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晋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这群据说是都得到过赵语欣恩宠的男妓。
半晌后，他淡淡地道：“我已经不是九公主了，别再如此唤我。”
以赵语欣现在的身份，听在有心人耳中，只怕又要被攻讦。
那几人对视一眼，最前面的那个恭敬道：“公主，在我们心中，您永远都最尊贵的公主。”
贺晋安皱了皱眉，胸口只觉有口气堵着。
那人继续道：“若不是公主出手相救，我们几个怕是早已没有性命了，公主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吾等定当竭尽全力。”
贺晋安心中一股怪异的感觉升起，这几人跟赵语欣的相处方式不像恩客与男宠。
倒像是……上司与下属。
贺晋安敛下眸子，温声道：“没有，只是偶然路过，便来看看你们。”
在南风馆待了半个时辰，那几人尽心伺候着，却是都没有任何逾矩动作，十分规矩恭敬。
几人还低声与贺晋安诉说着近日京中的消息，似乎从来便是如此。
其中有几个消息，便是连贺晋安的人都不知晓。
从南风馆出来，贺晋安对着暗处的麒麟卫道：“查清楚这几人与赵语欣的关系。”
翌日一早，别院中。
一夜未眠的贺晋安看着面前的麒麟卫，声音有些喑哑：“查到了？”
麒麟卫沉声回复：“查到了，那几人都是被九公主养在南风馆的暗探。”
贺晋安顿了顿，一摆手。
那麒麟卫又消失不见。
贺晋安深沉的眼眸里溢出许多无法辨别的情绪。
良久，他蓦地发出疯狂的大笑，那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自嘲和愤怒。
生性放荡？不尊礼法？为人恶毒？不配当一个母亲？
他曾经指责赵语欣的罪名，如今一条条响亮地打在他脸上。
明明失去景儿最难过的是赵语欣，他却还护住凶手那般对她。
过了不久，又有人来报。
“世子，白云倾院中的人已经招了，那两个出现在九公主院中的诅咒娃娃，还有九公主身边的大太监赵英之死，皆是白云倾所为。”
贺晋安怒极，反倒奇异般地平静下来。
“好！好一个冰清玉洁，菩萨心肠白云倾！”
他眸色猩红，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贺晋安回到贺家时，赵语欣不知去了哪里。
他走进书房，那和离书还大咧咧摊在桌上，仿佛是故意放在哪里，就等着他。
贺晋安拿过那和离书细细看着，赵语欣绿轴的字很漂亮。
她一向聪颖，从小就学什么都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是赵氏最优秀的公主，十四岁便风华绝代，名满天下。
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嫁入了贺家，然后，变成整个京城的笑话，人人唤她疯子。
与他成婚那天，便是赵语欣疯了的开始。
贺晋安手开始微微发起抖来。
这时，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夺走他手上的和离书。
贺晋安抬眸看去，只见贺夫人神色惊喜。
“原来我儿子已经写好了和离书，我就说，你这样一个贱妇怎配为我贺家妇。”
贺晋安蹙眉，却忆起自己现在还是赵语欣的身体，只好强压下火气，冷冰冰地道：“这和离书还未签字。”
贺夫人神色高傲：“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将世子找来……”
话音落下，一道略带凉意的声音响起。
赵语欣出现在门边，嘴角带笑：“母亲不必费心，我这就签字。”
贺夫人拿着那和离书，喜气洋洋：“阿辞，你总算来了。”
“我还说昨夜你在倾儿院中闹出这么大动静是作甚，想必已经达到目的才会写下这和离书，快签了字便将倾儿放出来。”
赵语欣似笑非笑瞥一眼脸色难看的贺晋安，笑道：“母亲神机妙算！”
她走到桌边：“母亲将和离书放下，有您作证，我这就签字。”
贺晋安看着她的笑，眉心狠狠一跳，忍不住阻止道：“不可。”
年少青梅时，他曾带着赵语欣模仿过自己的字迹。
他相信赵语欣能将那字写得他都分辨不出来。
今日贺夫人带着这么多人在场，这字一签，日后他便是无可辩驳。
贺夫人沉下脸，厉声道：“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贺晋安却看也不看她，将那和离书夺过撕碎，漫天纸屑飘飘扬扬落下。
贺夫人气急败坏，举起手狠狠一耳光扬到他脸上。
贺晋安脸偏过去，娇嫩白皙的脸上出现一个清晰掌印。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涌的戾气强压下去。
赵语欣亦是心疼的微微抽气。
那可是她艳绝天下，引以为傲的容颜，这老毒妇真敢下手。
但她还是大局为重地压下火，劝道：“母亲莫气坏了身体，不过是和离书而已，她撕了我再写就是。”
贺晋安转头看她，一双眼红得有些吓人。
赵语欣心中叹了口气，见好就收。
将贺夫人劝出去后，赵语欣关了门转身，故作叹息：“你说你为何非要跟你母亲作对，没得带累我。”
说着，她抬手心疼地抚上自己的脸。
贺晋安一把抓住那手，眼眸又冷又沉：“你就这么想与我和离？”
赵语欣抽回手，眼中寒意凌然更甚：“这不是我与你谈好的三个条件？反悔了？”
贺晋安闭上眼，将那翻江倒海的情绪强抑下去后又睁开，他尽力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静。
“我说了，待换回来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赵语欣眼眸闪了闪，勾唇笑了。
“放心，今早你不在时，暗卫传来消息，那位澜沧山真人，不日便会到京城。”
贺晋安长长吐出一口气：“很好。”
只要换回来，他可以将一切重新掌控在手里，包括赵语欣。
他讨厌现在这种感觉。
赵语欣看了眼满地纸屑，略带遗憾。
“又得重新写一份，可惜了，我的第一封和离书，我还十分用心琢磨了辞藻……”
贺晋安刚压低的火瞬时又被挑起。
他低吼：“赵语欣！”
赵语欣仔细凝视他神色半晌，却是笑起来。
她似乎，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她眼珠一转：“贺晋安，你不会因为被好表妹伤了心，终于发现我的好，舍不得我了吧？”
贺晋安直直盯着她，好半晌才艰涩地开口：“我与白云倾，一直都只是兄妹之情，从未有过其他。”
当然，现在就连兄妹之情也不剩下了。
赵语欣一愣，笑容变淡：“与我何干？我现在只关心换回来之后，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兑现。”
贺晋安有种快要失去什么似的心慌，他紧紧握住赵语欣的手。
“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但赵语欣，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高傲的贺世子此生第一次低下头颅，带了些恳切的语气。
无他，赵语欣想要离开他的心太过强烈。
赵语欣顿了片刻，抬手勾住贺晋安脖颈，如原来一般亲昵的姿态。
她附在贺晋安耳边道：“好啊，除非，你先杀了白云倾。”
第20章
贺晋安眼眸一凝，墨色晕开。
半晌后，他郑重而又轻声地道：“好，给我时间。”
赵语欣笑意扩大：“那我等你。”
松开手转身的瞬间，赵语欣立时笑意散去。
同样的错，犯一次叫天真，两次便是愚蠢。
她与贺晋安，就如两人的家族，这辈子都注定为敌。
身后，贺晋安攥紧了手。
他知道赵语欣在骗他，可他……不敢拆穿。
待换回来，待他继承贺家家主之位将一切掌握在手，等到解决了白云倾。
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贺晋安只能一遍又一遍这样告诉自己。
三日后，澜沧山真人到京城，暂居京郊小天山的道观。
出城的路上，赵语欣和白云倾却先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寂静的半道上，两人的马车被人拦住。
赵语欣刚一踏出马车，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