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本小说夏欢欢萧司晨全集阅读-（夏欢欢萧司晨）主角的小说是什么名字
时间：2023-06-12 16:35:31 热度：37.1℃ 作者：网络
一声雷鸣，细雨落下，湿润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萧司晨僵着，军旅生涯中第一次没有听从指令，只是被抽离了灵魂般凝着国旗下那瘦弱的身躯。
夏欢欢闭着眼，安详的模样仿佛是睡着了而已。
恍然中，他脑海中猛然闪过十年前看见被掩埋在废墟中的小女孩。
她伤痕累累的脸上满是灰，可含着希望的澄澈双眸就像束光，温暖了他当时因看遍生死离别而麻木的心……
在战士小心翼翼的护送下，夏欢欢的遗体被放到了车上。
听见车子的发动声，萧司晨才如遭雷击般回过神，不顾一切就要奔过去。
“司晨！”
司令一把捏住他的肩，忍痛劝慰：“好好送欢欢最后一萧吧。”
默然片刻，司令惊觉掌心下的肩膀在颤抖。
萧司晨身体僵直，眼睛猩红，可泪水就像被封在了眼眶掉不下去。
战士强忍眼泪，将国旗缓缓盖住夏欢欢的脸。
车子渐渐驶离。
萧司晨眼中的光芒似乎也被带走，他站直了身体，朝那远去的红色敬礼。6
……
天黑。
萧司晨不知道自己怎么参加完夏欢欢的葬礼，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站在漆黑的客厅里。
浅吸口气，空气中仿佛还残存着一丝属于她的药草淡香。
萧司晨愣了愣，转身望去，见是司令，本能地敬了个礼。
司令却抬抬手，示意他坐下才斟酌开口：“从机场回来后，你一句话都没说……”
萧司晨面色如常，可声音却沙哑无比：“司令，我跟她都是军人，从参军那天起就做好了牺牲的打算，您放心，我不会影响训练任务。”
司令沉默，眼中流露出丝不认可。
如果不是在夏欢欢遗体火化时看见他把嘴咬出了血，自己还真信了这话。
半晌，司令又低声问：“我听政委说，你跟欢欢要离婚？”
萧司晨攥紧的手一顿：“……我没打算离。”
看着他眼底的痛色，司令欲言又止，但最后也只是说了句：“家豪还不知道她姐姐牺牲的事，你缓着点告诉他。”
事到如今，夏欢欢已经牺牲，再多的安慰和沟通都已经苍白，只能交给萧司晨自己解决。
目送司令离开，萧司晨才上楼回房。
开了灯，除了衣柜里的衣服，夏欢欢其他东西都还在。
桌上记录病人的笔记本，露出书签的医学名著，以及那张她签好字的申请离婚报告。
他走过去，指尖抚过那个永远被镌刻在烈士碑上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自己上次的失信。
他答应了她给她传话，却没做到……
萧司晨手颤了颤，心在瞬间都揪在了一起，疼的他背脊发凉。
是他……是他没有信守承诺，夏欢欢才会远赴边境去找李医生，才会牺牲！
因为她那句不含感情的‘他救过我的命，我愿意嫁给她’，他就跟她赌着口气……
一瞬间，山一般的重压袭上身体，他踉跄一步，碰倒了手边的书。
‘啪’的一声轻响，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掉落在地。
像是受了牵引般，萧司晨低头望去，双眼骤然被纸上娟秀的字刺红！
——1984年11月7日，晴。
我爱上了萧司晨，我的救命恩人。
第12章
萧司晨抑着呼吸捡起那陈旧的笔记本，是夏欢欢的日记！
小心翻开，仿佛掀开了她的过往。
——1977年3月13日，阴。
我又梦见他了。
他穿着军装，像神仙一样，带着光把我救了出去。
我想见他，可我不知道他在哪儿，真愁人啊……
——1977年5月6日，雨。
今天老师说县外发生了山体滑坡，一个村子都被埋了，路上都是去抢险救援的战士，他们都好年轻，他救我的时候好像也才十八岁呀。
他们都是好人，老天保佑他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1977年9月13日，雨。
今天的雨很大，家豪的腿痛的哭了一整天，我很难受，我答应过天上的爸爸妈妈，要好好照顾他，可是他那么痛，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一定要努力学习，长大当一名医生，治好家豪的腿。
但是我也想像他一样做个为人民服务的军人……会有又能治病又能当兵的机会吗？
——1979年10月1日，晴。
我终于见到他了！
准确的说在老师家的电视上看见他了！2
他参加了今年的阅兵，他一点都没变，不，变得更有精气神，也更好看了。
可惜他的画面就只有几秒，我都还没看够啊……
老师说我如果想当医生又想当军人，可以去做军医，但很辛苦，我必须有足够的毅力。
我相信我可以，他保家卫国，我救死扶伤，这就是我现在的信仰。
——1981年7月10日，晴。
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我不仅考上了陆军军医大学，还知道了他就在我要读书的城市！
我离他越来越近了，真好！
但是……他还记得我吗？当初他把我救出来以后就走了，我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没关系，只要能再看见他，我就开心！
——1981年12月19日，雪。
我见到他了，是真的见到了！
老师带我们去军医院学习，我看见他从检查室出来。
我很想上去叫他，可他在跟人说话，表情严肃，应该是很严重的事情，我过去肯定很唐突。
他变了一些，成熟了，也黑了很多，眼神比当初更加刚毅，我没忍住一直偷看他……
没想到他突然看过来，我吓得立刻转过头，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的心跳肯定到极限了。
但他好像也只是扫了一眼，很快就走了。
因为这事，我都没认真听老师讲课，被教育了几句，唉……
——1982年2月17日，阴。
我一定要记住今天，因为今天是我跟他重逢后第一次说话的日子！
军医院给战士们做体检，我们去帮忙，我负责量血压，没想到第一个就是他。
我紧张到手心出了不少汗，他就笑着问‘你是新来的吗’。
