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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者奉也，光华谓晔，承晔。”
他说罢，垂目看向几上的茶盏，修长的手指轻掸了下盏壁。
什么意思？他叫叶峰，所以呢？
宜音愣愣看着他，半晌突然灵光乍现，改口道：“晔哥哥。”
“嗯。”
他似是终于满意了，应了一声，执起茶盏开始慢条斯理地喝茶。
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瘦削，洁白无瑕，有点像姑母寝殿中摆着的那只白玉瓷。饮茶时左手提袖，右手执盏，动作优雅，风姿绰约。
宜音看得有些呆住了，待他轻啜一口放下建盏之后，才恍然回过神来，紧忙移开视线，垂首视地。
静坐了半晌，宜音见场面又陷入了尴尬，只好发挥自己话多脸皮厚的特长，继续没话找话，对永清说：“我姑母让我来与你作伴的，以后我就住在你这里了。在姑母那里我都是一个人睡，还真有点害怕，以后我们两个人睡就不害怕了。”
永清继续点头，表示知道并且同意。
宜音有些挫败，想了下，从荷包里拿出几块饴糖，递给永清，“这个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这糖还是陈时委托陈七，陈七又委托前殿值守的内监不知道陈几，在宫外办事的时候买的，反正很是费了一些周折，据陈时所说，他是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关系才买到的。所以宜音吃的很珍惜，都是小块小块地吃，吃剩的又仔仔细细包起来，现在就剩这么几块了，她全部拿了出来。
永清这回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伸手接过了糖，并朝着宜音露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微笑。
宜音暗暗舒了一口气，这孩子可真难哄。
搭讪了半天，她都有些口渴了，视线刚瞥到小几上的茶盏，岂料左手边叶峰那修长白皙如冷瓷一般的手就伸到了她面前。
“啊，什么？”
宜音惊了一下，扭头看向他。
他却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谪仙模样儿，“我的？”
“你也要？”宜音有些窘迫，摁了摁空荡荡的荷包，有些为难地说：“我再没有了。”
叶峰却没听见似的，仍旧伸着手。
宜音有些急了，解下空荷包放在他手心给他看，认真解释，连带比划：“我真没有了，等我阿耶接我回去，我去天街给你买这么一大包，好么？”
“好。”
他同意了，唇角勾起几乎微不可见的笑意，收回了手，连带着拿走了宜音的荷包。
宜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好意思要回，只好低头喝茶，由他去了。
场面再度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晚膳十分。
叶峰要出宫回王府去了，永清终于有了动作，站起身来，朝叶峰屈膝道别：“九哥哥慢走。”
宜音亦福身行礼：“九……”
他挑眉，宜音连忙改口：“晔哥哥，慢走。”
叶峰走后，三人的尴尬，成了两人的尴尬。
徐贵妃身体不好，饮食随药，所以永清向来都是在自己寝阁独自用膳的。如今便是她与宜音两人，面面相觑，吃了一顿沉默的晚饭。
沉默啊沉默。
宜音终于受不了了，吃完饭，便把内监宫女们全部赶了出去，关上殿门。
她觉得自己很像话本子里调戏良家妇女的浪荡登徒子，她往前一步，永清就后退一步，她再往前，永清再后退，最后将公主小可怜儿一直逼到屏风旁边，退无可退。
她双手搭在永清的肩上，禁锢住她，阴恻恻地问她：“为什么不与我讲话？”
永清估计是被吓得狠了，摇了摇头，一双眼睛看向殿门。
“没有用的，没人会来救你，”宜音故意粗着嗓子吓唬她，“快说，为什么不与我说话？”
永清翕动着嘴唇，半晌，吞吞吐吐地憋出一句：“别这样，我好害怕。”随后咬着嘴唇，眼泪汹涌而下。
宜音慌了，撩起袖子手偶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呀，我只是想和你玩的……”
谁知这小公主，话没几句，眼泪是真的多，宜音的袖子都快湿透了，她还是哭个不停，可即便是哭，也紧紧咬着嘴唇，一丝声音也没有。
宜音被她哭得没有办法了，怎么哄都哄不好，说什么好话都没用，最后只好学着阿娘哄她的法子，伸出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摇摇晃晃，边晃边哼唱小曲儿。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
