箫讨好道。
秦墨宸听完，沉默地盯着对方，半晌后，啪的一声合拢了折扇，面上微微笑道：“既然如此，你快去吧，再不抓紧天就该黑了。”
玉箫没料到秦墨宸就这样轻松地放过了自己，她又福了福身子，连忙往大门逃去。
秦墨宸停在原处，目送玉箫离开后，折扇再度敲了两下掌心。
若有所思。
少顷，他回过神，往内院去。
进入蚕月，树上的绿意愈发浓厚，新发的叶片一层层盖在人的头顶，那种朦胧的绿意仿若能同鲜血一般，一滴滴落下来，浸染他月白色的衣衫。
云清颜手里拿着尚未完工的绣帕，正踩着门槛，使唤丫鬟搬椅子，打算坐到外头，借最后一点天光，将梅花绣完。
秦墨宸不声不响地走过去，站到她身后。
云清颜没注意，一转身，吓一大跳，小巧的双足险些从高高的门槛上跌下来。秦墨宸眼疾手快，暗暗地扶了下她的腰。云清颜后背靠着他的胸膛，顺势落地，心口突突跳。她仰头，后脑勺松散的发髻扫过他的喉结，露出一张格外素净的脸。
未等她反应过来，秦墨宸便不着痕迹地松开手。
他微微俯身，低着眼睛，唤了声：“娘亲。”
云清颜愣了一愣，继而眼珠子落到一旁的丫鬟身上，便道：“行了行了，快把椅子放下，去给大少爷倒杯茶。”
待丫鬟走，秦墨宸才直起身，替她将椅子放到树下摆正。云清颜跟在他身后，两人相差一条小臂的距离，共同站在树下，金与红的余晖在纷乱摇动的树影间抽搐。
“怎的了？突然搬凳子出来。”秦墨宸两手搭在座椅的那一圈靠背，望着她说。
“里头太闷。”她别过脸，一点心虚。“没什么大事。”
“胃口不大好？”继续问。
“是有一些。”
“我进来时，刚好撞见玉箫。”他笑。“说你想吃蒸小鸡了，她替你回家问奶奶的食谱。”
头顶的树叶哗啦哗啦响，云清颜听着，心脏也发出相同的噪声。她不知玉箫对秦墨宸说了什么，含含糊糊道：“嗯，突然嘴馋了。”
秦墨宸点头，一阵沉默后，他冷不丁道：“对了，姑妈的事情怎么样了？”依旧笑着。
“没什么，你不用担心。”云清颜头皮突得一紧，也学着他的神态，干涩地笑起来。“不是什么大事，我来处理就好，你平时已经够忙了。”
“真的不用？”他还是问。
云清颜摸不准他的心思，便狠了狠心，试探着开口：“哦，对了，你还记得吗？我们过年那会儿，全家人去庆福寺祈福问禅……”
“记得。”秦墨宸答得果断。“怎么了？”
“我听你姑妈说，孔大人前几日在庆福寺里挖出一具尸体……哎呀，她真是人老了，容易犯糊涂，硬说那来路不明的尸体是你姑父。这不是胡说八道吗，你姑父大年初五还跑去赌博了呢。”云清颜说。“反正，你有空帮忙跑一趟衙门，问问孔大人究竟是什么情况，也好叫你五姑安心。”
“行，我明天就去。”秦墨宸说，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她的脸，蜘蛛似的，要在她的面颊结一张厚厚的网。“不过，姑父确实失踪了很久。有两个月了吧？”
“谁知道呢。”云清颜抿唇。“我也只是在你父亲在世时，逢年过节，偶尔见过两面。”
“听父亲说，姑父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一位貌若潘安的风流才子。”
云清颜听他这般说，如同被钉子一下下穿透的野猫，胃里翻江倒海。她的唇角抿得更紧了些，勉强道：“这样吗，真没想到。”
秦墨宸手中的折扇敲了敲圈椅的柳木靠背，正要说什么，泡茶的丫鬟终于回来了。她捧着托盘，上头是一个紫砂菱花茶壶，泡着普洱茶，两个杯子，表层碎裂，是哥窑的产物。
两人喝过茶，秦墨宸没再说话。云清颜坐下来，对着帕子继续绣花。浸了血珠的梅花，透着隐约的褐色，显得沉甸甸的。日暮稍纵即逝，天逐渐暗下来，椅子又挪到了屋里。屋里的确是有些闷，可已经到了这个季节，开窗又怕招惹小虫，只得将就着闷下去。
秦墨宸取来火折子，点上几支白蜡烛。
因是夜里起风，窗户纸又不够严实的缘故，烛火一忽儿明，一忽儿灭，不断摇闪。云清颜放下床帐，人钻进去，从帐帘的缝隙朝外望，看见秦墨宸瘦长的身影。
男人的面容已被昏沉的烛光篡改，模糊不清，只见他点完蜡烛，盖上火折子的盖子，放到一旁，然后转身朝床边走来。
云清颜爬到帘子前，正欲撩起，迎他进来。
秦墨宸却在床边停住了脚步。
“其实，我有点不开心，”他轻声说，“我已经叫你不要搭理姑妈了，可你不听。”
背光，低头看她，眼神落在她仰视的脸上，颊中一点小痣，蚂蚁似的在啃她的心。
“她自己上门来的，贞固，我不好——”
“好姐姐，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他打断，语调轻柔，“是她来的，还是你派人去叫的，我会不清楚吗？”
云清颜沉默。
秦墨宸垂落着的睫毛轻轻颤动，又抬眼，目光微微右斜地看向她。云清颜屏息，一动不动。他笑一下，抬手，右手穿过凝脂般的床帘，又触到同样滑腻的长发，食指轻挑，撩起一缕。
“所以你和他偷了吗？”他沉声道。
话音像泼了一杯水，在沙子上，迅速干涸了。
第三十章 冥判 （上）
云清颜抬眸，直勾勾地望向秦墨宸，上挑的眼尾映着微微的烛光，宛如翘起的蛇尾。
她并不着急回答，只是抬起手臂，反牵住对方抚发的手，五指搭在他的掌心，很凉。
秦墨宸合拢手掌，包住她的指尖，睫毛末端在灯烛下泛着鹅黄，望去，是一种孱弱且怜惜的神态。
风紧，屋外恍惚有一两点雨声，也可能是树叶摇得太快，有了水的声响，“沙沙”“沙沙”……突得，耳畔响起一声清晰的猫叫，是檐下躲雨的猫儿，可叫声却似从床底传来，清晰务必。
云清颜感觉耳根无端有点凉意。
她沉默片刻后，眨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