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将喜怒哀乐藏于面下的人都是狠角色，凌绾绾跟她闲扯几句后便打发她走人。
她命春盈将案面上的东西都收起来，她看到就发愁。
接下来的日子，凌绾绾都在等陆之衡的消息。
只可惜，久久都未等到，反而等来了章念珠。
“表姐，这是陆公子叫我带进宫来给你的。”章念珠悄悄将一封书信交到她手里。
凌绾绾让春盈给她倒茶，急忙打开书信。
陆之衡在信上说他已经跟陆鹤年言明她的难处，让陆鹤年出面去跟四皇子争回他与她的姻亲，可陆鹤年不肯，他正在家中与他周旋，让她再耐心等些时日。
“陆公子他为了让陆老爷帮你，已经整整跪在陆老爷的书房外三日了...表姐，要不还是算了吧...”
章念珠无心饮茶，轻轻抓着凌绾绾的衣袖劝说她。
凌绾绾看着章念珠心疼得快要落泪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她开口问她：“这封书信怎会到你的手中？你与陆公子也相识？”
章念珠的眼神露出些躲避的意味，她抿唇点头，解释道：“以前常见他到家中去找表姐，见过几回面。这封书信是他派身边的小厮拿给我的，你我是表姐妹，我进宫找你会更方便些。”
凌绾绾知道信不了她的话，便将计就计道：“既然陆老爷不肯帮我，你去帮我跟陆公子说一声，让他不必再白费力气了，身子要紧，不然我就要成陆家的罪人了。”
“嗯。”
章念珠想也未想便点头，眉梢还匆匆闪过一丝喜意。
“呸！挨千刀的白眼狼！”春盈对着她离开的身影唾骂两句，尔后又转身回到凌绾绾身边问：“娘娘，您为何要信她的话？”
“我知她的话不能全信，可都这么多日过去了，若是陆之衡有法子的话早就有消息了。况且章念珠一副急得要哭的样子，我便知道陆之衡定如她说的那般，真的在陆鹤年的书房外跪着，他再这么跪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眼瞧着距离五月初五越来越近，凌绾绾如坐针毡。
赵怀羿那人阴晴不定，凌绾绾不知道她那日说的话他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总之过去这么多日，她连他的人影都看不见。
期间，苏云卿还来找了她几次，跟她交待改嫁当日该注意的一些细节。
几次接触后，有一日凌绾绾终于忍不住问她：“本宫究竟何德何能，能劳烦四皇子如此惦记？”
自从被告知要改嫁给慕容邺，就一直是曹太后和苏云卿出面在张罗改嫁的事，凌绾绾连慕容邺一面都没见上。
后宫幸存下来的几位娘娘对此事也是闭口不言，当做热闹般旁观。
“王爷对娘娘的爱慕之情并非臣妇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他让臣妇来张罗与您的亲事，臣妇便依命来办，其他的待你与王爷完婚后可亲自问他。”
古代女子对夫君的话言听计从的一面，在苏云卿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恰好五月初二这日，新帝要登上天坛祭拜天神，诸位皇子会和百官们进宫跟着一块朝拜。
祭拜结束，慕容邺走下天坛后，被春盈悄悄带到御花园中。
“再过两日我们便要成亲了，娘娘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见到本王？”
被她带到御花园来幽会，慕容邺倒觉新鲜得很。
凌绾绾看着一身华服，头戴玉冠，面容姣好的慕容邺，孝恒帝的七个儿子里，他是长得最出众的，也是最富盛名的。
满腹经纶、才色无双，是后宫妃嫔们私下闲聊时经常用在他身上的美誉。
若是没见过赵怀羿，凌绾绾大抵会觉得他是盛景第一美男子。
“四王爷，本宫无心嫁于你，请你将亲事退了吧。”凌绾绾摆低姿态，开口求他。
慕容邺笑了笑，幽声道：“其他事本王都可以答应你，唯独除了这件事。”
“为何？”
凌绾绾抬眸，眉心紧拧。
慕容邺微微低头，俯身至她耳畔轻声回：“你害本王失去皇位，若是不将你娶回去慢慢蹂.躏，怎么抵得了本王心头大恨？”
凌绾绾呼吸一窒，人惊愕得往后倒退，被他用大手抵住柔软的后背。
“本王听说，娘娘还是处.子之身？”
凌绾绾十指微微泛白，再抬眸看他时，明显看到他凤眸里露出的灼热。
“害你失去皇位的不是本宫，本宫一介弱女子，朝堂之事并非本宫能插手的。”
她想要扯开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俩人的身躯几乎挨到了一起。
“公子，您还不出手？”
裴骁见到自个主子面色寒凛吓人，撇了撇嘴，他自己看了都面红耳赤不愿再瞧了，他倒好，还能镇定自若像看戏一般。
他不出声，裴骁只好自己转过身去。
“娘娘不必再做徒劳无功之事，等嫁了本王再慢慢解释罢。今日春色姣美，不如就让本王先验验...”