这是小的时候阿娘哄她睡觉时唱的，她轻轻哼着，一手拍着永清的背。
十三岁的女孩子，瘦的像只小雀儿，宜音隔着衣裳都能摸到她嶙峋的脊骨。
她渐渐止住了哭泣，阖上眼睛乖乖地靠在宜音肩上，静静听着，一直到宜音唱完停下来，半晌她才轻轻叫了声：“音姊姊。”
与永清同住的第一天晚上，宜音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这孩子晚上几乎不睡觉。
宜音睡前永清靠着床架子出神，宜音半夜醒来时，她还拥着被子靠在床架子上出神。床头的油灯一直燃着，映着她瘦削的小脸，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了些，披散着头发枯坐着，一动也不动。
宜音起身挪到她身边，轻声问她：“你怎么了永清，你为什么不睡觉呢？”
永清叫了声“音姊姊”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了。
宜音无奈，只好又替她拉了拉衾被，说：“我知道你不爱说话，但是我问什么你回答我，就点头或者摇头，可以吗？”
永清看向她，想了下，点点头同意了。
宜音问：“你不喜欢我住在这里，不喜欢我陪着你吗？”
永清想都没想，果断摇头。
宜音又问：“那是因为我来这里，你还有点不习惯？”
永清还是摇头。
宜音有些不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时不时看向窗边，又想到睡前晚心要熄灯时，永清身边的宫人阻止了她，说自打永清上次在太液池落水被救上来之后，便不允许寝殿晚上熄灯了。
关于永清落水之事，宜音在来蒹葭宫之前就听晚心说过。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时永清的生母郭美人去世没多久，永清身边的宫人只说她去太液池旁放灯，不让她们跟着，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掉进去了，好在永湘公主带人恰巧路过，这才救了她。
落水获救，之后便不爱说话了，晚上也要燃灯到天明……她明显在害怕什么！
宜音握住她的手，问她：“永清，你很害怕对吗？”
永清怔怔看着她，许久眼眶泛红，浑身都开始颤抖。
宜音猜对了，她就是在害怕，应该是那次落水给她留下了阴影。她没再多问，扶着她躺下，紧紧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慰：“你不用害怕，以后有我陪着你，我会保护你的。”
永清亦攥紧了宜音的手。
自此之后，永清明显愿意接纳宜音了，虽然还是不爱说话，但是宜音走哪儿她便跟到哪儿，宜音做什么她也跟着做什么。
宜音发现她酷爱丹青，尤其擅长人物写实，宜音坐在秋千上摇摇晃晃地给她说些自己在家中时的趣事儿，不一会儿功夫她就放下了画笔，指了指自己的画作，唤宜音：“音姊姊，看。”
宜音从秋千上跳下来，走到石几前去看时，着实有些被惊住了。
她画的是宜音将才在秋千上的样子，黄衣绿裙，发髻如云，一手扶着秋千的绳索，一手执着团扇遮挡日头，就连团扇上的秋海棠都画得惟妙惟肖，十分传神。
线条稠密得宜，笔触逼真传神，显然是在其上下了好些功夫的。
宜音不禁连声称赞：“永清你也太厉害了，你画的比我祖父书房中的那些画都要好呢。我可以拿回家去吗？我也要挂在我寝阁中。”
永清却不答应，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朝露阁说：“挂那里。”
“好好好。”宜音果断答应了，又与她商量：“那下次画我们两个人的，给我带回家去？”
永清想了想，点头应了。
宜音乐得不行，对着画左看右看，又问永清：“怎么没有题名字呢？”
永清拿起笔略一思忖，在上面郑重写上“美人秋千图”五个字，婉约秀美的簪花小楷，倒很符合她娇娇怯怯的性子。
宜音一看更乐不可支了，轻轻在永清脸上捏了一下，说：“永清，你真是最可爱的小公主。”
得了宜音的夸赞，永清红了脸，背过身去不敢再看她，宜音却仍笑得眉眼弯弯的，拉着永清回殿内，指挥侍女挂画去了。
***
转眼到了端午，宫中一大早就忙活了起来，在檐下门前悬挂菖蒲艾草，又给各宫分发制作艾符的彩绸与艾叶。
艾符是用彩绸剪成小老虎的形状，帖上艾叶缝好，悬挂在胸前，用来辟邪驱毒，是在前朝兴起的一种端午习俗。后来历经战乱，传说有女子在上面缝上自己的小字相送丈夫，以作祝平安念相思之意。传到本朝时，艾符已经成了端午亲友、眷侣之间互赠的小物了。