他果然没认出我，不过他笑起来真好看……
——1982年5月24日，晴。
我最近真是太过分了，因为总想着他，上课都开始走神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听说过几天军区有军民相亲会，学校里也有挺多女孩去。
算起来，他应该也二十四岁了，应该……有对象了吧。
一页页，一字字，最后在1982年11月7日，夏欢欢十八岁生日那天戛然而止。
‘哒！’
一滴泪水顺着萧司晨的眼角滑落，砸在纸上，晕开了字迹。
第13章
白炽灯下，男人弓着身伏在桌上，将日记本珍宝似的贴在胸口，沉瓮呜咽。
当兵十几年，他早已习惯了流血不流泪，甚至已经忘了哭是什么滋味。
可此时此刻，他啜泣的像个孩子。
原来夏欢欢是爱他的，爱了他整整十年！
这一刻，他真切体会到‘痛失所爱’的滋味，比子弹更致命，一点点摧毁他曾最为骄傲的毅力和沉稳。
“对不起，对不起……”
……
两天后，军医院。
“家豪！家豪！你又去哪儿！”
护士着急忙慌地追上第五次准备强行离开的夏家豪：“你伤没好全，还得养个五六天呢！”
夏家豪挣开她的手，倔强地拄着拐往大门走。
忽然，一个军绿色的挺拔身影挡在了面前。
抬头看去，他不由愣住了。9
是萧司晨。
两天不见，他好像憔悴了很多，眼里满是红血丝，下眼睑泛青，很没有精气神。
夏家豪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抓住他，满目期待：“姐夫，我看见好多医生都回来了，我阿姐呢？她怎么还没回来？”
听到这话，护士一下没忍住，红了眼瞥过头去。
萧司晨神色微凝，嚅动着有些干裂的唇：“你先回病房。”
说着，就要扶着他回去。
可夏家豪像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刻意回避，突然甩开，转身朝院长办公室去。
“家豪！”萧司晨沉呵。
“你们都不告诉我，我去问院长爷爷！”
夏家豪拐拄的飞快，恨不得立刻飞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从姜雪柔口中得知阿姐去边境后，他的心就好像被挖空了一样不踏实。
加上连日来他几次询问身边人阿姐的消息，得到的都是含糊不清的回应和回避，他再也没办法继续等下去。
眼看夏家豪铁了心要问个明白，萧司晨也知道这事无论如何都瞒不住，只能哑声说：“你阿姐不会回来了。”
夏家豪步伐顿住，木然转头：“你说什么？”
护士于心不忍：“萧团长……”
夏家豪才十二岁，夏欢欢又是他唯一的亲人，这样告诉他，他得多难过。
萧司晨似是抛掉了所有，迎着夏家豪惶恐的眼神，撕扯嘴角：“她牺牲了。”
少年像是遭受到了什么重击，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他无措的目光闪过丝迷惘，一个劲的摇头低喃：“不，不会的……阿姐不会死……你在骗我……”
慌乱的声音让四周的医生护士都不由停下脚，痛心的看着脸色骤白的夏家豪。
护士再也看不下去，轻轻扶住他颤抖的肩膀：“家豪，夏医生说过你是已经是个男子汉了，要坚强……”
夏家豪通红的双眼一凛，他瞪着面前同样红着眼萧司晨，还有那一双双饱含同情和惋惜的眼睛，咬牙嘶喊：“我不信！你们都在骗我！阿姐不会死！”
他疯了似的冲了出去，一瘸一拐地奔下台阶，却还是摔了下去。
他也顾不得伤痛，连拐杖都没捡，哭着往前爬：“你们都骗我，阿姐不会丢下我……她说要带我去大医院治病，还说要陪我长大的，她怎么舍得死……”
第14章
萧司晨立刻跑过去，把夏家豪扶起来。
而夏家豪像是彻底被击垮，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失去了爸爸妈妈，为什么还要带走我的阿姐……”
萧司晨将他抱在怀里，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绷的唇线不断的颤抖。
看着这一幕，在场的人都红了眼。
萧司晨护着夏家豪的头，嘶声呢喃：“她在的，一直都在……”
……
之后几天，他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不苟言笑的团长。
没完没了的训练，有条不紊的演习，就像已经忘了夏欢欢已经牺牲的事。
这天傍晚，下操哨声响起，战士们都往食堂去了。
萧司晨穿着被汗浸透的作训服回大院，进门却看见屋里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神情严肃的男人。
萧骁——江宁省委书记。
他拧起眉，挤出一声：“爸。”
看着憔悴了许多的儿子，萧父眼中划过抹不忍。
他起身握了握萧司晨的肩：“欢欢的事，我都知道了……”
萧司晨眸光暗了暗，没有说话。9
面对他的沉默，萧父放下手：“当初你不顾全家反对去当兵，又找了身为军医的欢欢，早该做好彼此牺牲的准备才对，但我看你，还是没……”
“没有。”
萧司晨打断他的话，定定迎着父亲诧异的眼神：“军人牺牲是光荣的，我已经接受了。”
默然片刻，萧父沉下眉眼，扫了眼整个客厅。
落灰的桌上的红糖糍粑已经发霉，沙发上还放着件的确良印花衬衫，电视柜旁陈旧的医疗箱没有合上，里面是针灸针和各种药……
的确有些乱。
“小刘。”萧父朝门口的秘书道，“去找个人，把这屋子收拾收拾。”
“不用！”
萧司晨像是被触碰了痛处，拔高的声音登时冷冽的许多。
萧父疑虑，可又在瞬间明白了，眉头紧拧：“你不是说已经接受欢欢的死了吗？”
这一次，萧司晨没有说话。
他捏紧了拳越过父亲坐下，绷起的下颚有些发酸。
红糖糍粑是夏欢欢做的，衬衫是她的，医疗箱也是她在家为了方便去看夏家豪准备的……
整个房子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没有动。
好像只有这样，他就能告诉自己她还活着，在某个地方完成她的使命，总有一天会回来。
看着萧司晨微红的眼尾，萧父叹了口气：“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这回来是来接孩子的，也幸好你早发现姜雪柔的本性，要不然孩子都得跟她学坏。”
