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长久的沉默。
禅房里一片诡异的安静。
一空大师双手合十，闭上眼，忽而轻声叹息：“阿隐啊——”
程然同样双手合十，低声应着：“徒儿在。”
“一转眼，你已经十八岁了。说来，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取字。就叫——”
一空大师想了好一会，缓缓说：“就叫无疆吧。”
程然低头致谢：“谢师傅赐字。”
一空大师反问：“可知其意？”
程然略作思量，双手合十，低头一拜：“徒儿知道。徒儿会谨记自己的使命。”
一空大师听了，点点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勇者无畏，王者无疆。你要记得自己的根。”
程然重重点头：“是。徒儿受教了。”
他受了教，陪着一空大师念了一下午的佛经，直到天黑了，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卓早已等候多时，见他回来，低声汇报追查结果：“敬王近卫肖霖今日一早没有贴身跟随，午后方归，形迹可疑。属下已派人顺着他追查下去，定会尽快查出宁姑娘的下落。”
程然没有说话，像是没有听到。他才从一空大师那里受了教，现在一点不想听到苗小青的消息。不，何止不想听到，他就不该让人继续追查。一空大师说的是对的，敬王窥视皇位，虎视眈眈，国仇家恨未报，他怎么能沉溺儿女私情？
但他到底没有说出放弃追查的话。
苗小青还不能离开，这场局，她参与了，就不能轻易退场。
上天似乎也不想苗小青轻易退场，天色渐黑的时候，忽然下起了大雨。
这场大雨严重阻碍了苗小青的行程。
她跟吕烽被困在去宛城的路上，也是倒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紧急寻了一处破庙容身。
这破庙不大，四处布满灰尘，屋顶也露着雨，泥泞的地面不时窜过几只老鼠。
苗小青最怕老鼠了。
她在现代时，有次去山村拍戏，那儿老鼠特别大，还不怕人，甚至还咬了同剧组的女演员，剧组第一时间送了女演员去医院，但还是迟了一步，女演员路上就发起了高烧，听说是感染了鼠疫，后来差点死掉。从那以后，她就对老鼠有阴影了。
“啊！老鼠！有老鼠！”
她吓得惊慌失措，连连惊叫，甚至不雅地往吕烽身上跳。
吕烽正背对着苗小青捡庙里的枯枝，准备生个火，结果她往他背上一跳，差点把他压到地上。
当然，不是苗小青太重的原因，而是她的身体“吓”到他了。
“宁、宁姑娘——”
他下意识把她拽下来，黝黑的脸，紧张地掉汗：“宁姑娘，请自重。”
春末的雨已然带了点闷热的意思。
也许是庙里狭小又潮湿还不怎么透风的缘故，反正热得他心里燥动，根本经不得苗小青那一跳。她那柔软芳香的身体啊，不能想！不能想！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苗小青还没发现他的异样，出于恐惧，一个劲往他身后躲，同时，一脸惊惧地指着地上吱吱乱叫的老鼠：“快弄走！它们咬人会死的！它们身上还有很多病毒，很危险的！”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解决不了老鼠引发的血热病、狂犬病。
她真的是怕死了，纯情小白兔一样躲他身后瑟瑟发抖。
吕烽也在发“抖”，手抖，心抖，身体抖，鳏居多年的青年老男人才是真正的老房子易着火。
他呼吸变了，气息粗喘，为数不多的理智支撑他推开她，厉声警告：“宁姑娘，你离我远点！我比老鼠更危险！”
夜晚、破庙、雷雨交加、孤男寡女，这些词组合在一起，充满了暧昧涩情的味道。
苗小青反应过来，立刻离他八丈远：“那个……那个吕大哥，你冷静点，你是好人，不要犯错。”
她现在老鼠也不怕了，甚至捡来一根树枝，追打老鼠，将它们赶了出去，而自己也蹲在门口，满眼防备地盯着他，随时准备逃出去。
吕烽看出她的想法，自知出糗，缓了一会，冷静下来，一脸尴尬地道歉：“对不起，宁姑娘，吓到你了。”
苗小青强作镇静道：“没事。其实我是相信你的。你是好人，我相信你不会做错事。”
她嘴上说着相信，人却离门口特近。哪怕雨水被风吹进来，淋湿了她的衣服，也不肯挪一步。
吕烽这会点燃了火堆，看她淋着雨，揪心的很：“宁姑娘且进来些。当心受寒。”
宁小森*晚*整*理茶摇头说：“没事。我觉得热，想吹吹风。”
吕烽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吓到了她了，因为实在担心她的身体，就说：“应该是我觉得热，我出去吹吹风吧。姑娘家身子骨弱，宁姑娘且爱惜自个儿。”
他希望自己离开，能给她安全感。
苗小青见他出去了，也确实有了些安全感，往火堆靠了近了些，注意力则一直放在破庙外面。
外面风雨很大，远方天空不时传来轰轰隆隆的雷鸣。
苗小青有些担心他被雷劈死，几次想张口让他进来，又忍住了：哪有那么巧就被雷劈了？他刚刚想对她不轨来着，还是多淋一会雨，冲刷一下心里不该有的念头吧。
吕烽就这么在外面淋了一个多时辰的雨。
夜色渐深，雨水瓢泼，气温骤降，苗小青靠着火堆都感觉冷了，才让他进来。
毕竟她后面还要靠他护送，想做白眼狼过河拆桥，现在也不是机会。
吕烽进来后，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也被雨水冲散了，披头散发的，像个受刑的囚徒，十分的狼狈。他大概也觉得自己狼狈，见她坐在火堆旁边，也不敢往火堆面前凑，而是保持着五步远的距离，低声说：“宁姑娘莫怕我。我不会伤害宁姑娘的。”
他生的高壮，外表却憨厚，表情十分诚恳，语气也很温柔，还是让人很有安全感的。
主要他想做什么，她反抗也没用。
苗小青相信了他的君子品行，点头说：“吕大哥坐过来一些吧。烤烤火，别受了寒。不然，我可照顾不好你。”
她急着逃跑，如果他受寒生病，她绝对会丢下他，自己骑马逃跑。
对，她是会骑马的，也是现代拍戏时学的，现在看来，真的是多个本领多条路。
如果他再展现出那些念头，她就寻个机会骑马逃跑。
吕烽不知苗小青的心思，道了声谢，挪动一下位置，离火堆更近一些。
咕噜噜。
他肚子发出声响，有些饿了，就打开包裹，取出干粮，并分享：“宁姑娘要吃些吗？”
苗小青刚吃了肖霖准备的点心、白面肉包子，不太饿，也就看不上吕烽硬邦邦的饼子，遂摇头说：“不用了。谢谢。”
吕烽也不多嚷，自己一人囫囵吃了干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