拿到彩绸之后，宜音与永清也开始动手制作艾符。
宜音剪得老虎有些大了，看起来笨笨的，胖胖的，不如永清剪得小巧精致，不禁有些气馁。永清觉察了，指了指自己手中的，又指了指宜音，说：“给姊姊的。”
宜音瞬间开心起来，又重新剪了一个，仔细帖好艾叶，认认真真写上自己的小字“明珠儿”，再一针一线缝好。她准备做两个，一个给姑母，一个给永清。
可是才刚做好一个，九皇子就来了。
圣人要幸临西溪观看竞渡，各宫娘娘们都可以带着皇子公主随驾同行。
承恩殿皇后娘娘怯暑热，已经向圣人告假了，蒹葭宫徐贵妃娘娘又因为身体抱恙，今年也去不了，但是贵妃想着永清与宜音两个人肯定是想去的，所以召了九皇子进宫，让他带着她们一同去。
叶峰进来后，一眼就看到了花厅上悬挂着的那幅《美人秋千图》。
他负手踱步过去，站在画前注视良久，又转头扫了旁边的宜音和永清一眼，淡然道：“用笔有些生疏了。”然后也不问过永清，就吩咐于安：“取下来送到薛先生处，请他品评。”
永清早就习以为常了，只说：“有劳九哥。”
叶峰所说的薛先生便是国朝有名的画师薛霁，他原在宫廷供职，尤其擅长“密体”写实画作，后来因家中生变，便出宫在永平坊开了一家画馆谋生。永清初学画时便是受他指点，后来他出宫后，每每有了新作便委托九皇子带出宫去，让薛先生点评指正。
他们兄妹二人都很淡定，宜音却急了，指着画小声辩驳：“这个是永清画得我。”言下之意，闺中女子画像是不能外传的。
叶峰似乎听进去了，对着画细细欣赏了一番，又瞥了宜音几眼，挑眉道：“是生疏了，用笔竟如此夸张。”
他什么意思啊？怎么就用笔夸张了，画的很传神很写实好不好，宜音甚至想对着镜子比给他看，明明就与自己一模一样嘛，但话到嘴边还是生了怵，只好眼睁睁看着于安将画取下拿走了。
“永清……”她拽着永清的袖子悄声哀嚎着。
永清也没有办法，只好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叶峰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开心，在她们更衣出来后，他便招呼内侍进来，给宜音和永清各自赠了艾符与角黍。
宜音接过后看了看，角黍是宫制式样，菰叶裹着黍米，其上用彩绳绑着，因为这彩绳又被民间称作百索，所以角黍又叫作“百索粽”，与姑母给她们送来的并无二致，只是艾符上面绣上了“重华”二字。重华应该就是叶峰的字了。
得了他的艾符，自然是要回赠给他的。
永清拿起案上自己做好的艾符，送给叶峰，还不忘歉意地对宜音笑笑，说：“回来再给你做。”
宜音亦拿起自己的胖老虎，有些不好意思，“晔哥哥，要不我回头另做一个好的给你。”
叶峰看了一眼，眼神变了变，却仍不动声色地说：“无妨。”

五月的长安已经热的很了，早起时还不觉得，这会子出门坐在马车上，厚重的帷幔遮下来，只觉得里面跟蒸笼一般。
宜音一把团扇扇得手都酸了，却还是热得受不了。
从内宫到西溪还挺远的，马车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没到。永清晚上不得好眠，这会子靠在宜音肩上打起盹来，叶峰也端坐着闭目养神。
宜音有些无聊，拿团扇半掩着脸，偷偷打量叶峰。
这人长得可真好看，而且是越看越好看那种。
乌浓的发束成发髻，戴着镶珠玉冠，五官俊朗，脸如白壁一般，却并不显女气，反而衬得整个人清冷又矜贵。
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襕袍，腰间蹀躞玉带上仍挂着环佩，宫绦，荷包等物件。
等等，荷包？这个荷包怎么有点眼熟，宜音正要凑上去细看，却听头顶上方传来他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啊？我……”宜音有些心虚，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有些热，可以把帘子拉起些吗？”
叶峰看了她一眼说：“外面人很多。”
宫驾出行，百姓们自然都争相观看，只听声音便可知外面街道两旁是何等情形了，此时卷起幔帘，自然是不方便的。
宜音垂下头，又开始拿起扇子扇凉。
叶峰撩起帘子朝外看了看，说：“且再忍耐一会儿，就快到了。”
宜音点点头，“嗯”了声。
“你……”
“啊？”
叶峰刚一开口，宜音便急忙转头看向他，像只受惊的小鹿，竖着耳朵静听四周。
叶峰被她呆呆的样子有些逗乐了，轻弯了下唇角，问她：“你怕我？”
宜音连连摆手，“没，没有，我没有怕你。我只是……只是视你同我家中兄长一般，敬重你。”
“哦？敬重啊 。”叶峰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问：“那你在家中如何敬重兄长？”