听了这话，萧司晨低眉苦笑。
早吗？是迟了才对，否则夏欢欢怎么会受那么多委屈。
萧父也没再说什么，丢下句‘有时间就回家看看’便走了。
秘书看了眼萧司晨颓然的模样，不由低声问：“书记，您不再劝劝吗？”
萧父摇摇头：“我儿子我清楚，除非他自己想通，否则谁劝也没用。”
四周回归沉寂。
萧司晨却觉耳边在嗡嗡作响，他下意识看向楼梯，总觉得夏欢欢下一秒会出现，轻轻地说一句：“你回来了。”
他眼眶一涩，深吸了口气强忍下胸口的要命的空荡。
“团长。”
警卫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门外敬了个礼。
萧司晨敛去情绪，起身看过去：“什么事？”
“刚刚医院那边来电话，说夫人弟……说夏家豪不肯做治疗手术。”
第15章
军医院。
面对夏家豪的抗拒，李越和院长束手无策的站在病房外。
见萧司晨过来了，院长立刻说：“萧团长，你去劝劝家豪吧，无论我们说什么，他就是不肯做手术。”
李越也是忧心忡忡：“而且夏医生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我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萧司晨眸光微微一暗，推门进去。
只见夏家豪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他看着窗外，眼睛无神。
萧司晨走上前，拿起术前要服用的药，又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先把药吃了，身体重要。”
听见他的声音，夏家豪慢慢转过头，聚焦的眼神慢慢浮起丝怨恨。
‘啪’的一下，他直接打掉萧司晨手里的药：“谁稀罕你的关心！”
萧司晨脸色微变，没等他开口，夏家豪恨恨瞪着他：“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之前为了姜雪柔，是不是要抛弃阿姐？”
这几天，他后知后觉的一直回忆着姜雪柔那些话。
失去唯一亲人的痛，和因为心疼阿姐而对萧司晨产生的怨恨，像两把刀子日日夜夜绞着他的心。5
“没有。”
萧司晨没有像上回那样严厉对待，他看着夏家豪跟夏欢欢相似的眉眼，声音沙哑：“我跟姜雪柔的确有过一年的感情，但后来她说要跟父母去港市，我们就断了。”
夏家豪却不信，反而更为阿姐委屈。
他红着眼控诉：“自从阿姐跟你结婚后，我就没见她笑过了，她不是这样的啊你知不知道？她以前一提起你就会笑……”
“你都娶了我阿姐，为什么不对她好？为什么要对姜雪柔好？为什么让阿姐伤心？你知不知道她一直都想着你，想了你整整十年！”
“如果早知道你是个坏蛋，我绝不会让阿姐嫁给你！”
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往萧司晨的心窝里捅刀子。
他以前不知道，可看到夏欢欢的日记后知道了，他失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见萧司晨不说话，夏家豪更加悲愤，被子枕头全往他身上招呼：“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听见里面的动静，李越和院长赶紧进来。
院长拦住夏家豪，急声劝：“家豪，家豪！你冷静一下！”
少年此时的力气大到吓人，他挣开院长的手，红的滴血的双眼透着无尽的绝望：“院长爷爷，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李越于心不忍：“家豪，你姐姐牺牲前千叮万嘱我要把你治好，为了她，你不能这样，你才十二岁，还有几十年的光阴，不说你自己，你姐姐的英灵也不会忍心看着你一辈子都受折磨。”
夏家豪却已经心如死灰，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只要阿姐能回来，我宁愿我另一条腿也断了。”
话音刚落，萧司晨突然把他扛了起来，朝李越道：“麻烦医生准备手术。”
说完，直接出去往手术室走。
夏家豪气急败坏地挣扎：“放开我！萧司晨，你放我下来！”
听见他连名带姓的喊自己，萧司晨眉头也不皱一下，把人放在手术台上。
夏家豪疯了似的要逃离：“我不要让阿姐一个人，我要去陪她，她总是保护我，我不能让她一个人！”
‘啪！’
忽然，萧司晨一个巴掌狠狠摔在夏家豪脸上！
第16章
夏家豪登时愣住，呆呆看着面前终于露出怒意的男人。
“你要死可以，把腿治好了再死，免得去见你阿姐的时候，让她觉得自己白送了条命！”
萧司晨的声音很大，像是雷在不断宽敞的手术室里炸开，震的人心发颤。
夏家豪张了张嘴，喉咙里卡了千言万语说不出来，眼泪又淌满了脸：“阿姐，阿姐……”
萧司晨抑着眼眶的酸涩，声音渐渐哑：“我对不起她，可现在唯一能弥补她的就是照顾好你，你也一样，康复就是你对她最大的安慰。”
夏家豪低头抽泣，捏着裤子的手缓缓收紧：“我想她，我想她回来……”
萧司晨吞下哽咽，转身出去。
面对院长和李越关切的眼神，他还是保持着沉稳：“我这些天要准备军事演练，家豪就麻烦你们照顾，有事立刻联系我，我马上过来。”
院长眼眶湿润：“放心吧，我也答应过欢欢，会好好照顾家豪的。”
李越也附和道“我一定会让家豪好起来的。”
萧司晨感激地朝他们点点头，大步离开。
日落西山，天边的火烧云像是凝固的岩浆。
萧司晨走在路上，心绪渐远。
风吹来，一片木槿花瓣飘过他的眼前。
眼神恍惚了瞬，猛然一怔。
大道的尽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纤细身影迎风而立，晚霞照在她身上，像是覆上了层金光。
萧司晨步伐滞住，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了那个影子一样。
“欢欢？”
一声沉哑的低唤，那个人缓缓转过身，温柔的脸庞就像当初在医院的重逢那样鲜活明媚。
她浅浅一笑，整个世界都温暖了起来。
萧司晨亮着眼眸，不可抑止地冲过去：“欢欢！”
