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怎么了?”
苏若儿立刻担忧上前扶住他:“是不是又头疼了?我替你诊脉……”
双手相触,傅崇言却突然下意识抽回了手。
“我没事,若儿你先回房休息吧。”
苏若儿袖下的指甲狠狠掐进肉中,却什么都没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傅崇言目光一点点从屋内扫过,独自静坐许久。
辽北王宫。
女皇端坐于高位,望着台下的完颜玉:“棠儿,这两月堆积下来的储君公务,限你半个月内处理完毕,可有意见?”
这次擅自离辽赴靖,完颜玉明白是自己冲动了,入宫之前便做好了被母皇责罚的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母皇竟只字未提责罚之事。
完颜玉立即道:“谢母皇,儿臣领命。”
待她拜别离开。
帘后的辽北皇夫担忧走出来,“陛下,你怎么不问问女儿跟那中原男子的事?”
女皇淡然勾了抹笑:“她是辽北未来的储君,不会被儿女私情绊住的,朕相信她心中有数。”
“可她到底年轻,难免昏了心智。”皇夫仍不放心。
女皇轻笑:“所以朕这不是给她安排了事吗?忙起来脑子里就冷静下来,自然就能明白她更应该看重的是什么了。”
从王宫回到公主府后。
完颜玉就沉浸到了公事中。
直到侍女提醒到了晚膳时间,她这才起身离开书房。
当初自己答应过傅崇言,不管再忙,也要与他共度晚膳。
到厅中,果然便见傅崇言的身影立在桌前。
一如当初每回他等她的模样。1
完颜玉心情一松,快步走上前。
然后就见苏若儿从傅崇言身后走出,柔柔行礼:“公主,我们就等您回来用晚膳了!”
心一瞬清醒过来,完颜玉的笑意顿僵。
苏若儿却视若无睹,甚至殷勤地替她拉开椅子。
完颜玉在主位坐下,面前是辽北吃食。
傅崇言和苏若儿便并肩坐在她对面,面前是苏若儿亲自下厨做的大靖菜。
泾渭分明。
完颜玉期待已久的晚膳,成了他们二人的温情时刻。
她闭了闭眼,放下筷子:“你们吃吧,我先回书房处理公务了。”
完颜玉起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忽地顿住:“还有,日后你们不必等我用膳。”
这种看他们二人柔情蜜意的晚膳,不用也罢。
语毕,完颜玉利落离去。
身后,傅崇言骤觉口中食物莫名失了滋味。
之后几日。
完颜玉不是在书房便是出门处理公事,繁忙至极。
偶尔在府中碰上傅崇言了,她也只淡淡看他一眼便匆匆离去。
这般下来,傅崇言倒觉得不适。
之前他还以为到了辽北,完颜玉定也会同以往一样,缠着他让他恢复记忆,如今看来,竟是他多虑了。
怀着古怪心情,他又试着出府,竟也无人阻挡。
街上集市繁华。
傅崇言一路走来,竟觉得辽人百姓除了服饰口音不同,与大靖子民竟并无什么二样!
傅崇言想买点东西,谁知小贩不仅不要钱,还热情送了不少东西。
“我怎么能收你们的东西?”傅崇言有些诧异。
小贩们却笑:“我们认得你,你是公主的驸马郎,那自然是顶好的人!”
“我们受了公主照拂,日后公主继位,定会将辽北治理得更上一层,你是公主的人,自然受得起我们的爱戴!”
所有人的敬仰语气足以证明完颜玉深得人心。
傅崇言眸色微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自心底涌来。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是公主和耶律将军!”
傅崇言侧身看去,只见远处,完颜玉红衣策马,正与耶律辞并肩而来。
她身形英姿飒爽,艳丽夺目。
似曾相识的一幕陡然浮现在傅崇言的脑海,他心口莫名闷痛起来。
这无来由的心慌让他莫名惶恐,再不敢多看一眼。
他转身离去。
却陡然与一路跟着他的阿骨朵撞了个正着。
傅崇言心下烦闷,冷着脸正要绕开她。
阿骨朵却道:“傅公子!婢子有一话劝您。”
她望着前方完颜玉和耶律辞并肩的场景,笑了下。
“您现在能恃宠而骄是公主还喜欢你,可公主再喜欢你也只是一时,将来公主继位,后宫定不会只你一人!整个辽北也只有耶律将军才配得上公主的正夫之位!”
