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想过,李景修撒起谎来,竟然这么得心应手。
就像是,做了许多遍一样。
李景修没有察觉到我的变化。
他轻轻地将手放在我的肚子上,脸上挂着初为人父的欢喜。
“容儿,我真的好爱你。有你和孩子,是我最大的福气。”
他脸上的深情不像是装的。
我恍惚地想起了从前。
他爱我爱到什么程度呢。
我被他的政敌挟持,他为了救我,不惜任由他们将抹了剧毒的箭插入他的心口,差点没命。
醒来后的他因为毒性残留忘了所有人,独独没有忘掉我。
将军府所有宗亲不同意他娶我,他生生挨了一百军棍,又拖着皮开肉绽的后背跑到天子面前长跪不起,只为了求一道赐婚圣旨。
我们成亲后,他对我的好比从前更甚。
就连老夫人给他塞的美妾,他看都不看一眼,甚至轰了出去。
世人都说他爱我爱到疯魔,连我也这么觉得。
可是,这才过了短短五年,这个爱我如命的男人却在外面藏了女人,与她做尽亲密之事。
原来,一个人的心竟如此易变。
想到此,我的眼角又一片酸胀。
李景修这才发现我的不对劲。
他紧张道:“容儿,你的眼睛怎么了?”
流了一个晚上的泪,我的眼睛早就变得红肿,生疼不已。
我推开了他,谎话张嘴就来,“昨晚你不在,我看了一夜的画本子,被书中的男欢女爱感动哭了。”
他调侃道:“容儿如此爱哭,若是日后女儿也似你这般可怎办?”
“罢了,无妨,女儿就是用来宠的。”
我查出怀孕后,他为我请遍了宫里的御医来为我把脉。
第2章
得知我怀的是个女儿后,他兴奋得一夜睡不着,跑到场里打了一套军拳。
那天早上起来后,我看着汗流不止的他嗔怪道:“哪儿有人像你这般幼稚。”
他却满脸郑重,“容儿,我这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以后谁敢欺负我的夫人和女儿,我就揍谁!”
现在想来,我只觉得讽刺。
若是日后孩子出生了,得知她父亲的另一副面孔,不知会作何感想。
李景修,你在说这话的时候,不觉得膈应吗?
我不想看见他这副虚伪的模样,推开他走至床边。
我一夜没睡,如今浑身乏力不已。
我深知,只有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回天滇。
李景修担忧道:“容儿,你可有哪儿不舒服?”
我忍着肚子里的不适感道:“并无。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他看着我,犹豫片刻道:“容儿,梅花坞风景甚美,我们在这儿多待一段日子吧,况且,大夫也说了,你胎像不稳,不宜奔波。”
“而且南台寺就在附近,我想为你和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我躺在榻上背对着他,眼底划过一抹讽刺。
这就是他找的借口吗?
李景修真够了解我啊。
若是以前的我听到这些话,早就扑进他怀里了。
可如今的我只是淡声道:“随你。”
李景修大概是在她那儿过足了瘾。
这天夜里没再去找她。
我害喜的事自然也瞒不过。
看我夜里吐得那么严重,他心疼不已,为我忙前忙后,守了我整整一个晚上。
望着眼前略微疲惫的李景修,我假装无意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说,这座庄子只有我们俩人吗?为何隔壁房间还多了一个女郎?”
他上了床将我搂在怀里,笑得促狭,“容儿在吃醋?放心吧,我心中在乎的唯你一个。”
“她是我在外头捡回来的孤女,看她无父无母甚是可怜,给口饭吃罢了。”
可她叫他敬之。
那是李景修的字。
我忽然很想知道,他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光,一夜无眠。
隔天,他从外面带回来一篮杏子,随手拿起其中一个塞给我。
“容儿,尝尝看。”
我下意识咬了一口,酸甜不已,胃里果然舒适多了。
我不经意问道:“哪儿来的?”
李景修勾了勾唇,“是隔壁的梅娘摘的。”
“她听闻你身体不适,四更天就起床为你去山里摘的,手还被树枝划伤了呢……”
李景修接下来说什么我都听不清了。
只觉得嘴里的果子变得又苦又涩,一路绵延至我心口。
李景修忽然摇了摇我的肩膀,“容儿,梅娘摘这一篮子杏果可不容易,你得好好谢人家。”
怎的,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带着她来我这儿认个脸熟吗?
