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的四月很热,还好马上就要放暑假了。
周夏夏放学回来,手里还拿了支奶油冰棍,她放下书包一看冰棍要化了,赶紧从下面舔了一口。冰冰凉凉的奶香味从舌尖化开,甜甜的。
“妈妈我回来了!”
她左右看看,今天家里出奇地安静。
她额头上冒着薄汗,头发披在后背像盖了床被子,她一手拿着雪糕放到唇边舔,一边把散开的头发攥成马尾就要往楼上走。
而此时,一双腿出现在她眼前。
周夏夏抬头,看见那双长腿走下楼梯,是个男人。这么热的天,他居然穿了两件,外面是黑色的西装,里面是白色的衬衫。
这本来是很正式的衣服,但不知为何,他胸前的衬衫扣子解开了好几颗,隐隐露出里面的胸膛,上面似乎还有狰狞的疤痕。
夏夏连雪糕都忘了吃,奶白的雪糕汁水顺着她的手腕滴到了地上。
她的视线顺着那疤痕往上挪,看见的是一张年轻,并且非常好看的脸。
这在她家并不常见。
虽然爸爸从不让她和妈妈过问生意的事,但周夏夏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家里的生意并不正经。常来常往的几乎都是男性,有的是长相粗犷她看了都害怕,有的则是身材粗壮,常常跟在爸爸身边,感觉一拳都能打死一头牛。
早些年爸爸不怎么在家,家里只有她和妈妈,日子过得很冷清。自从这几年爸爸常常回家,家里逐渐变得热闹起来,常来家里的那些面孔,夏夏也认识了不少。
眼前这个男人起码近两年都没有来过她家,可夏夏觉得眼熟。
她愣愣地盯了两秒,试探地叫了声:“小叔叔?”
男人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正在卷袖口,上面沾了点血,看着碍眼。忽然听见一声脆生生的小叔叔,他的视线才从袖口移开,抬眸看了眼楼下的人。
是个小女孩。
.......也不算小,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中学校服,由于出了点汗,白色的校服衬衫被汗浸湿,透出她肩上两条细细的带子。这么热的天,还把衬衫扣子扣到了顶,也不嫌勒得慌。
不仅如此,衬衫规规矩矩地扎在深蓝色的裙子里,不知是裙子大了还是人太瘦,腰带系了整整两圈。衬得胸前微微鼓起的弧度有些扎眼。
裙子长度则刚好到膝盖上面,两个膝盖粉粉的,下面是两条匀称又白嫩的小腿。
周夏夏看他没说话,心里有点疑惑。不知是她叫错了,还是对方听不懂中文。可他长得又不像泰国人。
但她还是用泰语又叫了一遍。
见她这么坚持地管他叫叔叔,男人恍然想起一件事。
他这个大哥......有个孩子来着。以前见过,抱没抱过忘记了,就记得扎了两个小辫,一根手指头就能拎起来。
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你记得我?”男人长腿迈下最后一步台阶,到了周夏夏面前。
女孩这才切实地发现,他也太高了。
她不得不后退两步仰头看他:“你真是小叔叔?周......周寅坤?”
周寅坤微微挑眉,好久没听有人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他了。今天一天就听了两次,真不愧是父女俩。
一样的不要命。
“你呢,你叫什么?”
“小叔叔我叫夏夏,周夏夏。”
他没立刻否认那声小叔叔,说明她还真认对了人。周夏夏对周寅坤的记忆并不是小时候的,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她其实远远地见过他。当时妈妈跟她说,一定要离这个人远远的。
忽然想到这里,周夏夏看着周寅坤那张五官精致的脸,有些迟疑地后退了一步。
老师说,美貌能让人降低防备心,长得好的人,心肠不一定好。越是好看到极致的人,可能就越危险。况且,妈妈总不会骗她。
周寅坤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张小脸蛋由晴转阴,从兴奋到防备,简直把一切都写在了脸上。
看来是大哥大嫂教育小孩的时候,捎带着说了他几句。说了些什么呢?
周寅坤不是好人,离他远远的。
瞧把小孩儿吓得的,手里的雪糕都不敢吃了。
“坤哥。”
别墅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材健壮的年轻男人,周夏夏回头看见他满满一胳膊的纹身,还有对周寅坤的态度和称呼,更加断定他果然不是好人。
见她都快退到墙角去了,周寅坤偏要靠近,还弯腰凑到她面前说:“好好学习,下回带你吃好吃的。”
说完捏了捏周夏夏的脸,悠闲地走了。
外面车子发动驶离,周夏夏提着的那口气才松了下来,手上的雪糕已经化完了,只剩一根棍,手里黏糊糊的,她赶快去洗了手,顺便还把脸给洗了。
家里明明冷气很足,可她刚才却出了很多汗,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妈妈我回来了!”她一边上楼一边喊。
可越往上,她就听得越清楚。是哭声,妈妈的哭声。
周寅坤坐在车的后座,前面阿耀看了眼后视镜,“坤哥,还回孟买吗?”
