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袅扶着行李箱拉杆,外套搭在手肘处,大步流星的向出口走去。
身为京北最知名医院的在职医生,这是她三年来休的第一个长假。
过去的几年里,她甚至连年假都没有休完过。
所有假期积攒下来,她是医院里唯一一个拥有三个月假期的医生,连医院领导都担心她的身体健康。
相比之下,她的父母更关心长期不休假会不会影响她的心理健康。
这次刘晴云结婚,身为她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沈袅主动提出休假,为了完成当初上学时的伴娘约定。
知道她的这个想法,刘晴云自然一百个高兴,怂恿她休完三个月的假期可以陪她从筹备到举行,走完婚礼的完整流程。
就这样,沈袅递交了休假申请,踏上了前往临城的飞机。
爸妈送行时感动的热泪盈眶,认为自己的工作狂女儿终于懂得了生活,明白了劳逸结合的可贵。
为此两个大学教授甚至不惜泪洒机场。
沈袅并不认为自己是工作狂,她的职业正好是她热爱的事情,并不会觉得煎熬。
她之所以那么果断的选择休假,大概是因为‘临城’这两个字如飓风过境般席卷而来,让她记起了那段,自以为已经尘封遗忘的记忆。
以及站在记忆中心的那个人。
沈袅曾听裴怀提起过临城,只是他当时表情淡漠,语气毫无起伏。
“临城啊,没什么好的,不过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对于那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冷漠的像个旁观者,偌大的城市似乎只有一个人值得他惦念。
就是他口中那个慈祥和蔼的老奶奶。
在他消失的三年里,沈袅也曾试图找过他,却从来没去过临城。
可能是因为他提起临城时淡漠的神情,让沈袅读出一丝他少有的厌恶与排斥。
但在收到刘晴云来自临城的邀请时,沈袅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好像临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等她。
她很想去到那个城市,去看看他成长的地方,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去找找那位让他惦念的老人家。
踏上临城的土地,沈袅的心跳带着不易察觉的悸动,她来到这里,算不算是和18岁之前的裴怀有了跨越时空的片刻交集?
走到出口,沈袅远远的就看到刘晴云在冲她招手,刘晴云身旁还站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她快步走过去,迎接她的是来自刘晴云的大大的拥抱。
刘晴云惊喜不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啊啊啊,毕业之后,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沈袅笑吟吟的回抱她,轻声道:“结婚快乐。”
刘晴云松开她,撇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微红着脸颊介绍道:“这就是胡东辉。”
沈袅顺着刘晴云的视线看过去,触不及防的和男人对视,她淡淡的扯动唇角,礼貌颔首。
对于沈袅来说,刘晴云的这个未婚夫,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存在于她和刘晴云的聊天记录里。
他们两人是通过相亲认识的,从那之后,胡东辉这名字就常常挂在刘晴云嘴边,沈袅被动的了解着他们从相识到相知的点点滴滴。
只是沈袅认为,刘晴云的描述,应该是带有一些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主观色彩。
真见到胡东辉本人,沈袅才发现刘晴云的表诉竟然还算客观。
男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带着一副银框眼镜,虽然没有刘晴云口中的惊为天人,但也绝对称得上帅气。
“你就是沈袅吧,经常听晴云说起你,说你在学校的时候就是校花,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大概是因为东道主的觉悟,比起沈袅的疏离,男人倒显得格外热情,抬手就要接过她的箱子。
沈袅刚要拒绝,刘晴云就率先把箱子丢给胡东辉,挽着沈袅的手臂往外走。
走出机场时已临近傍晚,天边的红云烧的滚烫,带着些落日的余温,洒下一片昏黄。
不知是不是受天边暮色的影响,机场外人潮涌动却并不吵闹,说话的声音莫名有些沉闷,大家都显得有些疲倦。
刘晴云一边挽着沈袅向前走,一边碎碎念的说着:“先送你去酒店,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给你接风洗尘。”
沈袅正想应一声,周围的人群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人类爱看热闹的本能让刘晴云下意识松开了挽着沈袅的手,探着脑袋向传来哄闹声的方向看去。
机场的客流量很大,一层一层的人影遮挡着她们的视线。
刘晴云“啧”了一声,拉着沈袅灵活的钻过人群,急切的寻找着最适合看热闹的位置。
对于这种骚乱,沈袅总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熟悉中还夹杂着些许不安。
她想阻止刘晴云继续往前走的脚步,但周围人潮汹涌,刚刚还略显低沉的氛围像是突然被什么点燃了,刘晴云又一心想凑热闹完全听不进她的话。
越是靠近热闹的中心,沈袅心中的不安就多加一分,她能做的只有死死地攥着刘晴云的手腕,防止两个人被人潮冲散。
哄闹声越来越近,甚至等不及沈袅反应,旁边的人群就莫名的撤向两边,几乎是瞬间,就开辟出一条两米宽的过道。
刘晴云和她赫然就站在这条空荡的过道中间。
一切都发生的猝不及防,沈袅没有任何反应时间。
她只是凭借着本能,下意识拉着刘晴云往旁边跑。
在与迎面跑来的人插肩而过时,身后陡然传来一道不容抗拒的阻力。
颈部冰凉的刺痛感,让沈袅瞬间意识到对方带有管制刀具。
知道自己挣脱不了,她只能在不加重伤口的前提下,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把刘晴云推了出去。
沈袅紧贴着身后的人,屏住呼吸,不再做任何会刺激到他的动作。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沈袅被挟持着面向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一身常服,只是手中的枪预示着他便衣警察的身份。
便衣警察顾及沈袅的安全,不敢贸然靠近,只是站在不远处举着枪高呼:“李楠!冷静!”
可能是因为对面男人的身份,也可能是因为他标准的拿枪姿势让沈袅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刚刚被挟持时高高悬起的心瞬间放下了一半。
便衣警察还在小心翼翼的劝阻,警方会尽量满足他的条件,让他不要伤害人质。
然而抵在沈袅颈部的刀却并没有因为这些话,有分毫的松动。
沈袅清晰的察觉到,身后的男人呼吸急促、身体僵直,手臂更是紧紧的绷着。
他也在紧张、害怕。
相比之下,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最轻松的竟然是被挟持的人质。
沈袅的唇角流露出一抹苦笑,她终于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有种熟悉的不安感。
三年之内被歹徒挟持两次,这概率她是不是可以去买彩票了?
可能是因为有被挟持的经验,沈袅这次并没有像三年前那么害怕。
更何况,她还曾被某人特训了三个月,只训练‘如何在被挟持的情况下脱身’这一个动作。
这三年来她也都有在不断地学习拳击、散打,挣脱桎梏仍是她熟悉到刻进DNA里的动作。
沈袅镇定的巡视四周,评估环境。
面前只有一个便衣警察在交涉,可见这个抓捕任务是临时决定的。
但支援应该就在赶来的路上。
身后的歹徒想来也很清楚这一点,并且知道,他必须在警方的支援赶来前逃跑。
因为一旦有狙击手就位,他随时可能被击毙。
逃亡的紧迫感,再加上面前警察的软硬兼施,急切的想要寻找一条生路,让他有了片刻的晃神。
沈袅等的就是他这片刻的疏忽,察觉到身后人的异样,在他托着自己向后移动的间隙,果断出击。
左手手肘毫不客气的向后击打他的腹部,右手同时格挡反扣,配合脚下动作,直接反制。
刀具应声落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到对面的便衣警察都愣了一下。
前来支援的警队也及时赶到疏散人群,并没有引起大面积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