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抬眼看向她:“如此,阿洛,你可愿做我的皇后?”
温暖的身子一僵,有些吃惊地看向严昌旭,怔怔开口:“昌旭哥哥……”
“阿洛,我刚刚继位,前朝人心不稳,有的是人想要我的性命,我需要你帮我稳固后宫,只要你愿,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后。”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君王一言九鼎,他既说了,便会做到。
温暖看着他认真严肃的神色,心却控制不住地跳动起来。
他们俩人是青梅竹马,他是皇子,她是大臣之女,自小一起长大。
但其实,她早就心属于他,却从未开口。
话已至此,她会是他唯一的妻子,可以陪伴在他的左右,她已别无所求。
温暖抿抿唇,缓缓点头:“我自是愿的。”、
严昌旭笑起来,伸出手如从前那般揉了揉她的头。
……
“奉天承运,今有大理寺卿之女温暖,知书识礼,性行温良,端庄淑睿,着即册封为皇后,掌管六宫,钦此——”
新帝,新婚,新后。
温暖一身大红喜服,凤冠霞帔,八抬凤栾轿撵,自皇宫正门入主椒房宫。
夜色降临,新帝严昌旭踏入椒房宫,挑开了温暖的红盖头。
面前君王眸色比夜色更深,嘴角却微微上扬。
“阿洛,你来了。”严昌旭说。
温暖看着他,心底不经意划过一抹悲恸。
她知道,她的夫君是天下人的君王,他的心不会属于她。
选中她做皇后,不过是因为自小的情分,以及她的父亲是帮助他上位的忠臣。
知根知底,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觉得此刻已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温暖露出一抹浅笑,轻声道:“我来了。”
……
严昌旭用三年的时间,平息了朝堂明里暗里的所有逆反势力。
在此之后,为给皇室开枝散叶,他纳了许多妃子,但温暖的皇后地位始终无人撼动。
也有野心勃勃的妃子想要坐上皇后的位子,为此不惜用了许多手段,甚至用皇子诬陷温暖。
但严昌旭不仅没有相信,还帮着温暖查清了真相,并处死了那个妃子。
后宫晓瑜,温暖是不会被废后的,便再无人敢挑衅她。
严昌旭的偏向很明显,这也让温暖感到心安。
直到,那个女人的入宫。
新入宫的女子是左相之女棠儿,旁的女子都是从答应开始做起,偏这位棠儿一入宫便被封为淑嫔。
温暖向严昌旭问起此事,他说:“毕竟是左相之女,不能苛待。”
话是这样说,她却明显感觉到他对淑嫔的不同。
严昌旭开始对淑嫔的专宠,与她一同用膳、看戏、甚至因为淑嫔的一句话便从民间找了戏班子进宫,只为哄得淑嫔一笑。
各宫嫔妃心中有不满,纷纷向温暖规劝,希望她能劝的皇上不要为美人迷惑了心。
严昌旭到椒房宫用晚膳时,温暖缓缓开口:“皇上,您最近有些太过于娇宠淑嫔了。后宫嫔妃这么多,您应该雨露均沾。”
她身为皇后,劝解皇上不要独宠是理所应当,更何况她是好心劝导。
哪知,严昌旭闻言当下就拍案而起,眉眼间尽是怒气:“朕不过是遇到了喜爱的女子,你也要阻拦吗!你是皇后,应该贤良淑德!”
相识数十年,他从未这样厉言厉色地跟她说话。
温暖有些被吓到,却面上仍不露惧色:“曾有烽火戏诸侯,只为搏美人一笑,如今皇上也要做一个昏君吗?”
话音刚落,严昌旭手臂抬起,就给了她清脆的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
温暖捂着火辣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中泪光闪闪。
但还没有完。
只听她面前冷酷无情的君王冷冷开口:“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我瞧着皇后是有些疯魔了,不如就在你这椒房宫好好反省你身为皇后该做什么!”
“没有我的命令,你一步也不许踏出这椒房宫!”
说完,严昌旭绝情离去。
身后,温暖的眼泪应声而落。
什么时候,他在她面前也开始称“朕”。
而又是什么时候,他们之前变得这样疏离?