伸手一揽，伴着对方的消失，他空落落的双臂僵在了半空。
胸膛霎时像遭受到了致命一击，短暂的窒息感过后，他无措地环顾四周，试图寻找那个转瞬即逝的人。
“欢欢……欢欢！”
伴着男人几近哀求的呼唤，木槿花瓣随风飘落，铺满了整条寂静的街。
萧司晨踉跄几步，无力的双腿‘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支撑双臂的手攥成了拳头，不停在颤抖。
他从不知道，失去的滋味这么痛！
夏欢欢应该很恨他吧，要不然怎么会连梦都不给他一个……
良久，萧司晨才重新找回身体的支配权，借着晚霞最后一丝光芒回了军区。
次日。
训练场传来一声声口令，萧司晨站在指挥台，墨眸一扫：“二排排长，两个人五枪脱靶两枪，把战斗当游戏吗？加大训练！”
“是！”
二排排长被当众点名，脸面上有些过不去，但也不好说什么。
他带的大部分都刚从新兵连分配下来的，之前都在训体能，现在突然转向作战演习，很多新兵蛋子还没适应，才导致成绩下滑。
这时，警卫员跑了过来，敬礼道：“团长，医院那边刚刚来电话，说夏家豪的手术很成功。”
听了这话，萧司晨严厉的眉眼才有了丝松缓。
等夏家豪康复，夏欢欢也可以安息了……
警卫员欲言又止：“还有件事……”
萧司晨皱眉呵斥：“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是！”
警卫员立刻站直身体：“姜雪柔说要见您一面。”
第17章
萧司晨想都没想，直接冷下脸丢出两个字：“不见。”
“你去告诉她，她的事有公安处理，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
警卫员愣了半晌，才应声离开。
萧司晨绷着脸，想起那天在门外听见姜雪柔说的话，胸口还是像有团火在烧，可更多的是懊悔和自责。
如果他早点察觉姜雪柔的用心不良，也不会让夏欢欢受那些委屈……
他仰头深吸了口气，慢慢压下涌上心的刺痛。
乘着午休，萧司晨赶去了医院。
病房里，夏家豪刚吃过药睡下。
哪怕是睡着了，他手里还抓着夏欢欢的照片。
萧司晨抬手轻轻触碰照片中夏欢欢的脸，心跳一顿，难言的悲哀弥漫。
和夏欢欢结婚这么久，他才惊觉自己连她一张照片都没有。
“萧团长。”
身后传来李越的声音，他立刻收回手，转身走了出去：“他要恢复多久？”
“依照他现在的情况，想完全恢复也要三四个月，而且还要修养半年。”李越解释道。
萧司晨抿抿唇，又问：“等他修养好，能装假肢吗？”
“我建议不要，他的身体还在发育，至少要等到十六岁，他的身体接近成人才行，那样假肢对他的身体负荷就不会太重。”
听了李越的话，他点了点头。
那就还是得等四年……
“对了萧团长，这个之前没来及给你……”
李越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被血染红的合照，递了过去：“这是夏医生一直带在身上的，家豪还小，被他看到上面的血不太好，我想你应该需要。”
想到刚才看见萧司晨小心翼翼触碰夏欢欢照片的模样，他就觉得这张照片给他最合适。
萧司晨接过，照片里夏欢欢搂着夏家豪，两人笑的都很灿烂。
只是干涸的血染红了夏欢欢整张脸。
他目光中划过抹痛色，沉声说：“谢谢……”
夜色泼墨般漫上天空。
结束夜训的萧司晨回到家，疲倦地将自己砸在床上。
房间里，只有他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他拿出口袋中的照片，细细看着，整个心重新浸泡在了无尽的钝痛中，逃不开也躲不过。
风透过窗隙吹进来，竟让他有丝彻骨的冷意。
他体验过血液流失的寒冷，那时候的夏欢欢，是不是也很冷……
萧司晨眸色一颤，将照片贴在胸口，像是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它。
他阖上眼，紧咬着牙忍着四面八方袭来的孤寂。
云层渐厚，月光被掩藏。
朦胧中，萧司晨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他想睁开眼，可身体像是不受自己控制，除了呼吸什么都做不了。
西索一阵，他只觉一条毯子被盖在了身上，紧接着，夏欢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果我早知道你爱的是姜雪柔，我肯定不会嫁给你的。”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灵又含着浓浓的伤感。
不！不是的！
他不爱姜雪柔，他真正爱的人是她，是夏欢欢！
萧司晨在心中呐喊，拼尽力气都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微凉的指尖落在他的脸颊，带着不舍和释然：“我怨过你，可你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因为你救了我，我怎么也恨不了你。”
“萧司晨，你满心都是为人民服务，我为人民牺牲，也算对你的报答了……”
声音渐渐消失，萧司晨只觉神经都开始叫嚣起疼痛。
下一秒，他骤然睁眼坐起身，嘶声呐喊：“欢欢！”
第18章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荡。
萧司晨喘着气，冷汗一滴滴划过他颤抖的下颚，砸在捏在手里的照片上。
他缓缓抬手，摸着自己刚才被触碰的脸颊，总觉得还有丝余温。
默了瞬，萧司晨猛地下床，红着眼打开所有灯，一个一个房间找着。
下楼时，他险些一个不稳摔了下去。
结婚以来，这个家从没有这样亮堂过，可却没有他要找的人。
面对眼前的死寂，萧司晨颓然坐在楼梯上，十指穿在短寸发间，紧紧揪着。
“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说着，仿佛只要说的越多，夏欢欢就听得越清楚。
她怎么能不恨他，她应该恨他，而且也不能原谅他才对！
救了她的命，却毁了她的心，他真的错了……
……
几天后，军医院。
病房里，夏家豪坐在病床上，手里捏着夏欢欢的照片，看着窗外发呆。