慕容邺握紧她腰肢，俯下身子。
“放开本宫！”
凌绾绾顽命抵抗。
“原来四王爷在这，可叫本君好找啊。”
骤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惊得慕容邺松开手。
凌绾绾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慌乱跑到赵怀羿身后。
赵怀羿将一只手背到身后，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中。
见到来人，慕容邺定下心神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般问他：“重华君找本王有何事？”
“陛下有请。”
他似笑非笑，眼底一片冰冷。
“那便劳烦重华君替本王将贵妃娘娘送回寝殿，过两日她便是本王的侧福晋了，本王可疼惜得很。”
慕容邺笑着，凤眸紧紧盯了凌绾绾一阵后，方甩袖离开。
待人走远，凌绾绾想抽回被赵怀羿紧握的手，被他扯到怀间冰冰凉凉道：“本君还得护送娘娘回寝殿，娘娘急什么？”
凌绾绾眼眸顿时暗下去，俩人就这么用衣袖藏着手牵手回到了长乐殿。
“你到底肯不肯帮我？”
殿门被他合上的那一刻，凌绾绾立刻开口问他。
回应她的，是他如暴风骤雨般倾泻下来的吻，薄唇上，被她咬破的伤痕还未痊愈。
片刻后，他停了下来。
他告诉她：“退亲的事，很快会有消息，以后不要再擅做主张去求别人了。”
凌绾绾发髻微乱，想谢他又觉得没必要，眼睁睁看着他推开殿门离开。
果然，这回赵怀羿没骗她，日落照到宫檐上时，苏云卿过来收走了她原先带过来的大红嫁衣和头冠。
“娘娘与王爷的亲事臣妇已到府上退掉，娘娘不必再嫁了。”
苏云卿委身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匆匆离开。
“娘娘，这么说咱们是不是可以出宫了？”
春盈高兴得很，亲事退掉她们想离宫便没人敢再拦着。
“嗯，收拾东西明日回府。”
凌绾绾收起疑惑的心思，想着先出了宫再说。
春盈火急火燎收拾东西，次日天一亮，主仆二人匆忙出了宫。
“绾儿，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凌天朝和章氏的眼里，满是愧疚。
“爹本不想将这门亲事答应下来，可四王爷他以你三个哥哥的仕途作威胁...”
凌天朝跟她解释道。
自古家中男儿都是排在首位的，凌绾绾知道责怪他也没用，便借口道：“爹娘，女儿累了，想回房歇一歇。”
“哦，对，你赶紧回去歇息。”
他们给她让道，凌绾绾行礼后退了下去。
好些日子没睡好，她这一觉在家中睡得极沉。
醒来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凌绾绾朝门口望去，只见穿着一双云纹军靴、一身金刺黑衣长袍的威猛男子走了进来。
章念祁手执腰刀跟在他身后。
凌瑾霄激动地将她搂到怀里，如释重负道：“妹妹！见到你安然无恙，大哥便放心了。”
“大哥。”
凌绾绾恍惚叫着，给他行礼倒茶。
“好在那些通敌叛国的罪证将四王爷给唬住了，不然大哥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收到你不愿嫁给四王爷的消息，真把大哥着急坏了。”
凌瑾霄性子急躁，喝下杯茶解渴话就滔滔不绝往外冒。
“我何时给你递过消息？”
凌绾绾疑惑问他。
“你没给我递过消息？”凌瑾霄亦是茫然得紧，他一拍脑袋道：“那便是有贵人助你了。”
他凝下心神告诉她：“在四王爷退亲的前一日，我便收到你不愿嫁的消息和四王爷通敌叛国的罪证。假冒你给我传信的人让我拿那些罪证去跟四王爷谈判，说他定会退掉与你的亲事，果然奏效了。”
凌绾绾瞬间想到赵怀羿，只有他有手段弄到慕容邺通敌叛国的罪证。凌瑾霄在兵部做事，正好可以将罪证交给他。
“不管他是谁，只要你没事就好。”
凌瑾霄言行举止豪放不羁，瞧着是个没城府的，见到她无事便安心回自己的院子。
夜幕降临后，凌绾绾以一身男子打扮，悄悄从后院出门坐上马车。
“小姐，咱们要去哪儿啊？”
出了宫，便不能再叫她娘娘。
“去赵家。”
她缓缓开口。
“啊，您要去找...重华君啊？”提到那个人，春盈就害怕。
她点下头，车厢内微弱的烛光倒影跳跃在车壁上，衬得她的眸光明明灭灭。
马车一路徐徐来到赵家府门口。
屋檐下已经亮起晚间照明的大灯笼，石阶上站着两个守门的下人。
“麻烦跟你们家公子通报一声，就说凌家公子找他。”春盈亦是扮成小厮模样上前通报。
两个下人面面相觑后，有一个跑了进去。
片刻后，凌绾绾被带到赵怀羿的书房中。
他这书院三面绕廊，院中种着丝竹，别致得很。
“上前来。”
他似是在作画，头也未抬。
凌绾绾缓步走过去，看到画纸中的人像，一下羞红了脸。
那是她侧卧在贵妃榻上的样子。
冰肌玉骨，盈暗香满。
“下流。”
她咬唇，低骂出声。
赵怀羿放下笔，这才抬眸看向眼前站着的人。她换了身男子装束，像个粉雕玉琢的玉面书生。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找我何事？”
他墨眸在她面颊上游离。
“你利用凌瑾霄...我大哥他对付四王爷？”她抬起脸，眼神嗔怒。
赵怀羿神色淡然，“本君不这样做，你早就是四王爷的侧福晋了。”
“以你的势力，大可以自己去找四王爷，为何要让我大哥无端当替死鬼？”
凌绾绾身子微微颤抖，凌瑾霄以为自己将妹妹救出了虎穴，却不知他自己已深陷虎穴。
赵怀羿眯眯眸子，扬起薄唇道：“不这样，你怎会主动来找我？”
昏黄的烛光映照到他面庞上，浸透出一缕缕蛊惑人心的斯文败类气息。
“过来。”
忽然，他低吼。
凌绾绾身子猛然一颤，乖乖走到他身旁。
“别以为出了宫便可以摆脱本君，你我之间还有好多账要算。”
暗紫色的衣袖覆到她肩颈上，他身上散发出的松墨香，萦绕在她周身。
“五皇子荣登圣位，你们内阁已经赢了。”她涨红的小脸上透着不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