皇后被囚禁于椒房宫不得出,这在后宫嫔妃眼中跟打入冷宫没什么两样。
终于有机会将温暖拉下后位,不安分的人便跑去巴结淑嫔。
而温暖呆在宫中,却是心死如灰。
严昌旭不爱她,她已然无所谓,却不想竟连再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心病缠绕,很快温暖便一病不起,这件事本该禀报严昌旭的,ггИИщ但是温暖已然失望,不肯让下人去禀报。
后来,她的父亲大理寺卿被打入天牢,而后,后宫流言四起,说着皇上即将废后,立淑嫔为新后。
这些消息传到温暖的耳中,竟让她生生吐出一口鲜血,之后她的身子更加虚弱。
二十八岁生辰那一天,温暖坐在院中,看着一只喜鹊停落枝头,就这样闭上眼,再也没有醒过来。
……
半月后,左相因通敌叛国被判死刑,他的女儿淑嫔紧跟着入狱。
大理寺卿完好无损地从天牢中走出,赫然是没有受过牢狱之苦的模样。
这一切,不过都是严昌旭和大理寺卿布下的陷阱,只为将左相和身后势力一网打尽。
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温暖会因心魔缠绕而撒手西去。
国丧之上,他看着那座棺材,心中懊悔不已。
他站在棺前,低声呢喃:“此生,到底是我欠你一句话……”
若有来世,我愿再不做皇帝,只给你一人一生一世的爱。
——
将军和乞丐,皇帝与皇后,这便是严昌旭和温暖的第二世和第三世吗?
严昌旭从床上坐起,看着窗外天光微亮,疲累地擦去额上的汗珠。
从前,温暖只告诉他,她梦中的九世,她很爱他,他们成为了夫妻,却不曾告诉他,她每次都会在二十八岁生日那天死去。
为什么她每次都死在二十八岁的那一天,就连此生此世,她因为救起小朋友而溺水死亡,也是在二十八岁……
他想不通,烦乱地揉了揉后脑。
温母一大早便赶到了温家,在看见女儿的死亡确认书和骨灰盒之后,这个母亲的世界一瞬间崩塌,崩溃大哭。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是任何人都不能用只言片语安慰的。
温母责怪温父,却也明白已是无济于事。
逝者已逝,生者依旧要继续生活。
严昌旭离开温家,回到了自己家。
这一夜,他梦见了三个故事。
正是傍晚时分,长街上挤满各种小摊,吆喝声一声接着一声。
忽地,从长街尽头传来一声高呼。
“让开——”
紧接着,就是一阵仓促的马蹄声,仿佛在告诉行人,若不快些避开,就要被踩成肉泥。
人们慌慌张张地向两旁退让,只见一队人马奔驰而过,速度快得只能看清他们身上军装的颜色。
待一队人马离去,议论声四起:“这是严老将军的儿子严昌旭吧?”
“你敢直呼他的名字?那得叫严帅!”
“刚刚听说北边打完仗,严帅这是凯旋归来了啊。”
……
严府。
严昌旭从马上翻身而下,两步便跑进府中:“爹,我回来了!”
严父缓缓从屋中走出来,面色不悦:“你能不能低调一点,在几里之外就听见你大张旗鼓的动静了!”
“这不能怪我,那我骑着马慢悠悠地走,不是更引人注目?”严昌旭挑挑眉,赫然是桀骜不驯的公子模样。
“你啊你,迟早要吃亏!”严父用拐杖比划了两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严昌旭走过去,揽住严父的肩膀:“爹,你可听说了我的赫赫战ii功?”
“听说了!”严父挥开他的手,“琛儿,我与你说过多次,有些事情要把握好分寸,像我们这种人,在外面结仇不会少,你就是不肯听我的。”
话没有说两句,全都是训诫。
严昌旭有些不耐烦,揉了揉后脑勺就要往外走。
“站住!你个小兔崽子又去哪?”严父叫住他。
“喝酒。”严昌旭老实回答。
“今晚要与你温伯父相聚,你去梨园把温家女儿接到家中,好生待客!”严父命令道。
闻言,严昌旭怔住:“梨园?”
……
“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请示去年……”
悠悠转转的歌声从梨园中断断续续地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