这时，脚步声让他转过头，神色微愣。
是萧司晨。
他垂眸抿抿唇，似是不太愿意叫他。
萧司晨也没有在意，将拎来的苹果放在桌上：“伤口还疼吗？”
夏家豪这才又看向他。
距离近了，他清楚看见萧司晨眼睛里的血丝，还有下巴的胡渣，整个人好像又沧桑了些。
“……疼，但我能忍。”夏家豪声音清晰，眼中透着坚定，“阿姐说了，我已经是男子汉了，不怕疼。”
听了这话，萧司晨心像是扎了一针。
好半晌，他才点点头：“她说的对……”
顿了顿，他吞咽了一下，不让自己的声音太过沙哑：“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好好休息。”
说完，转身准备离开，夏家豪却突然说：“我想去看看阿姐。”
萧司晨步伐一滞，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握紧，回头看着少年倔强忍泪的眼睛：“等你好点，我会带你去。”
夏家豪望着他，张了张口，最终没能说出那句‘谢谢’。
萧司晨离开。
原本想回军区，可又不知道怎么的，把车开到了烈士园。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下了车，顺着路走到夏欢欢的墓前。
他缓缓摘下帽子，蹲下身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目光深邃：“家豪已经做了手术，恢复的很好，等他十六岁的时候，我会帮他装上假肢……”
“你活着的时候我没能好好对你，我只能尽我所能，把对你的亏欠弥补在家豪身上……抱歉，欢欢……”
萧司晨说了很多，从十年前救她，说到两人重逢，再到军民相亲会，最后两人结婚……
直到天快黑了，他才站起身离开。
迎着夜色，走了几步，终究是忍不住回过头。
一瞬间，萧司晨看见一身军装的夏欢欢站在他刚刚站过的地方，英姿飒爽地朝他敬了个礼，像是在做当时没来及的告别。
他红了眼，站直后朝她敬礼。
一阵风吹过，夏欢欢的身影转眼消失。
萧司晨久久没能放下手，胸口的钝痛始终散不去。
司令政委劝他放下，父亲劝他接受现实，可他就是放不下，也无法接受，以至于到处都能看见夏欢欢的影子……
半晌后，萧司晨才放下手，离开烈士园回到军区。
可一进去，就收到消息去司令办公室。
“报告！”
他敲了敲门，听到司令的‘进来’后才进去：“司令，有什么指示？”
司令从文件中抬起头，神情严肃：“如果不是必须，我不会让现在的你接这个任务。”
萧司晨面色微变：“什么任务？”
司令将文件递过去。
他接过来一看，眉目骤拧：“边境作战？”
第19章
“你知道，边境近来都很不太平，甚至欢欢……”
察觉到萧司晨骤黯的眼神，司令立刻顿住，又说：“淮东军区离边境最近，必须要冲到前锋，为了掐灭敌人的野心，为了祖国的安定，我们无路可退。”
萧司晨抬眸，目光坚毅而凛然：“司令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司令起身走到他面前，郑重拍拍她的肩：“司晨，我知道欢欢的事让你很难受，但你要记住自己是个军人，当兵的就有流血牺牲，我们只有努力前进，才不辜负他们的牺牲。”
萧司晨深吸口气，点点头：“我明白。”
离开司令办公室，他立刻叫上手底下的连长和指导员去开会。
等会议结束，天已经彻底黑了。
萧司晨回家脱下常服，换上迷彩服，当看见桌上夏欢欢的日记本时，他系皮带的手猛然一顿。
半晌，他拿出日记本中的照片放在口袋，而后将本子跟夏欢欢其他的书放进柜子里。
关上柜子，他便从抽屉拿出存折。
结婚后他的津贴都存在了里面，可夏欢欢基本没用过。
萧司晨捏着存折下楼，拿起座机的听筒，拨通院长家的电话。
几声嘟后，那边传来院长的声音：“哪位？”
“院长，是我。”
“萧团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萧司晨抿抿唇：“院长，我要出趟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家豪还是拜托您多照顾，李医生说他要等到十六岁才能装假肢，我的钱会以我个人名义存在军区财务那儿，期间他的所有生活费、学费和医疗开支，只要您跟财务的小唐说一声就能取钱。”
“另外……等他好了些后，麻烦您带他去欢欢墓前看看。”
听到他这些的安排，院长像是知道任务的危险性，语气凝重：“放心，萧团长。”
得到院长的应允，萧司晨道谢后挂断。
犹豫了瞬，他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当年他不顾全家人的反对执意参军，到现在也是第三次跟家里联系。
第一次是自己因为立功升团长，第二次是准备跟夏欢欢结婚……
但这第三次，没有人接。
萧司晨皱起眉放下听筒，才后知后觉地问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交代后事和跟亲人诀别吗？
以前又不是没执行过更危险的任务，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缓了片刻，萧司晨起身关了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夜色下，一辆辆载着雄心壮志的战士们奔赴机场。
借着探照灯的光，萧司晨回望军区的方向，拿出夏欢欢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上飞机。
……
三个月后，边境。
已经入秋，可边境却还是异常闷热。
帐篷内，萧司晨刚看完上面下来的文件，指导员就端着饭菜进来了：“团长，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么能行。”
萧司晨看了一眼，没有什么胃口：“有什么情况吗？”
“还是老样子，都是群只会狂吠的狗。”
指导员恨恨骂了句：“要不是咱们有不许先动手的铁令，我非得给他们来发40火。”
来这儿几个月，冲突虽然多，但大部分都是对方言语上的挑衅，又没越过国界，没危险却实在憋屈。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突然传来‘砰’的爆炸声。