我的手指甲紧紧掐住掌心,却浑然不觉得疼痛。
“你想我如何谢?”
李景修毫不犹豫地抽走了我发间的蝴蝶簪。
“梅娘身上的穿戴太朴素了,就用这个作为谢礼吧!”
我沉默地盯着那根发簪。
那是李景修娶我那天,亲自为我戴上的。
为了做这根簪子,他一个粗人不知下了多少功夫。
手被尖利的刀尖刺得鲜血淋漓。
那时的他,除了我,谁碰一下这根簪子,他都要跟人家拼命。
可现在,他说送就送。
大概是看清了我眼底的难过。
他安抚道:“容儿,一根簪子罢了,别那么小气,我日后再为你重新做一支。”
他握着簪子迫不及待地往门口走去。
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声呢喃道:“李景修,我们没有日后了。”
我打来一壶水,仔细地将口中残留的味道冲洗干净。
一遍又一遍,直到口中再也闻不到那股杏果的味。
李景修就在此时带着梅娘走进来。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锦裙,挽起的鬓发赫然戴上了那根蝴蝶簪子,整个人看着灵动多了。
她朝我行了礼,嗓音柔软,“夫人,一篮杏果而已,何足挂齿。”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景修。
他正在替我选今日用的口脂。
可他的眼神却时不时落在梅娘身上。
第3章
见我一直没回应,他这才清了清嗓子。
“既然簪子是我夫人赏你的,你拿着便是。”
梅娘眼波流转,嗓音带着刻意的娇媚,“那小女子便多谢大人了。”
李景修面上冷冷淡淡的,却在我转身的空隙,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腰。
他以为我没看见,还重重按了一下。
我在他身边那么久,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孟浪的一面。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想到那天夜里见到的场景,我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李景修顿时紧张地看着我,“容儿,你怎么样了?”
他扶住我的肩膀,拿起怀里的帕子为我细细擦拭嘴巴。
我抗拒不已。
他柔声哄我,“乖,容儿,擦干净点。”
一旁的梅娘催促道:“大人动作快些吧,祈福的时辰就要到了。”
李景修牵着我的手往外面走去,“容儿,快点,不然该来不及了。”
我这才想起,今日是他去南台寺为我和肚子里的孩子祈福的日子。
梅花坞外面已经停好马车。
李景修扶我上车之后,也让梅娘坐了上来。
梅娘朝我温柔一笑,“夫人,大人念我身世可怜,也打算带我去寺里求个平安,夫人不介意吧?”
我冷淡道:“随你。”
李景修在我身旁坐下,捉起我的手亲了亲,“我家容儿就是心地善良。”
我挑起窗纱看着外面的风景。
我怕我再面对他,会忍不住崩溃大哭。
到了南台寺殿里,李景修手里握着三炷香,在佛像前恭敬地跪下。
我满脸复杂地看着他这副虔诚的模样。
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如何做到,一边爱着我又一边同其他女子亲密缠绵。
难道,这世间的男子皆是如他这般虚伪善变吗?
李景修上完香,又在绕着殿堂走了三圈,最后才在主持那儿拿到了平安符。
他一脸喜悦地将平安符塞进我手中,又牵着我到许愿树旁,“容儿,我们许个愿吧。”
他向两个小和尚讨了两根许愿带,将其中一根递给我,随后拿起笔,在自己的许愿带上认真地写着。
风吹动,满树的许愿带随风飘扬。
我忽然瞧见其中一根许愿带,上面赫然写着李景修和梅娘的名字。
【妾愿与君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同愿。】
殷红色的带子有些褪色了。
此时此刻,深秋的风冰冷刺骨,却不及我的心冷。
我颤抖着手,提笔也在带子上写下自己的愿望。
【信女心之所向,惟愿早日离君而去。】
李景修凑过来,似笑非笑,“容儿,你许的何愿?”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我面不改色地捂紧带子踩上小凳,将手中的带子系在了许愿树上。
李景修眼底划过一丝担忧,嗔怪道:“容儿,为何不唤我帮你?万一摔到了可怎办。”
因为,我怕你瞧见我许下的愿望啊。
我小心翼翼地从凳子下来,李景修紧紧抱住了我,“容儿,我希望能与你和未出世的孩子平安幸福地度过这一生。”
我眼底划过一丝嘲讽。
他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