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璃月飞快掩去眼中的慌乱,抬头理直气壮道:“我迷路了。”
穆小歌看向将军府门口,那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他点点头,语气无奈:“好的,迷路的公主殿下,该回去用膳了。”
两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到拐角时,梵璃月又往将军府看了一眼。
她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感伤和依恋。
回到别院时,南农已经回来。
饭桌上,梵璃月指着穆小歌道:“小叔,你给他治伤时能不能把他咳嗽顺便治了,天天听着怪烦的。”
穆小歌瞥她:“多谢公主关心!”
南农神情一言难尽:“……亏你还听得出来是关心。”
说完又瞪一眼梵璃月:“你还挺会指挥,我一药圣,你用的比你们家御医还顺手。”
梵璃月谦虚:“我们俩分什么你家我家啊小叔!”
南农蓦地有些怀恋从前那个傻乎乎的小南词。
穆小歌听着两人拌嘴,忍不住道:“不碍事的,不劳烦前辈。”
南农点了点梵璃月眉心,却还是转头看他:“王爷这咳嗽的毛病从几时开始的?”
穆小歌顿了顿,默默道:“半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平时无甚影响,一到变天就会咳嗽几声。”
看着梵璃月抱着碗悄悄坐远,他哭笑不得:“不会传染。”
梵璃月埋头吃饭,心内却琢磨开了。
看来她有必要搞清楚,穆小歌这半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判若两人。
南农点点头:“等会儿我给你开个药方,吃上半月,药到病除。”
穆小歌又礼貌道谢,心中还觉得不愧是九州大陆最神秘和平的南越国之人,药圣前辈人真好,没有一点世外高人的奇怪脾气。
他哪里知道,南农还记得自己乖乖小侄女捅了别人一刀。
心虚着呢!
接下来几日,梵璃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穆小歌心中还暗自纳罕。
此时的他还不明白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的道理。
果然,就在阳光明媚的一个安静午后,还在喝药的穆小歌收到消息。
“南词公主又逃跑了。”
这个又字用得十分精妙。
穆小歌叹了口气,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两日施针到了关键时刻,南农都住在宫内,这位倒是会选时间。
淡定自若地喝下最后一口药,穆小歌眸色淡淡:“去哪儿了?”
暗卫脸色羞惭:“属下不知!”
穆小歌也不恼,南词的厉害他也不是第一次领教。
若她真是梵璃月,甩开几个暗卫更是不在话下。
那天在近月楼,她说梵璃月蠢那几句话,不是辱骂,而是一种近似于自我厌弃的嘲讽。
穆小歌想起南词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人戳了个洞,狂风呼啸,却无法填补。
他收回思绪吩咐道:“将寒鸦放出去。”
暗卫领命:“是。”
早防着梵璃月的穆小歌第一日就在她住的房间熏了一种特殊的香料。
只有一种专门豢养的叫寒鸦的生物能循着这味道找到想要找的人。
这手段是梵璃月死后穆小歌才培养的,是以她并不知道。
半个时辰后。
梵璃月刚踏出镇国寺,便看见寺庙门口巨大银杏树下站着一个熟悉人影。
一身黑衣,脸庞俊美到妖异的穆小歌转头望过来,看见梵璃月,他脸上寒冰消融。
“我来接你回去。”
======第33章======
这句话像是演练过无数遍,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梵璃月愣了,蓦地回想起当初穆小歌以为自己在镇国寺祈福时那冷漠面孔。
“让我去接她?痴心妄想。”
梵璃月跳动的心瞬间冰冻,眼眸也冷下去。
他会来这里,是来接南词公主,而不是那个卑微到无人在意的永安王妃梵璃月。
回去的路上,梵璃月垂眸沉思,一言不发。
镇国寺的住持见到她后只说了一句话:“涅槃重生,各归其位,一切皆是因果宿命。”
而后不管梵璃月如何问,住持都只有一句:“施主不必纠结,你只是回到了你该回的地方。”
梵璃月琢磨着这话,百思不得其解。
哪里是她该回的地方,南越国吗?
为何又偏偏是南越?
穆小歌见状也不说话打扰她,只默默跟在她身后,眼底酝藏了许多不可名状的情绪。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思。
刚到山底,一个清脆声音唤醒梵璃月的思绪。
“夏大哥,对不起,都怪我丢三落四今天才来这么晚。”
一个沉稳男声道:“无妨,今日来得晚还可以在山中看到日落。”
梵璃月一惊。
夏靖?夏英?
她下意识就想藏身,却无处可躲。
蓦地,一个帷帽从后面扔过来。
梵璃月转头一看穆小歌,却见他已经策马上前挡住那两人。
她连忙救命稻草般赶紧戴上。
前方,穆小歌垂眸打招呼。
“大哥,夏小姐。”
夏靖神色淡漠地颔首:“永安王。”
夏英虽神色不虞,却也是在一旁回礼。
倒是身后的梵璃月听见这称呼十分诧异。
大哥?穆小歌一定是让人夺舍了吧?竟然会叫她哥作大哥。
几人打完招呼,夏英又看向穆小歌身后。
在看见一名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后,她眼中出现一抹不屑与鄙夷。
当初阿烟刚死,这人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这才过了多久,还不是另寻新欢。
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地开口:“没了一个苏清荷,永安王这是又寻了一个新王妃?当初那样,我还以为永安王打算为我们阿烟终身不娶。”
梵璃月背脊都僵住。
穆小歌面容不改,依旧好声好气:“夏小姐误会了,只是朋友。”
夏英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夏靖阻止琅嬛付费整理:“英英莫再胡言。”
无论那两人是什么关系,都已经与他们夏家再无半分干系。
夏英悻悻住口。
夏靖冲穆小歌点点头,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两方人马擦肩而过。
在走过那名白衣女子身边时,夏靖只感觉心中一动,有股莫名熟悉的感觉升起。
但看着那两人走远,他又摇了下头,将那奇异的感觉挥散。
另一边,穆小歌轻声道:“他们俩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来镇国寺为梵璃月祈福。”
没人看得见,那帷帽下面,梵璃月早已泪珠流了满脸。
见梵璃月不说话,穆小歌又自言自语道:“对了,夏将军与夏小姐定亲了,半年过后便会成婚。”
梵璃月眼眸瞪大,随即涌出巨大的惊喜与神采。
她突然想起当年夏英总来夏家找她玩,一看见夏靖便眼睛发亮的模样。
只可惜那时的夏靖已经与太傅千金有婚约,而夏英看着飒爽,大家闺秀的教养却不少,故此两人从未有过私下交集。
又转眼看向远处那两个背影,梵璃月不禁失笑。
夏英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子,她的大哥亦是这世间少有的伟岸儿郎。
这两个她最亲近的人能在一起,也算了却她一桩心事。
但她依然嘴硬:“我又不认识他们,你与我说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