萧司晨立刻绷紧神经，带着指导员冲了出去。
第20章
是一颗土手榴弹！
一连连长坐不住了，掏出枪破口大骂：“这帮兔崽子，真是欠收拾！”
萧司晨脸色铁青：“去带人围剿，既然他们动手了，就别怪我们。”
“是！”
连长应了声，立刻带着人进了树林。
指导员不远处被炸出来的坑，表情有些难看：“总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也不知道上头交涉没有。”
话音刚落，一条大黄狗叫着跑了过来。
指导员登时换了副面孔，蹲下来揉着大黄狗的头：“嘿！大宝！”
看见步枪，萧司晨面色微变。
“大宝，等等我！”
稚嫩的男孩声音传来。
抬头望去，一个穿着少数民族的六七岁男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团长叔叔，指导员叔叔！”
指导员从口袋拿出一颗糖塞到他手里：“阿木，叔叔们不是告诉过你要好好待在家里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阿木笑呵呵把糖放进口袋，又拿出一个绣着民族语言的福袋，递给萧司晨：“爷爷让我把这个给团长叔叔，说谢谢团长叔叔之前把爷爷从河里救上来。”
说着，还一脸认真地解释：“爷爷说这是我们族的护身符，可以保护叔叔哦！”
面对孩子明亮真挚的双眸，萧司晨蹲下身解释：“替叔叔谢谢你爷爷，但叔叔不能收。”
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这是他们铁的纪律。
阿木一下就丧气地垂下眼：“团长叔叔，爷爷说了，要是你不收的话，回去就要打我的屁股……”
指导员笑了笑：“团长，虽然我们是唯物主义，但也得尊重人家的文化，你就收下吧，别辜负了老人家一片好心。”
阿木立刻点头附和。
萧司晨叹了口气，接过护身符后揉了揉阿木的头：“好，那阿木还是要记得替叔叔谢谢爷爷。”
说话间，他心里还是盘算着把阿木跟他爷爷转移的安全的地方去。
他们族人世代靠狩猎谋生，阿木的父母早逝，他跟着年迈的爷爷相依为命，在战争爆发后，因为村子正好在国界交界处，村里所有人都被撤离，唯独阿木的爷爷死都不肯走，而阿木也跟着留下来。
但战争无情，身为军人，又怎么能把一老一小的百姓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呢。
在萧司晨的催促下，阿木牵着大宝回家了。
看着孩子的背影，他命令道：“明天派人把他们转移到县里去，就算抬也要抬走。”
指导员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立刻去安排。”
萧司晨揉了揉眉心，从口袋拿出夏欢欢的照片，冷毅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些。
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才过半小时，满身血的大宝摇摇晃晃地回来了，它嘴里还衔着阿木一片衣角。
萧司晨心霎时一沉，立刻带人朝阿木离开的方向赶过去。
天色渐暗，四周是茂密的杂草，各种昆虫的鸣叫相互交错。
“注意脚下，小心地雷。”萧司晨低声提醒。
忽然，一个战士低声喊：“团长！找到了！”
他立刻循声过去，眼前的景象如千万根针扎进了他的双眼。
一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阿木倒在一个土坑里，肚子上的刀口还在流血，小脸已经白到几乎发青。
“卫生员！过来救人！”
第21章
听见萧司晨的低吼，卫生员赶忙过去给阿木检查，呼吸微弱，得赶紧止血！
“妈的，这么小的孩子，他们也下得去手！”
战士气红了眼，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得赶紧送回驻地输血治疗，否则就来不及了。”卫生员面色凝重。
萧司晨让他们把阿木带回去，将子弹上膛后往阿木家去。
“团长，你去哪儿？”战士惊讶看着跟他们往相反的方向去的他。
“阿木爷爷一个人在家太危险，我去把他接过来。”
“我们跟你一块去……”
“不行，一连围剿还没回来，说明敌人还没有被解决，太多人去只会打草惊蛇，你们把阿木安全的送回驻地，这是命令！”
“……是！”
等战士们跟卫生员带着阿木走后，萧司晨趁着天还没完全黑，顺着小路往阿木家去。
可刚看到那垛木房的影子时，就看见两个穿着邋遢工字背心的男人举着步枪，摸进去了，
他面色一紧，暗骂了声：“该死！”
紧接着，阿木的爷爷被推搡着出来，矮个儿男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什么，高个儿男人就把对准老人的枪口抬高。
萧司晨眉头紧蹙，他们似乎也没想到村子里还有人，看样子是想抓阿木爷爷当人质。
眼看老人要被带出国界，萧司晨也来不及顾虑，直接照着两个男人脑袋开枪。
‘砰！砰！’
两声枪响，两个男人连痛都来不及就倒在了地上。
他赶忙手跑过去扶住阿木爷爷：“老人家，没事吧？”
老人听不懂普通话，但一看是萧司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攥着他的手。
眼看天快黑了，萧司晨收起枪，准备把连路都走不稳的老人送去驻地。
‘砰——！’
黑暗中，枪口瞬间的火光犹如昙花绽放。
萧司晨脸色瞬间苍白，木然低头看着胸口汩汩流血的血洞……
阿木爷爷被吓住，惊惶地看着面前踉跄的身影。
像是被直觉趋势，萧司晨突然转过身，用身体护在老人面前。
‘砰——！’
下一秒，又一颗子弹穿透萧司晨的后背！
几乎是刹那间，他只觉眼前都刺眼了起来，枪声和着战士们的嘶喊像是从远方传来，带着回音。
大股大股的血从他口鼻涌出，‘咚’的一声闷响，原本挺拔的身影骤然倒地，护身符从口袋掉出，被血染红。
“团长！”
他凝着漆黑的天空，嚅动着唇：“带，带老人走……”
一颗陨落的星星带着拖尾划过天幕。
恍惚间，萧司晨看到所有星星都汇聚在了一起，拼凑出那个他心心念念却永远失去的夏欢欢。
