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眠看着靳闻则脸上出现的前所未有的表情,眼神沉了沉,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着转身离开了。
留下靳闻则站在原地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这才慢慢回想起来。原身自从宋知眠把工友的儿子带回来之后就开始闹着不上工了,搬出来之后也一样,甚至她们这边的柴火都是宋知眠每天送过来的。
只是因为原身闹得太凶,所以宋知眠每天都是趁着她们娘俩还没起床的时候抹黑送过来的。
虽然不用上工,但她习惯要健康饮食,早上五点半起床,锻炼四十分钟,七点吃早饭。
她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保宋知眠不会再回来之后她才进入超市拿了两个鸡蛋出来。
昨天她在旁边的田坎上看到了两株小野菜,抓了一把原身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精米煮了两碗野菜粥,每人卧上一个香喷喷的荷包蛋,粥里加上一小嘬盐,香到靳闻则自己都满口生津。
妞妞被香味诱惑这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被靳闻则抱着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然后抱到小院子里吃早饭。
四五月七点天已经亮了,虽然已经播种完了,但农家人还是没有闲下来。这个时间很多人都扛着锄头去田里劳作。
马桂芳路过小院,荷包蛋的味道疯狂地钻入她的鼻腔,香得她口水都从嘴角流出来了。
这个青黄不接的月份,地里的蔬菜还小,农家人都舍不得吃。再加上不是夏收和秋收的时节,她家里早上都是没有早饭的。
越过小院矮矮的围墙往里一看,就看到了坐在凳子上吃得津津有味的母女俩,不由自主地开口道:
“哟,秦知青今天怎么起来了?”
林妞妞一听到她的声音就下意识地把碗往怀里移了一下,侧着身子躲着她。靳闻则看到她的动作,眉头一皱。
马桂芳说着,脚就自己迈入了小院:“啧啧,这是什么大日子啊?又是米又是蛋的!”
她一屁股坐在了林妞妞的旁边,差点把林妞妞从本来就不长的凳子上挤了下去。眼看着碗里的粥快要晃出去了,她连忙从林妞妞手里抢过碗来,一脸可惜:
“哎哟哟,你看看,妞妞怎么端得住哦!差点白瞎了这么好的米粥......”
心里却想着:真是个败家娘们儿,大早上就吃这么好。这么香的荷包蛋,怕是耗了一勺子油吧!还给个丫头片子吃,真真是浪费!
靳闻则本就因为担心妞妞摔倒站了起来,看着她已经把碗递到嘴边,连忙伸手夺过碗。
“哎哎!”马桂芳没想到她会突然伸手,被带得一个踉跄,差点朝前面扑过来。
靳闻则把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笑着问:“马大婶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啊。”她看着香喷喷的荷包蛋离自己远去,心里像被人活生生地挖掉一块一样难受。
“是吗?”靳闻则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她把一旁瑟缩着的林妞妞拉过来抱在怀里,用碗里的勺子把林妞妞一直没敢吃的荷包蛋弄碎混进粥里,一勺一勺的把粥喂给她。
林妞妞很不习惯,因为从她记事开始阿娘从来没有抱过她,更没有给她喂过饭。老林家能有这种待遇的只有老林家这一辈现在唯一的大孙子林大牛。
但在美味的野菜粥和荷包蛋的诱惑下,她还是乖乖地张开了嘴巴。
而靳闻则的主要注意力还是集中在马桂芳的身上。无论原身是怎么对待这种事的,反正到了她这儿,谁也别想欺负她的孩子!而且这个马桂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马大婶刚刚急匆匆地冲进来,差点没把我家妞妞给撞到了呢!我还以为马叔没给您吃饭,害得你低血糖、体力不支了呢!”
“我......”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靳闻则给打断了:“来,妞妞,快点儿吃!吃完了去你马爷爷家里跑一趟,就说马大婶没吃东西饿晕在我们家了,让马爷爷来我们家接一下!”
林妞妞迷迷糊糊地点头:“嗯嗯。”
马桂芳一听到靳闻则提起马叔,立马就像屁股着火了一样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马不停蹄地往院外走:
“哎哟,你这是说什么呢?我今天早上可是吃了两个番薯才出门的。这不是看你们娘俩难得起这么早,来和你唠会儿子嗑吗......”
马叔虽然在外人面前是个德高望重的木匠,但他却是村里重男轻女的代表人物,为人极好面子,不能容忍家里的任何人败坏他的名声。
但她说什么靳闻则已经不关心了。
马桂芳一路快走,直到迎面碰到林母:“桂芳,你这是着急去哪儿呢?”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竟然能被靳闻则那个小丫头片子给糊弄住了!
不由心生恶意,立马凑到林母跟前:“说什么呢?就这几天不正好忙里偷闲吗!
我其实是在想事情,所以不自觉地就走快了。”
“什么事?”八卦是人的天性。
再者在她们这群中年妇女的眼里,村头村尾的各种小道消息都是至关重要的。
林母被勾起了兴趣,马桂芳却反而犹犹豫豫不愿意说了:“这个......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都怪我这张嘴,这一不小心就说漏了。”
“哎呀,咱两这么多年的老交情了,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别整那儿破玩意儿!”