后座的男人点了根烟,听见这话嗤笑一声:“回去干什么,再给人家铺路当垫脚石?操他妈的周耀辉。”
他在孟买待了整整一年,就为了通路子扩原料地和工厂,眼看着一切都弄好了,他不过是去了场宴会,回来时孟买政府已经跟周耀辉签了约。他这个大哥,窝在泰国什么都没干,就仗着是老爷子亲定的接班人,轻轻松松来了个截胡。
而他们共同的爸屁都没放一个,美其名曰,都是自家人,生意谁做都是做,兄弟俩不要计较这些。
周寅坤说行,转头就飞回来往周耀辉脑袋上猛踹了几脚,又掐着他的脖子往保险箱上撞,撞出的血窟窿拍照给老爷子发了回去——
兄弟打个架多正常,不要计较这些。
老爷子赛蓬,毒.品起家,年轻时候在缅甸走私逐渐摸清了路子,风风雨雨几十年下来,成了金三角最不能招惹的人物之一。但赛蓬不是缅甸人,也不是老挝人,是泰籍华裔,祖辈出身中国香港,本名周鹏。
周鹏一辈子没娶妻,有两个情妇也都是中国女人。一个叫张莎,十几岁时候就跟着他,生了大儿子周耀辉。另一个叫何京婷,周鹏在香港认识的女孩,后来跟他到了泰国,生了小儿子周寅坤。
周寅坤比周耀辉小十二岁,比周耀辉年轻健壮又敢玩儿命。早年间赛蓬组建武装军,两个儿子都被扔进去走了一遭,周耀辉中途退出,最后缅甸的果敢联合军交到了周寅坤手里。这本来是认可周寅坤的能力,但没过一年,赛蓬就把手里大部分的毒.品生意交给了周耀辉负责。
表面上看,兄弟俩各司其职,把老爸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但实际上,最容易丢命的生意都给了周寅坤,最赚钱的却给了周耀辉。所以在周寅坤满东南亚飞躲枪子儿的时候,周耀辉则坐在曼谷的大别墅里数钱。
周寅坤跟他死去的妈是一个性子,凡事偏喜欢拧着来。赛蓬不让他干的,他全都干了个遍。
“那回卡娜小姐的别墅?”
“嗯。”周寅坤闭着眼,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车里有股雪糕味儿。
甜不甜奶不奶的。
周寅坤睁眼:“去上次那个——就头发很长的那个。”
“......”阿耀想了下,“莱尼小姐?”
“不是这个名。戴眼镜,说话声音小得听不见的那个。”
这么一说阿耀就知道是谁了。
周寅坤去年在酒吧外面碰见个打工的女孩,长得很漂亮,就是穷。周寅坤就答应资助她上大学,其实就是个幌子,那钱算是女孩卖身得来的。一部分用来交学费,一部分用来买药。虽然没亲眼见过,但身为司机兼保镖,跟在周寅坤身边时间最长的何文耀,大概知道他在床上是个什么风格。
但这也合理。周寅坤做什么事都很张扬,在床上也不例外。不顺他心意的,历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过他对女人还算体贴,起码没有可着一个折腾,光在曼谷就养了好几个。想起谁就去谁那儿,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记不住谁是谁。
晚上回到别墅时已经很晚了,但刚进门,就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喊“坤哥”。
“卡娜小姐。”
“阿耀。”
女人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白色丝质睡裙,她亲昵地挽上周寅坤的胳膊,闻见淡淡的沐浴露味道,才知他回来前已经洗过澡了。
在哪里洗的?跟谁在一起?她微微垂眸,没有多问。
“想我了没有?”
男人的手揽上她的腰,阿耀识趣地关上门出去。跟其他的女人比起来,这个卡娜算是有些不同。
第一,周寅坤记得她的名字。第二,她住在周寅坤在曼谷的家里。第三,住了好几年。
时隔许久再次见到男人那张脸,卡娜耳朵红红的,点了点头。周寅坤低笑着亲了亲她的头顶,“我也想你……”
灼热的气息喷洒,卡娜的脸红得厉害。
“煮的面。”男人恶意地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把后半句说完。
看她满眸诧异,他半真半假地说:“我饿了。”
“你还没吃东西吗?”
“就想吃你做的。”周寅坤原来的西装脱在了别处,回来时只穿了件休闲T恤,隐隐能看见胸膛和腹部结实的线条。
“那你等着,很快就好。”
但当卡娜端着煮好的面走出来时,客厅里空荡荡的。她顿了顿,把面放到桌上,上楼去看看。
男人随意地趴在主卧的大床上,已经睡着了。那张俊逸的脸一半埋在枕头里,冷气开得很低,薄薄的被子盖到他腰际,后背裸露着,上面的抓痕无比清晰。
那是女人的指甲才做得到的抓痕,新鲜得冒着血珠。几道痕迹,可以想象得出是怎样疯狂的性爱,是怎样的既快乐又痛苦的致命滋味。
她轻轻上前,把被子往上拉,遮住了他的身体。然后又轻轻退出回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