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旻抬手按住他肩膀：“冷静。”
前面，夏鸢蝶紧盯着宁澹时：“你要如何？”
宁澹时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独自一人，出来见我。”
两人遥遥对视。
夏鸢蝶身后，所有人都是神色一变。
“帝姬不可！”
“你的性命比所有人都重要，怎可为了一个奴婢如此？”
夏鸢蝶一摆手：“别说了。”
烟雨对她来说，不是奴婢。
夏鸢蝶问宁澹时：“我出去，你就将人送回？”
宁澹时颔首浅笑：“当然。”
夏鸢蝶连半分思索都无，转头道：“开城门！”
又对林清臣道：“准备接人。”
林清臣看了看生死不知的烟雨，猛地跪下：“帝姬不可以身犯险，烟雨若是能开口，也不一定不愿你如此。”
夏鸢蝶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要救。
她失去的已经太多，她不能再失去了。
她看向苍旻，苍旻微不可察地点头。
路过林邺的瞬间，夏鸢蝶低声道：“舅舅，无须担心，我已有计划。”
林邺眉头紧皱，刚要劝的话终是咽下去。
不多时，城门缓缓打开，夏鸢蝶一人一骑缓缓走出。
看着夏鸢蝶走到一半，宁澹时一挥手，烟雨被放在一匹马上，往她的方向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夏鸢蝶一拍，驮着烟雨的那匹马迅速往城内奔去。
与此同时，城楼上的苍旻一跃而下，坐下夏鸢蝶身后。
“放箭！”
他一声令下，箭雨落下。
宁澹时神色骤变，他抬剑劈开向他而来的箭阵，往夏鸢蝶的方向而来。
就在此刻，夏鸢蝶冲他抬手，嘴角勾起，露出一个笑。
宁澹时还未反应过来，一只袖箭从夏鸢蝶手腕处射出，下一瞬，他心口处窜起一蓬血光。
宁澹时瞬间跌落马背，待箭雨停下。
一柄纯白无瑕的剑已经指在了他的咽喉。
第41章
他身后，七影卫大惊，俱是冲上来。
然而谁也没想到，苍旻一人一剑，便守住一城。
暗影倒在地上，看着生死不知的宁澹时，吐出一口血：“主子……”
宁澹时重伤被擒，七影卫为救主皆殉在苍旻手中，楚军不攻自破。
天牢最底层的水牢处，夏鸢蝶看着伤痕累累四肢都被铁链锁着的宁澹时，问道：“你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直到此时，宁澹时仍带着笑：“舍不得杀了我？”
夏鸢蝶冷冷看着他：“你现在受的苦，不到我当初万分之一，死？太便宜你了！”
宁澹时眼眸一暗：“予卿，你现在就是当初的我，恨不得我去死，却又下不了狠心让我死。”
夏鸢蝶看了他半晌，蓦地掏出一把匕首。
她一刀狠狠划过去，宁澹时轻嘶一声。
夏鸢蝶眼眶通红，声音喑哑：“这第一刀，是替我父皇给你的。”
宁澹时却笑得越发欣慰：“你现在这模样，很好，这样就算登基，也不会有人再能欺负你。”
夏鸢蝶收起匕首：“我许氏三百多条人命，我慢慢跟你算。”
说完，她往外走去，不忘吩咐：“好好看着，别让他死了。”
看着那背影，宁澹时有些恍惚起来。
不知何时，那个一身红衣的少女不再穿红色，不是玄衣便是白衣，看起来像一领又一领华贵至极的丧服。
三百多条人命。
宁澹时闭上眼，这样算下来，他还可以见她很多次，很多次。
三日之后，便是夏鸢蝶登基的日子。
登基前夜，夏鸢蝶独自站在王城最高处看这城楼万家灯火。
苍旻来寻她，刚想开口，夏鸢蝶便率先开口道：“你知道我当初从这里离开时有多狼狈吗？像一条丧家之犬。”
“我从小在这王城长大，却也在这里经历了最屈辱的一切。”
苍旻淡淡道：“无妨，入关后，自有大儒为你诵经。”
夏鸢蝶看他：“你倒是对这帝王之路看得透彻。”
苍旻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正因为看得太透，才早早避世。”
夏鸢蝶沉默良久，问他：“那这次，为何出世帮我？”
苍旻对她的帮助，一切她都铭记于心。
苍旻一向澄澈通达的眼眸闪过一抹让人看不清的光。
过了好半晌，他才道：“或许，是想看看，一个不屈不饶的女子，能在这世道走到哪一步。”
“就因为如此？”夏鸢蝶看他。
“还有，你曾答应过我的话，除了报仇，你更想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夏鸢蝶嘴角勾起：“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你呢？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苍旻看着满天繁星：“回苍月山。”
夏鸢蝶一滞，胸口有些发闷：“什么时候？”
苍旻看她一眼，笑了笑：“等你登基之后，我就离开。”
夏鸢蝶想了又想，袖子下的手攥紧，喉咙有些发涩：“非走不可吗？”
苍旻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
夏鸢蝶终于没忍住道：“就不能……为了我留下？”
第42章
苍旻眼眸瞪大，骤然后退一步，被惊住似的。
原本有些紧张的夏鸢蝶反而被他这模样逗笑。
