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令绾听不见。
她闭着眼,任由马儿带自己狂奔,脑海里回想着的,是曾经和傅玄觐朝夕相处的过往。
一件一件,她铭记于心。
但在傅玄觐眼里,似乎都是过眼云烟。
这时,身后传来另一阵马蹄声。
南令绾刚要睁眼去看,手臂就被人大力攥住,紧接着,整个人被从马上拎起!
傅玄觐一把将她拽到自己马上,随后勒紧缰绳。
马在悬崖边堪堪停下,蹄下的碎石落入无尽深渊。
傅玄觐看着南令绾,声色凛冽:“你不要命了?”
秦云玥和卫南风还停在很远的地方。
南令绾看着傅玄觐,这一刻,这世间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眼神恍惚了瞬,轻声问:“傅玄觐,你还记得吗,我们曾经一起去看日出,一起在水池里赤裸相见,还有那夜军营的帐篷里,你与我……”
“够了!”傅玄觐厉声打断了她的话,眉眼间尽是警告,“忘掉那些。”
“南令绾,别肖想不该是你的东西,你不配。”
南令绾眼睫一颤,从得知他与秦云玥订了婚后,就一直哽在喉咙的那口气,慢慢消散。
是啊,傅玄觐自小就是天之骄子,可她南令绾是什么呢?
南家在贵族云集的京城,不过是颗不起眼的砂砾。
而自己,连爹娘都不在乎,又怎么敢奢想傅玄觐的爱?!
南令绾凝望着眼前这个深爱的男人,却仍旧想再问一句——
“你当真对我没有半点爱意吗?”
傅玄觐却连回答都欠奉。
他直接将南令绾扔下马,头也不回的离开。
南令绾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望着傅玄觐走向秦云玥的背影,她抬手捂着泛疼的胸口。
三年前的一次鏖战中,她为傅玄觐挡过一箭。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伤口处还总是会隐隐作痛,还留下了一道丑陋的伤疤。
那之后,每次傅玄觐将她压在身下时,他都会亲吻那道疤。
他说:“阿绾,以后我定会护好你,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你再也不会痛了。”
“可是傅玄觐,我现在好痛啊!”
南令绾在心里嘶喊着,注定无人听见,无人回应……
等卫南风过来时,就看到她站在那儿发呆的模样。
他赶忙下马,伸手想要去检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可下一刻,却还是垂下了手。
“阿绾,你没事吧?”
南令绾回过神,摇了摇头:“我有些累,先回府了。”
说完,她重新上马离去。
卫南风站在原地,一双眸子里的情绪,复杂难辨。
半个时辰后,南府。
南令绾刚进到后院,一个丫鬟走了过来,一脸轻蔑。
“夫人叫你过去,说是已为你找好了夫婿。”
南令绾傅不上计较她的态度,转身就朝母亲的院子走去。
刚进去,就瞧见父亲和南清鸢也在。
她顿了顿,复步走上前:“母亲,我说过婚事由我自己做主。”
南母却摆了摆手:“哪家姑娘的婚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岂能由着你的性子胡闹?”
“不是胡闹。”南令绾想到傅玄觐,纵使难过,却仍不想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而是……我已有了心悦之人!”
闻言,南母转头看向南父。
南父看了南令绾半晌,嘲讽一笑:“再好能好到哪去?!我们给你选的夫婿,可是陛下最宠信的岳亲王!”
南令绾脑袋蒙了下,不敢置信!
岳亲王,京城中人人皆知的瘸腿亲王。
他生性好色,被其祸害死的女子尸体,堆积如山。
第4章
院中,风吹着树叶,簌簌作响。
哪怕这五年,南令绾远在边疆,都曾听说过岳亲王的荒诞淫事,现在父母却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她浑身冰凉:“你们难道不知他的恶行吗?”
南清鸢‘啧’了声:“知道又如何?那可是亲王,你嫁过去就是亲王妃!”
南母也跟着开口:“对呀阿绾,亲王可不是我们这种家族能轻易攀上的,你要把握机会。”
南父一脸理所当然:“你是南家的女儿,为了你哥哥,和南家的未来,你义不容辞。”
“来人,把南令绾抓起来,送去岳亲王府!”
“轰!”
屋外雷声乍响,震耳欲聋。
南令绾不敢相信的看他,对视间,南父眼里一片冷漠,不为所动。
南令绾想逃,可双拳难敌四手,最后,她被捆住了手脚,喂了软筋散,扔上了马车。
岳亲王府。
岳亲王满身横肉坐在上面,旁边正坐着傅玄觐。
“王爷,这就是小女南令绾。”南母立在南令绾身边,献媚介绍着。
岳亲王一双眼睛都挂在南令绾身上,她被换了一身浅粉色纱料襦裙,衬得皮肤越发白皙。
岳亲王搓了搓手:“听闻她曾被送去江南?不介意本王查验一番吧?”
