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音面色苍白走出偏殿,意外在门口遇见了乌冥。
苏醒三个月,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找她。
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乌冥先是一愣,而后蹙眉:“师姐,你怎么还是这么虚弱,玄彻昨晚不是来给你疗伤了吗?”
“你该不会私自偷偷修炼了吧?你经脉没修复好何必急于求成,万一不小心毁了你体内的灵根怎么办。”
似是而非的关心,叫沈灵音听得别扭异常。
“你有话就直说吧。”
心里那点心思被看穿,乌冥不敢直视沈灵音的眼睛。
犹豫了一会,就说:“心蕊虽为凡人却生有灵根,原本可以踏上仙途,但被抽了灵根给你,她从未有过怨言,只说能救人她就很开心。”
“我们当初因为你濒死,个个自责到差点走火入魔,是心蕊的陪伴才让我们稳住的道心。”
他说的认真,沈灵音没打断,心却一点点冷下来。
乌冥不曾察觉,越说越心疼:“而且,就算心蕊被逼打扮成你的模样,学习你说话,学习你的习惯,她也没有怨言……”
“乌冥!”
沈灵音再听不下去,忍着堪堪问:“所以你到我这儿来,只是为了告诉我,替代了我十年的花心蕊有多不容易?”
乌冥沉默了一瞬,半天才吞吞吐吐开口。
“师姐,心蕊喜欢玄彻,她为你差点没了命,你能不能把玄彻让给她做夫君,反正她活不了多久,等——”
“够了!”
“师姐,算我求你了……”
“滚!我不想见到你!”
心头痛意蔓延,充斥五脏六腑,沈灵音紧紧攥拳,眼眶通红。
这是她曾经无数次舍命护着的小师弟啊……
这番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乌冥黑脸离开。
沈灵音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本能去找玄彻。
可走到玄彻的房门口,刚要推门,却从门缝中见到——
花心蕊哭着贴着玄彻的胸膛:“我知道你喜欢灵音仙子,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真的好爱好爱你,你要我的灵根,我给了,你要我做替身,我一做就是十年……”
“为了你,我变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难道……这些就没有换来你对我的半点爱意吗?
沈灵音僵住,她秉着呼吸,透过门缝死死盯着那个曾说此生只爱她一个的男人。
却听他说——
“有。”
仅一字,击碎了沈灵音所有的骄傲。
手心掐的生疼,她再听不下去,跌跌撞撞离开。
每走一步,从前的一帧就狠狠甩过——
“阿卿,我玄彻对天起誓,我此生只爱你一人。我毕生所念,就是娶你为妻,恩爱白首!”
“你护蓬莱,我护你。”
“我不在意什么尊者大能之名,我也不在意能不能飞升成仙,我只知道,你所愿皆我所愿……”
曾经的爱,成了遍布荆棘的牢笼,每回忆一分都疼得鲜血淋漓。
沈灵音漫无目的,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曾经玄彻与她定情的灵泽湖畔。
可等她走近却发现,玄彻当年给她种下的灵音灵花全被换成了凡间没有灵气的普通牡丹。
不远处,杂役弟子议论——
“想当初,这灵音灵花是玄彻远赴蜀山雪峰,给蜀山当白工陪练,一身伤才带回来的,如今花心蕊随口说了句喜欢牡丹,竟然就要拔了。”
“灵音仙子都醒来了,她和玄彻自小有婚约,玄彻为了个替代品做到这个地步,也不怕伤了仙子的心?”
“花心蕊这替代品在蓬莱待了十年,又和灵音仙子长得几乎一样,谁还分得清谁是正主,谁是替代?”
越听,沈灵音越没有站立的力气,呼吸好像都在痛。
她颤抖着捡起一朵枯萎的灵音花,失魂落魄回到偏殿。
不久,屋外淅沥下起了雨。
玄彻来偏殿时,沈灵音正坐在大开的窗边,半边身体被雨打湿,手中握着一朵干枯的灵音花。
目及枯花,玄彻神色一紧,忙走过来:“你身体还没恢复,淋雨伤身。”
沈灵音闻声回头,看着他的眼神空洞又死寂。
玄彻更慌了,他像从前那样认错,将人抱进怀里,温柔劝:“这花没什么灵力,配不上你,我能为你寻来更好的,你想要什么,我补偿你好不好?”
补偿,伤口就能愈合了吗?
他的怀抱不暖了,甚至……给她无尽的后怕。
她紧紧攥着那朵花,盯着他的眼睛,一点点推开他:“你是在为谁给我补偿?”
玄彻抿唇,脸色有些难看。
却依旧一个字都不说拔掉灵音花的真正原因。
明明质问的是她,可沈灵音却反而更慌。
玄彻明知道她有多喜欢灵音花,却为了花心蕊通通换成了牡丹。
是不是花心蕊替代她在蓬莱活了十年,也替代了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
她不敢再想下去。
试探开口:“那好,既然要给我补偿……那你把花心蕊送走,她是凡人,凡人界才是她本该待的地方。”
话落,偏殿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
花心蕊哭着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沈灵音面前,还死死抓着她的手,力道大的快要把她的手掐断。
可花心蕊脸色却柔弱无助极了。
“不要赶我走,你是高高在上的仙子,拥有一切,可我只是一个凡人,我真的很爱玄彻,求你让我留在他身边吧,我打扰不了你们多久的……”
沈灵音疼的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
乌冥便急切从外头冲了进来,拉起花心蕊护在身后,大声指责。
“师姐!你就答应她吧,她这十年被逼着学你的摸样,早就习惯了蓬莱的生活,你现在赶她走,不就是逼她去死吗?”
“你从前最温柔大度,怎么现在不知感恩,变得这么无情了?”
一字一句,如刀刺进沈灵音的心口。
当初她为了救宗门甘愿赴死,她没想过活过来。
是他们自己救了她。
是他们自己逼着花心蕊扮演她,替代她。
现在又来责备她为什么活着不感恩……
你说,好不好笑?
乌冥却好像怕她还不够痛,抱起哭到快晕厥的花心蕊,撂下狠话:“我这就带心蕊去找闭关的师父,蓬莱岛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说的算的。”
屋子安静,只剩下沈灵音和玄彻。
沈灵音掐着掌心望去,却发现他的视线紧紧追着乌冥远去。
心头又是一疼,她颤抖启唇:“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你……”
玄彻回头,忽得叹息:“阿卿,她真的很可怜。”
沈灵音眼眶一酸,泪差点忍不住:“所以,你爱上她了,对吗?”
对视间,玄彻眼底依旧都是她的倒影,她却已经看不清,自己还在不在他的心里?
男人却没有回答爱不爱,只道:“半月后是我们的结亲大典,别多想。”
可说完,他就走了。
她的追问只换来狼狈。
沈灵音凝着男人匆匆远去的背影,眼角的泪掉了下来。
玄彻,你真的还想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