他红着眼笑了笑。
幸好自己走之前已经把夏家豪的事情交代好了，否则还真是没脸去见夏欢欢啊……
十年前，他救了她。
十年后，他跟她牺牲在同一个地方。
想想，不亏吧……
凝着那星光中熟悉的脸庞，萧司晨慢慢闭上了眼。
……
“司晨？萧司晨！”
伴着吵嚷的呼唤，萧司晨便觉脸颊挨了两下。
他立刻睁开眼，正想看看是谁敢这么对自己，却见眼前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列兵。
小列兵身上脏兮兮的，戴着劳保手套，一脸着急地痛斥：“这个时候你还犯困！那个叫夏欢欢的孩子都被埋五天了，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萧司晨眸光一震。
叫夏欢欢的孩子！？
他才反应过来，抬眸张望。
整座城市一片狼藉，塌陷的楼震废墟上穿梭着军人、消防员和医生，还有悲恸大哭的人。
这是……十年前地震受灾最重的临川县！？
下一秒，又听见有人说：“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一个人从清理出来的缝隙钻进去，让孩子先补充体力才行！”
“可这样风险太大，如果一旦处理不当发生坍塌，别说孩子，连进去的人可能都有生命危险。”
萧司晨心神一动，几乎本能反应般冲到了前面：“我要去救欢欢！”
萧司晨僵着，军旅生涯中第一次没有听从指令，只是被抽离了灵魂般凝着国旗下那瘦弱的身躯。
夏欢欢闭着眼，安详的模样仿佛是睡着了而已。
恍然中，他脑海中猛然闪过十年前看见被掩埋在废墟中的小女孩。
她伤痕累累的脸上满是灰，可含着希望的澄澈双眸就像束光，温暖了他当时因看遍生死离别而麻木的心……
在战士小心翼翼的护送下，夏欢欢的遗体被放到了车上。
听见车子的发动声，萧司晨才如遭雷击般回过神，不顾一切就要奔过去。
“司晨！”
司令一把捏住他的肩，忍痛劝慰：“好好送欢欢最后一萧吧。”
默然片刻，司令惊觉掌心下的肩膀在颤抖。
萧司晨身体僵直，眼睛猩红，可泪水就像被封在了眼眶掉不下去。
战士强忍眼泪，将国旗缓缓盖住夏欢欢的脸。
车子渐渐驶离。
萧司晨眼中的光芒似乎也被带走，他站直了身体，朝那远去的红色敬礼。6
……
天黑。
萧司晨不知道自己怎么参加完夏欢欢的葬礼，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站在漆黑的客厅里。
浅吸口气，空气中仿佛还残存着一丝属于她的药草淡香。
打开灯，一切都没变，可好像一切都变了……
“司晨。”
萧司晨愣了愣，转身望去，见是司令，本能地敬了个礼。
司令却抬抬手，示意他坐下才斟酌开口：“从机场回来后，你一句话都没说……”
萧司晨面色如常，可声音却沙哑无比：“司令，我跟她都是军人，从参军那天起就做好了牺牲的打算，您放心，我不会影响训练任务。”
司令沉默，眼中流露出丝不认可。
如果不是在夏欢欢遗体火化时看见他把嘴咬出了血，自己还真信了这话。
半晌，司令又低声问：“我听政委说，你跟欢欢要离婚？”
萧司晨攥紧的手一顿：“……我没打算离。”
看着他眼底的痛色，司令欲言又止，但最后也只是说了句：“家豪还不知道她姐姐牺牲的事，你缓着点告诉他。”
事到如今，夏欢欢已经牺牲，再多的安慰和沟通都已经苍白，只能交给萧司晨自己解决。
目送司令离开，萧司晨才上楼回房。
开了灯，除了衣柜里的衣服，夏欢欢其他东西都还在。
桌上记录病人的笔记本，露出书签的医学名著，以及那张她签好字的申请离婚报告。
他走过去，指尖抚过那个永远被镌刻在烈士碑上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自己上次的失信。
他答应了她给她传话，却没做到……
萧司晨手颤了颤，心在瞬间都揪在了一起，疼的他背脊发凉。
是他……是他没有信守承诺，夏欢欢才会远赴边境去找李医生，才会牺牲！
因为她那句不含感情的‘他救过我的命，我愿意嫁给她’，他就跟她赌着口气……
一瞬间，山一般的重压袭上身体，他踉跄一步，碰倒了手边的书。
‘啪’的一声轻响，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掉落在地。
像是受了牵引般，萧司晨低头望去，双眼骤然被纸上娟秀的字刺红！
——1984年11月7日，晴。
我爱上了萧司晨，我的救命恩人。
第12章
萧司晨抑着呼吸捡起那陈旧的笔记本，是夏欢欢的日记！
小心翻开，仿佛掀开了她的过往。
——1977年3月13日，阴。
我又梦见他了。
他穿着军装，像神仙一样，带着光把我救了出去。
我想见他，可我不知道他在哪儿，真愁人啊……
——1977年5月6日，雨。
今天老师说县外发生了山体滑坡，一个村子都被埋了，路上都是去抢险救援的战士，他们都好年轻，他救我的时候好像也才十八岁呀。
他们都是好人，老天保佑他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1977年9月13日，雨。
今天的雨很大，家豪的腿痛的哭了一整天，我很难受，我答应过天上的爸爸妈妈，要好好照顾他，可是他那么痛，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一定要努力学习，长大当一名医生，治好家豪的腿。
但是我也想像他一样做个为人民服务的军人……会有又能治病又能当兵的机会吗？
——1979年10月1日，晴。
我终于见到他了！
准确的说在老师家的电视上看见他了！2
他参加了今年的阅兵，他一点都没变，不，变得更有精气神，也更好看了。
可惜他的画面就只有几秒，我都还没看够啊……
老师说我如果想当医生又想当军人，可以去做军医，但很辛苦，我必须有足够的毅力。
我相信我可以，他保家卫国，我救死扶伤，这就是我现在的信仰。
——1981年7月10日，晴。
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我不仅考上了陆军军医大学，还知道了他就在我要读书的城市！
我离他越来越近了，真好！