“当然不介意,王爷请便。”南母往后退让开来。
话至此,南令绾满心寂然,也想要逃,可药效还没散,她连抬手都难。
最后,她抬头看向傅玄觐,他可会帮自己?
思虑间,岳亲王站起身,却在走来的那刻顿住。
他看向傅玄觐:“傅小将军,不如你帮我去看看,这南家的小姐是不是处子!”
闻言,南令绾一怔,脑海里想起了军营里亲密的那一幕幕。
黄沙,军帐,篝火……
唇齿交缠,巫山云雨!
这时,傅玄觐也走到了她身前。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一片凌乱的南令绾,随后缓缓蹲下,朝她伸出手!
她往后退,想要躲。
却被傅玄觐钳住了手腕,他另一只手顺着纱裙衣摆伸进去……
男人带着茧子的指腹滑过肌肤,南令绾浑身战栗。
不知过了多久,傅玄觐撤回了手,眉眼凉淡。
“她是。”
一句话,如雷鸣轰碎了南令绾脑中所有温情画面。
耳边,岳亲王满意大笑着:“很好,婚事就这么定了,一月后本王到南府迎亲!”
岳亲王府外,马车边。
南令绾被南母搀扶着,才能站立。
她看着朝另一方向走去的傅玄觐,忍不住将人叫住:“为什么?”
傅玄觐脚步一顿,他回头看了眼南母,直到她先上了马车,才看向南令绾:“能嫁给岳亲王,是你的福分。”
福分?
南令绾只觉得荒唐:“他的事迹,所作所为还是你讲给我听的。现在却说嫁给他……是我的福分?”
“傅玄觐,这话你信吗?”
傅玄觐眼里不见丝毫变化:“你信,就够了。”
南令绾喉间一哽,再也压不住情绪:“可我不信!我也不想要这个福分!”
她操动着发软的四肢,一步步走向傅玄觐:“你不爱我,却碰了我,如今还要我嫁给这样一个不堪之人!”
“傅玄觐,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傅玄觐被她话里的质问,点燃了怒气。
他脸色冷峻:“南令绾,我是在救你。”
南令绾一愣,没反应过来,下颌就被他钳住。
傅玄觐嗓音低沉,如诅咒萦绕:“你可知南家一开始送你参军,并非是期待你建功立业,而是将你送来……当军妓!”
第5章
回南府的马车上。
南令绾还陷在傅玄觐的话里,回不过神。
她看向身旁的南母,幼时自己跟在祖母身边,与母亲相处不多,只记得祖母说:“阿绾你同你娘长得很像,杏眼葱鼻,看着就是乖顺的人。”
那之后,她每日便要在镜子前看好久,想知道母亲到底长什么模样。
后来跟着祖母从老家来到京城,也见到母亲……
也许是马车内气氛太过沉寂,南母率先开了口:“刚刚你爹派人传了话来,说你兄长被陛下封了‘骠骑将军’,还赏了千两白银和一间府邸,真是天大的喜讯!”
南令绾看着她欣喜的眼,声音轻缓:“这些……本该是我的。”
南母一顿:“你是女子,如今亲事也都定下来了,这样的话日后莫要再说。”
南令绾攥了攥无力的手,问起了刚刚傅玄觐说的话:“你们一开始送我参军,并不是期待我建功立业,而是送我去当……当军妓,对吗?”
南母神情一阵慌乱:“你,你听谁胡说的?!”
南令绾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只觉得喉咙像堵了块充水的棉花一样,呼吸不畅。
一直到南府,母女两个都没有说话。
深夜,一片静谧。
卧房里,南令绾吐掉假意喝下的软筋散后,打晕了看守的下人,正准备逃走。
不料刚出院子,就看到站在院中的傅玄觐。
她脚步一顿,心不断下沉。
黑夜里,两人对视。
傅玄觐一步步逼近,烛火笼罩下,他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
“你要去哪儿?”傅玄觐冷声喝问着。
南令绾抿了抿唇:“放我走,看在我曾救过你的份上。”
她不敢再去提那些感情,怕让自己更加难堪。
傅玄觐眼神微沉:“我若不呢?”
南令绾拎着剑的手猛然收紧。
傅玄觐若不,她又能怎样?
自己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他亲手教出来的,真打起来,她也不是傅玄觐的对手。
南令绾有些颓然,可想到要嫁与岳亲王,与死有何区别?
她拧着傅玄觐的眼,嗓音微哑:“你非要这般逼我吗?泥人尚有几分血性,你就不怕我会杀了他?”
傅玄觐不以为意:“若你想南家陪葬,大可试试。”
一句话,堵住了南令绾所有可能。
祖母也是南家人,她不可能弃老人不傅!
南令绾闭了闭眼,疲惫感充斥了全身:“傅玄觐,你赢了。”
闻言,傅玄觐眼里却没半分喜意,反而有些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