傅崇言脚步顿住,脸色一瞬铁青。
“你是说那耶律辞将来也要同公主成婚?”
“你们中原男子能三妻四妾,我们辽北以女为尊,自然女子也能三夫四宠!”
阿骨朵撂下话后,转身离去。
傅崇言的眉头皱得更紧。
早听说辽北女皇统领之下,女子唯尊,竟到了如此地步!
真是荒唐!
他心口堵闷烦躁至极。
当天晚上。
完颜玉忙到深夜才回公主府。
她疲倦万分正准备回房,却见到了正在等她的傅崇言。
完颜玉有些意外:“你还没睡?”
傅崇言脸色不知为何有些难看:“你今日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我去耶律辞那儿商谈了公务,不知不觉便忘了时间。”完颜玉解释。
傅崇言脸色发冷:“孤男寡女谈公务到三更半夜?”
“在我们辽北,这很正常。”
傅崇言阴沉着脸:“可你都成了婚还如此,成何体统!”
“我……”
完颜玉下意识驳斥的话忽地停下,她意识到什么,眸中微亮:“你问这话,是承认了我与你的婚约?”
这话问得傅崇言神色一僵,眼神闪烁了下。
半晌,他沉声道:“我与你的婚约确为事实,这点我无从辩驳。”
听见这话,还不等完颜玉欣喜。0
傅崇言却又语气冰冷道:“但即便如此,我心中真正的妻子也只有若儿一人!”
蕴着期待的心在这一刻摔个粉碎。
傅崇言说完便冷睨她一眼,甩袖而去。
那背影坚定且漠然。
分明是同一个人,完颜玉却突然觉得他如此陌生。
心脏仿若被无形大手狠狠揪起,闷痛难忍,叫她险些喘不上气来。
一夜无好眠。
第二天,完颜玉一大早便入宫去觐见母皇,傅崇言则去往厅中用膳。
两人碰见时,互不相视,擦身而过。
傅崇言在厅中没等到苏若儿,觉着奇怪便转道去了苏若儿的屋子。
却见苏若儿躺在床上,面色虚白。
傅崇言眉头皱起:“若儿,你怎么病成这样?”
“夫君……”苏若儿惊慌似的起身,柔声道,“夫君别怪公主,是我身子不争气,辽北夜里风大,这屋子到处漏风,难免感染了点小风寒,但没关系,若儿略懂医术,抓几服药吃吃就好了。”
傅崇言这才注意到她床上单薄至极的被褥和四面窗户纸都破了的屋子,脸色骤然一沉。
苏若儿眸中含泪扑入他的怀里:“只是夫君,若儿有点想家,我们什么时候能回中原?”
闻言,傅崇言握住苏若儿的手,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你放心,我会很快带你回家的。”
……
下午,完颜玉刚从宫中回府,正好撞见傅崇言送医官出门。
心一瞬揪起,她下意识问:“你身子有何处不适?”
傅崇言却神色淡淡:“不劳公主费心,我身体康健,并无不适。”
“那你请医官来是……”完颜玉拧眉。
傅崇言冷冷嘲道:“拜公主所赐,内子着了风寒难以下榻,这才请医官过来诊治。”
完颜玉心一颤,忍不住直问:“苏若儿感染了风寒,为何却怪在我身上?”
“若不是公主你刻意安排,她怎么会连床厚褥子都没有!”
完颜玉一怔,身旁的阿骨朵却不平:“傅公子!你话不能乱说!苏姑娘的褥子是我亲自安排的,怎么会没有?”
傅崇言冷笑:“这是你们的地盘,自然是你们怎么说都作数了。”
完颜玉拉住还想争执一番的阿骨朵,神色冷冽:“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去同苏姑娘对峙一番好了。”
说着她就要迈步去苏若儿的院子。
然而傅崇言却拦住了她,凉声道:“算了吧,公主千金之体,医官刚刚在屋内熏了艾草诊治,公主向来一碰艾草便浑身起疹,傅某与内子可担不起这责任。”
完颜玉胸中一股怒火直升,正要回驳。
脑海中却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碰艾草会起疹之事,只有亲近之人才知。
背脊一瞬爬上寒意来。
她脸色煞白,瞪圆了双眼看他。
几乎是颤抖着嗓音,她问——
“傅崇言,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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