林母和马桂芳原来是一个村长大的,嫁到林家村之后也算是相互扶持,关系很好。
“我说了你可不能说我是长舌妇!”马桂芳眼里闪过得逞的快意。
“你可快点儿的吧!”
“我这也是心疼你。”马桂芳凑到林母的耳旁,“我刚路过老三家,隔着墙都闻到了油煎蛋和大米粥的味道。
想着平日里一向不见她们母女开灶,你们家老三却每天大早上趁所有人都在睡觉的时候就跑去送柴火,想来就是这个原因了。”
林母一听到油煎蛋喝大米粥就愣住了,想象着油煎蛋呵大米粥的香味,她的嘴里已经充满了口水:“你是说她们躲着我们吃油煎蛋和大米粥?”
“这也不能全怪他们。毕竟你们不是已经把老三分出去了吗?”马桂芳还不了解林母骂,连忙装作老好人的样子加把火,“老三连砖瓦房都给她们建了,想来这也只是小意思而已。
只是我觉着吧,这油煎蛋和大米粥对你们家来说应该都是家常便饭了吧,实在没必要都躲躲藏藏的。”
“......”林母铁青着脸,没吭声。
“你可别说。要说这林家村的妇女们最羡慕谁,还得是你呀!”她已经可以预想到老林家即将发生的争吵了,心里痛快了许多。
“你看看你,大女儿嫁得好,时常能往家里填补点东西,二儿子前年又抢先报了大孙子,三儿子给国家当工人当工人,现在虽然退到县里了,也是一把好手。
你现在不是还每天起早贪黑的帮你老三照顾着他工友的儿子吗?你家老三一看就是个孝顺的,他媳妇和女儿都过得这么好,对你肯定更好!你平时在我们面前藏得可真紧......”
认识这么多年,林母当然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挑拨。但是要不说马桂芳了解她呢?这每一字每一句都狠狠地踩在了她的痛点上!
想到自己饿着肚子半夜起来给别人的孙子冲着麦乳精,她的儿媳妇儿却睡得正香,等着第二天早上起来吃油煎蛋和大米粥。麦乳精、油煎蛋和大米粥,这些东西她就连过年都沾不上一口!
这就是她的好儿子?
林母随意地应付着马桂芳,心神恍惚地往林家老宅走去。
马桂芳倒是想跟上去看看热闹,但家里的两头猪还等着她打的猪草呢!这年头,人可以饿着,猪可不行。
因此她只能遗憾地看着林母远去,找了个离林家老宅近一点儿的地方打猪草。耳朵树得尖尖的,生怕错过一点风声。
林母回到家后就直接走到了厨房,林父正在煮猪食,看见她背着个半满的背篓就回来了,皱了皱眉问:“你这就打完猪草了?”
林母这时候可没闲心管猪草,忧心忡忡地站在灶前:“老林,你吃过油煎蛋吗?”
林父想都没想就反驳道:“你想什么呢?那两个蛋是留给大牛的。而且哪来的油?你可真敢想!”
“老三媳妇儿家就有。”林母小声道。
“怎么可能。”林父头也不抬,“你又是听谁胡言乱语的?”
林母往厨房外看了一眼,确保宋知眠还没回来后继续说:“你难道就不奇怪老三为什么要这么早去送柴火吗?村里人也从来没见过老三媳妇儿那边煮饭,不就是因为她们都是大早上躲着煮的吗?”
“这有什么可躲的?”
“对啊,要不是想躲着咱们吃点儿好的,那还用躲着呀!”
林母自觉逻辑无懈可击,一定是这样的!
“躲着咱们干什么?这不是已经分家了吗?”林父把猪食一勺勺的舀进桶里。
“是分家了没错,但老三不是还没搬出去吗?”林母上前一步,语气越来越激动,“如果他们这个时候想吃好的,不就得给我们一份吗?他们就是不想给我们,这才悄悄摸摸地躲起来吃的。”
说着还逐渐伤感:“想我每天晚上起床给别人的孙子冲麦乳精,那东西我可是想都不敢想,我的儿媳妇儿竟然吃点好东西都背着我......”
听着林母越讲越偏,林父忍不住打断:“照顾小宝不是你自己愿意的吗?你还拿了国栋三块钱呢!”
“三块钱能买啥呀,一罐麦乳精都五块呢,还要票?”林母越想越气,“他给别人的儿子一买就是两罐,对自己的媳妇女儿肯定也差不了,却只给他老娘我一个月三块钱,当打发要饭的呢!
我以前还觉得三块钱多,现在才发现......”
“行了行了!”林父感觉和她说不下去了,直接打断,“虽然老三已经出去工作很多年了,你跟他不亲我也理解,但我相信老三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我不管你是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可别跑到他们跟前说,特别是老三和老二媳妇。”
“哎!”林母想叫住离开的林父,却又不敢大声,怕吵醒林老二家的三个人,只能原地跺脚,心里暗骂靳闻则和林妞妞:不孝的东西,果然是两个赔钱货!
却不知他们刚才的话被早上刚好起来上厕所的林二嫂听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