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稳的道路上,她猛地一摔,倒在了地上。
阮天翎和两个医生慌忙将她扶了起来。
透过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阮母看着载着慕容复的车渐渐远去,仰天哭喊:“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把丈夫给你了!为什么还要带走我的女儿啊!”
僵在原地的包不同怔怔看着驶离隔离区的车子,紧缩的心泛着难忍的剧痛。
下一刻,他忽然朝一旁停着的车跑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开着车追了过去。
泛红的眼中浸着点点泪水,包不同紧攥着方向盘,双眸死死锁住前面的车上。
此刻他的心早已成了一团乱麻。
明明说好的,等她回去两个人好好聊聊,她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等车在另一个隔离区停下后,包不同慌乱地解开安全带,朝已经被抬下来的慕容复冲去。
其中一个医护人员一愣,忙上前拦住他。
“顾医生!你冷静一下,你现在不能接触阮医生!”
然而这样的劝告并没有让包不同停下脚步。
以往的沉稳冷静在此刻都好像消失了,他满眼只剩下几步外已经毫无声息的慕容复。
“让开!”
他厉声斥道,额上颈部的青筋因为他的隐忍而凸起。
医护人员红了眼,丝毫不松手:“阮医生牺牲了,我们都很难过,可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让她干干净净的回家。”
一句话好像巨山压垮了包不同,他双腿一颤,险些跪倒。
他只能像其他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慕容复被送去火化。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隔离区外站了许多当地的人。
他们听从医护人员的劝告,隔着两臂距离四散站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有低低的抽泣声。
他们知道,有一个来自华国的女医生为了他们牺牲了。
无言的注视便是他们送走这位英雄的最好方式。
大火中,灰烬如同柳絮四散飞着,包不同如同一个游魂一般站在远处,空洞的双眼望着火焰中的人。
那片火像是烧进了他的脑中心里,燃尽了慕容复最后的模样。
阮母通红的双眼看着眼前慢慢消失的人,强弯起唇角:“甜甜,妈妈带你回家。”
第十一章 来不及告别
悲伤并不能给人鼓励,只能让人更加奋力朝希望迈进。
阮母和阮天翎带着慕容复的骨灰回了国。
而包不同留了下来,只是整整三天,他都没有合过眼。
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奔走在各个隔离区,照看病人。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为了让疫情得到控制,救助更多的人,但只有主任知道他不仅仅是为了这个。
他是为了不让自己停下来,不然那没有尽头的思念会毫不犹豫地夺去他所有的意志。
安全房内,主任看着包不同将浑身湿透的防护服脱下来,原以为他终于要歇会儿了,没想到他又拿来一套新的防护服。
“少御。”主任抓住他的手腕,想要制止,“休息会儿吧,你都几天没睡了。”
包不同摇了摇头,满是血丝的眼中噙着几许逃避。
他不敢睡。
他怕一闭眼就会看见慕容复最后的模样。
他更怕从有她的梦中醒来却仍旧要面对早已没有她的世界。
深知包不同痛苦的主任红了眼,忍泪劝道:“如果甜甜还在,看到你这样她会伤心的。”
闻言,包不同眼眶一热,攥着防护服的手紧了又紧。
如果慕容复还在,可早就没了这个如果。
他扭过头,擦去眼角的泪水:“我知道。”
主任看着他强忍心疼的模样,叹了口气,也再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只能让他一个人待会儿。
纵使已经告诉自己无数遍不能哭,包不同却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泪。
他颓然地坐了下来,十指穿过略微凌乱的黑发,无名指的戒指似乎跟着他的心一起发烫着。
他是医生,见惯了生死离别,也习惯掩藏悲伤。
但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他难受。
他甚至都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面对空荡的家,那个已经没有慕容复的家……
一个月后。
疫苗虽然还没有研制出来,但原为重度疫区的F区已经得到控制。
与此同时,安和医院的医疗团队也接到了撤离的消息。
每个医护人员都不想走,因为这里还有很多人没有得到救治,可是却又不得不听从安排。
上直升机时,包不同下意识地转过头。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慕容复。
她穿着防护服,一双温暖的眸子望着他,温柔地朝他挥了挥手,像是在做上回没有做的告别。
“甜甜!”
包不同嘶声喊了声,想要抓住几步外的人。
“顾医生!”