“怎么，不愿意？许你东宫正君之位。”
苍旻无奈地抬起折扇，敲了一下她的头：“胡闹。”
夏鸢蝶皱了皱鼻子：“大胆，你知道你敲的是谁的头吗？”
“那你要如何。”苍旻折扇一展，姿态比这王城最矜贵的贵公子还要风流优雅。
他淡淡道：“将我拖出去斩了？”
夏鸢蝶压下砰然一瞬的心脏：“不敢。”
苍旻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夏鸢蝶，你其实并不喜欢我。”
夏鸢蝶一顿，抬眸看他。
苍旻道：“你选择我，就如那些帝王之谋，你只是想选择一个对你来说最有利的人坐上这位置。”
麒麟子这名声足够响亮。
苍旻看得透彻：“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没空跟你掺和，短短数年，两朝轮换，百姓人心惶惶，别搞这些花花心思，先跟我说，你打算如何？”
夏鸢蝶深吸一口气。
她真的只不过是想找个正君，怎么现在这情况却是找了个帝师。
不过以苍旻之才，的确当得起帝师。
夏鸢蝶歇了心思，老老实实道：“那批乱臣贼子都被我斩了，我会加开恩科。”
苍旻点头：“嗯。”
“免收赋税三年，让百姓休养生息。”
“还有呢？”
“我手中还留有父皇给我的前朝宝藏，我会拿出来重建新的大许。”
苍旻沉默一瞬，道：“倒也不必如此掏心掏肺。”
夏鸢蝶笑了笑，看他：“我相信你。”
苍旻静静与她对视半晌，声音难得温柔：“回去休息吧！”
翌日，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
一身明黄龙袍的夏鸢蝶走上金銮殿接受朝拜。
大许建朝百年以来第一位女帝登基，改年号为明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跪下，山呼万岁。
在不远处的角落，满身血腥伤痕的宁澹时看着这一幕。
这是夏鸢蝶特意吩咐将他带出的，她要让他亲眼看着，他是怎么失去这一切。
此刻也如她所预料那般，宁澹时的确在想，他经历的一切仿佛如梦幻泡影。
因为满门被斩，他为了夺这江山失去了最爱的人，兜兜转转，这江山却又回到了他的爱人手上。
观礼完毕，宁澹时又被带回阴暗地牢。
离开前，宁澹时最后看了一眼外面蓝的剔透的天。
这或许，就是他这一辈子最后一次看到阳光。
时间回到青城之战前。
暗影不解地问：“主子，你明知道予卿公主在骗你，就算你杀了韩立安她也不会跟你在一起，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宁澹时看着手中的小像。
“我知道她想要什么，这是我欠她的。”
“那主子，为什么要将你坐的那些事添油加醋散播出去，我们本就已经处于劣势了。”
宁澹时闭上眼：“她想要这天下，我就让她堂堂正正，民心所向地坐上去。”
……
宁澹时摸了一下被袖箭穿过的心口。
那一箭他又怎么会躲不过呢？只是他累了。
他想让夏鸢蝶赢。
夏鸢蝶，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第43章
夏鸢蝶下朝后。
已经身为女官的烟雨递过来一封信。
“陛下，这是苍旻先生给您的，苍旻先生观礼完毕后，已经回了苍月山。”
夏鸢蝶一愣：“走了？”
“是，陛下。”
夏鸢蝶没打开那封信，而是坐在书岸前，怔怔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若无其事地开始处理政事。
她原本是不会这些的，是在打仗那些日子里，苍旻一样一样教她。
可以说她变成今日这样，都是苍旻的功劳。
夏鸢蝶是个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好皇帝。
好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期待。
所有人都没想到，当初那个天真无知，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能做到这一步。
明懿二年，朝臣上书，请求女帝充盈后宫，被女帝驳回。
然而不过消停三月，林国公林赫亲自入宫。
“外祖，您怎么来了？”夏鸢蝶忙不迭去迎接。
林赫中气十足，却又唉声叹气：“陛下，您已经不小了！”
夏鸢蝶乖巧应声：“朕知道，朕知道。”
“您要是再无子嗣，以后我下去，怎么对先皇交代？”
夏鸢蝶有些头疼。
瞥一眼一旁的烟雨，她心念一转。
“烟雨不是已经与大表哥成婚了吗？”
林赫悚然一惊：“陛下这是何意？”
夏鸢蝶索性摊牌：“大不了以后，我过继他们俩的孩子来好好培养。”
情之一字，她实在不想沾染，可她这话一出。
所有人皆是脸色一变，慌忙跪下。
林赫更是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陛下慎言！”
夏鸢蝶急了：“外祖，快起来，您这是折我的寿啊！”
林赫一听这话，脸色涨红，白眼一翻就要喘不上气。
夏鸢蝶连忙道：“朕知道错了，我找，一定找。”
林赫达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