这该怎么回答呢？宜音没有兄弟姊妹，她阿耶就她一个女儿，叔父家的几位兄长年纪又比她大许多，平日里几乎见不着，即便是见了面问声好也就罢了，这算敬重吗？不能算吧。
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宜音只好硬着头皮发挥想象，胡编乱造：“就是时时问安，还有偶尔做糕点给他们吃，还有给兄长们伺候笔墨什么的。”
苍天呐，听听她都说了些什么鬼话，这若是让几位兄长听到了，不知会怎么看她呢，便是对阿耶，她都没有做过这些的，她的良心实在有些过度泯灭了。宜音心中暗暗哀嚎着，面上却装的一本正经。
“哦，原来如此。”不过叶峰似乎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不仅脸上有了些笑意，还不住点头表示赞赏，随后又说：“那既然这样的话，以后便到我身边来伺候笔墨，以作为对本王的敬重，如何？”
“啊……啊？”宜音舌头都在打结，不过好在她反应快，迂回道：“伺候笔墨，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你住在宫外，我又不能出宫去，那可怎么办呢？”
说完还强调一句：“再说我姑母也不会同意我出宫去的。”
哪知叶峰却说：“出宫倒不必，父皇最近正好让我去观文殿读书。”他似笑非笑斜了宜音一眼，又说：“观文殿就在蒹葭宫前面，离得并不远，母后应该会同意的。上次我去给她请安，母后还说明珠儿素来不在诗书上下功夫，让她颇有些费神。”
姑母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她不要面子的嘛？
宜音顾左右却不知道言何，永清醒是醒了，坐在旁边一如既往的沉默，谁也帮不了她。
为什么叶峰今天话这么密？怎么说着说着就拐到读书上去了？今天这个龙舟竞渡就真的非看不可吗？
她无语问苍天，长舒一口气，“那我与永清同去，可以吗晔哥哥？”
叶峰不置可否。
说话间，车驾已经到了西溪，他们依次下车，往观景台而去。
观景台依文屏山而建，文屏山是皇家属地，山上还有一座佛寺，平日里对城中百姓开放，香客络绎不绝，今日因为圣驾幸临，提前安排了禁卫清理，所以来的人除了皇室宗亲，便只有京中的高门世家了。
杨府也来人了，宜音落座后便伸着脖子看，最后只遥遥看到对面罗帐下有自家的牌子，上书“卫国公府”四字，隔得有些远，她看不清来人是谁，但隐约也猜得到，不是三哥哥便是叔父婶母。
祖母与阿耶多半是不会来的，大夫人因为阿耶偏宠阿娘的原因，被京中贵妇人们耻笑，所以她不喜欢这种场合，而阿娘呢，莫说作为妾室没有资格，即便是有，她也不愿来。
陈时知道宜音的心思，趁着众人还未落座，往对面去打听了一番，过来时回禀：“府上来的是杨家三郎与少夫人，还带了他们家的小哥儿，国公爷忙着公事，这几日并不在京中，所以没有来。”
“果然是三哥哥与嫂嫂，霈儒也来了啊，我进宫的时候他还不会走路呢。”
霈儒是宜音三哥哥跟前的大公子，是他们一辈的第一个孩子，一出生便受到全家人的疼爱，宜音也很喜欢他。
宜音在家中时与三哥哥并不亲厚，但是三嫂为人很是热情周到，平日里也爱与她们姐妹说笑，所以有了这个侄子，她在进宫之前时不时都要去看看他的，胖嘟嘟软绵绵的小肉团子，话都说不明白，三嫂嫂让他喊“姑姑”，他便“嘟嘟嘟嘟”地乱叫，真真可爱极了。
可是宜音两手空空地出门，此时想给自家侄子两块糖都没有，她频频看向对面的席位，也不知道嫂嫂和霈儒能不能看到自己。
正当她心神不宁时，却听见旁边叶峰淡声吩咐随侍宫人：“将这盘荔枝送与国公府小郎，传话于杨三少夫人，蒹葭宫七公主赐食，代杨小娘子问府上大人安。”
筵席上其他果品菜式与平常宫宴相类，唯独这岭南荔枝才是今年首次运往长安，只供内廷皇室，所以以此相赐倒是恰好得宜。
宜音与叶峰相隔而坐，中间是永清的席位，宜音心中感激，越过永清低声向他示谢，小小的脸上因为太热，晕着粉粉的红晕，眉眼弯弯的：“晔哥哥，多谢你。”
叶峰却头都没有转，仍是那般清冷淡然的表情，启唇只回她两字：“不必。”
宜音也不在意，视线随着那位宫人一路转到对面，依稀能看见三嫂嫂抱着霈儒俯身谢恩的身影，随后霈儒小小的手臂朝着她这边挥动了几下，宜音一想到他那胖嘟嘟的模样，便乐不可支，也挥手回应他，随后她们应该是落座了，有围栏帘幔遮掩着，什么也看不到了。
宜音这才定下心来，剥了一个角黍递到永清手边，又给自己剥了一个，一边吃一边指着水上的龙舟，在永清耳边嘀嘀咕咕，完全忽视了旁边叶峰看她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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