同事一把抓住他的手,可听见他叫出的名字后却又忍不住湿了眼眶。
眨眼后,眼前的慕容复消失了。
包不同眼底的欣喜如烛火般熄灭,憔悴苍白的脸上带着无尽的落寞。
他不禁问自己,到底要多久,他才能接受慕容复已经死了的事实。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阮医生已经回家了。”
包不同喃喃道:“是啊,她已经回家了……”
他后退了几步,留恋地看着慕容复站过的地方。
舱门缓缓关上,这一次,包不同再也看不到目送他离开的人。
慢慢的,热泪再次灌满了他干涩的眼眶,模糊了渐远的地面。
第十二章 葡萄糖
回到桐城已经是深夜。
包不同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安和医院。
值夜班的护士医生各自忙碌着,像是忘记了曾经在药室工作的慕容复。
包不同强撑着精神,走进了办公室。
然而在进门后,他脚步一滞,再也无法挪步。
慕容复曾工作过的位置上放着雏菊和百合,花围绕的是她一张照片。
包不同喉间发紧,眼底泛起阵阵悲伤。
没有人忘记慕容复,只是谁也不想去触碰。
堪堪抬起沉重的腿,包不同走了过去,微颤的手忍不住将慕容复的照片拿了起来。
她眉眼弯弯,笑得如春日的阳光,温暖灿烂。
然而这样的笑容却像烧红的刀子刺进了包不同的心,痛的他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急促的喘息让他看起来像个垂危的病人,猛然间,他“嘭”的一声瘫软在地,撞的一旁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响声。
在心痛到快要窒息的边缘,包不同终于支撑不住,陷入了一片黑暗。
一片混沌中,时光好像在飞速倒退着。
包不同看见了八年前的还是医学生的慕容复。
他是大她两届的学长,也是她老师的助教。
那年的慕容复朝气蓬勃,双眼中满是对医学的执着和热情。
她说:“医生是个既伟大又渺小的职业,他们就像天上的星辰,光虽微小,可汇聚在一起就能照亮无尽苍穹!”
这番话让包不同对这个女孩上了心。
他诧异,在大多数医学生在为一次次考试伤脑筋甚至劝别人别学医时,慕容复却始终坚定不移地向前走着。
她说:“我们来自光明,但注定置身黑暗,因为我们紧握的是所有病人对生命的渴望。”
包不同又看见了两年前的慕容复。
她穿着婚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知道,那是嫁给所爱之人发自内心的笑。
然而下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被熊熊大火所吞噬。
“甜甜!”
包不同红着眼,嘶吼着想要抓住被火光包围的人。
可脚下忽然一空,他再次坠入了一个没有底的黑暗中。
随着意识的清醒,包不同猛地坐起身来:“甜甜——!”
好一会儿,仓惶的眸子才慢慢有了焦距,他喘息着,怔怔看着雪白的四周。
这是病房,他正在注射葡萄糖。
“少御!”
一个女声的惊呼让包不同眼底划过一抹期待,他抬起头,那抹期待顷刻消失。
不是慕容复,而是叶知薇。
叶知薇快步走到病床边,倒了杯水:“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快两天了。”
她将水递了过去,但包不同并没有接。
叶知薇一僵,只能将杯子放在桌上,嘴里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看着包不同消瘦了一圈,她忍不住心疼道:“少御,你别难过了,有些事你阻止不了的。”
闻言,包不同眼眸微暗。
阻止不了吗?
如果他给慕容复足够的安全感和信任,她是不是就不会提离婚,也不会选择留在那儿。
如果他早些将两人的矛盾解开,他们是不是还能一起工作,甚至共度一生。
包不同阖上眼,艰难地吞咽着满心的苦涩。
叶知薇目光落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手不觉攥紧:“慕容复……是你妻子吗?”
第十三章 凋零
包不同摩挲着戒指,满目悲凉:“嗯。”
他第一次在医院里,对外人承认了他和慕容复的关系。
但心中升起的悔意却像根根钢刺扎进了空落落的心底,让他难以承受。
叶知薇紧咬着下唇,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满心的失落。
难怪那天晚上慕容复会问她那样的问题,她还自以为是的说出了那样的话。
然而再想起之前自己在慕容复面前和包不同那么亲密,一种羞耻感漫上了叶知薇的心。
她红了眼,哽声道,“对不起。”
闻言,包不同怔了怔。
或许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
他对不起慕容复。
他让她一个人承受着瘟疫的折磨,甚至孤独的死在了国外。
包不同泛白的唇弯了弯,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他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踉跄着朝病房外走着。
“少御!”叶知薇忙扶住他,劝道,“你现在还很虚弱,得休息会儿。”
包不同抽出手,通红的眼中带着无所谓:“我就是医生,知道该怎么做。”
叶知薇的手僵在半空中,明知道他心里想的是慕容复,但还是忍不眼泪。
可她凭什么去伤心。
包不同和慕容复是夫妻,她差点成了第三者。
慕容复为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