但是……他还记得我吗？当初他把我救出来以后就走了，我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没关系，只要能再看见他，我就开心！
——1981年12月19日，雪。
我见到他了，是真的见到了！
老师带我们去军医院学习，我看见他从检查室出来。
我很想上去叫他，可他在跟人说话，表情严肃，应该是很严重的事情，我过去肯定很唐突。
他变了一些，成熟了，也黑了很多，眼神比当初更加刚毅，我没忍住一直偷看他……
没想到他突然看过来，我吓得立刻转过头，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的心跳肯定到极限了。
但他好像也只是扫了一眼，很快就走了。
因为这事，我都没认真听老师讲课，被教育了几句，唉……
——1982年2月17日，阴。
我一定要记住今天，因为今天是我跟他重逢后第一次说话的日子！
军医院给战士们做体检，我们去帮忙，我负责量血压，没想到第一个就是他。
我紧张到手心出了不少汗，他就笑着问‘你是新来的吗’。
他果然没认出我，不过他笑起来真好看……
——1982年5月24日，晴。
我最近真是太过分了，因为总想着他，上课都开始走神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听说过几天军区有军民相亲会，学校里也有挺多女孩去。
算起来，他应该也二十四岁了，应该……有对象了吧。
一页页，一字字，最后在1982年11月7日，夏欢欢十八岁生日那天戛然而止。
‘哒！’
一滴泪水顺着萧司晨的眼角滑落，砸在纸上，晕开了字迹。
第13章
白炽灯下，男人弓着身伏在桌上，将日记本珍宝似的贴在胸口，沉瓮呜咽。
当兵十几年，他早已习惯了流血不流泪，甚至已经忘了哭是什么滋味。
可此时此刻，他啜泣的像个孩子。
原来夏欢欢是爱他的，爱了他整整十年！
这一刻，他真切体会到‘痛失所爱’的滋味，比子弹更致命，一点点摧毁他曾最为骄傲的毅力和沉稳。
“对不起，对不起……”
……
两天后，军医院。
“家豪！家豪！你又去哪儿！”
护士着急忙慌地追上第五次准备强行离开的夏家豪：“你伤没好全，还得养个五六天呢！”
夏家豪挣开她的手，倔强地拄着拐往大门走。
忽然，一个军绿色的挺拔身影挡在了面前。
抬头看去，他不由愣住了。9
是萧司晨。
两天不见，他好像憔悴了很多，眼里满是红血丝，下眼睑泛青，很没有精气神。
夏家豪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抓住他，满目期待：“姐夫，我看见好多医生都回来了，我阿姐呢？她怎么还没回来？”
听到这话，护士一下没忍住，红了眼瞥过头去。
萧司晨神色微凝，嚅动着有些干裂的唇：“你先回病房。”
说着，就要扶着他回去。
可夏家豪像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刻意回避，突然甩开，转身朝院长办公室去。
“家豪！”萧司晨沉呵。
“你们都不告诉我，我去问院长爷爷！”
夏家豪拐拄的飞快，恨不得立刻飞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从姜雪柔口中得知阿姐去边境后，他的心就好像被挖空了一样不踏实。
加上连日来他几次询问身边人阿姐的消息，得到的都是含糊不清的回应和回避，他再也没办法继续等下去。
眼看夏家豪铁了心要问个明白，萧司晨也知道这事无论如何都瞒不住，只能哑声说：“你阿姐不会回来了。”
夏家豪步伐顿住，木然转头：“你说什么？”
护士于心不忍：“萧团长……”
夏家豪才十二岁，夏欢欢又是他唯一的亲人，这样告诉他，他得多难过。
萧司晨似是抛掉了所有，迎着夏家豪惶恐的眼神，撕扯嘴角：“她牺牲了。”
少年像是遭受到了什么重击，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他无措的目光闪过丝迷惘，一个劲的摇头低喃：“不，不会的……阿姐不会死……你在骗我……”
慌乱的声音让四周的医生护士都不由停下脚，痛心的看着脸色骤白的夏家豪。
护士再也看不下去，轻轻扶住他颤抖的肩膀：“家豪，夏医生说过你是已经是个男子汉了，要坚强……”
夏家豪通红的双眼一凛，他瞪着面前同样红着眼萧司晨，还有那一双双饱含同情和惋惜的眼睛，咬牙嘶喊：“我不信！你们都在骗我！阿姐不会死！”
他疯了似的冲了出去，一瘸一拐地奔下台阶，却还是摔了下去。
他也顾不得伤痛，连拐杖都没捡，哭着往前爬：“你们都骗我，阿姐不会丢下我……她说要带我去大医院治病，还说要陪我长大的，她怎么舍得死……”
第14章
萧司晨立刻跑过去，把夏家豪扶起来。
而夏家豪像是彻底被击垮，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失去了爸爸妈妈，为什么还要带走我的阿姐……”
萧司晨将他抱在怀里，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绷的唇线不断的颤抖。
看着这一幕，在场的人都红了眼。
萧司晨护着夏家豪的头，嘶声呢喃：“她在的，一直都在……”
……
之后几天，他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不苟言笑的团长。
没完没了的训练，有条不紊的演习，就像已经忘了夏欢欢已经牺牲的事。
这天傍晚，下操哨声响起，战士们都往食堂去了。
萧司晨穿着被汗浸透的作训服回大院，进门却看见屋里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神情严肃的男人。
萧骁——江宁省委书记。
他拧起眉，挤出一声：“爸。”
看着憔悴了许多的儿子，萧父眼中划过抹不忍。
他起身握了握萧司晨的肩：“欢欢的事，我都知道了……”
萧司晨眸光暗了暗，没有说话。9
面对他的沉默，萧父放下手：“当初你不顾全家反对去当兵，又找了身为军医的欢欢，早该做好彼此牺牲的准备才对，但我看你，还是没……”
“没有。”
萧司晨打断他的话，定定迎着父亲诧异的眼神：“军人牺牲是光荣的，我已经接受了。”
默然片刻，萧父沉下眉眼，扫了眼整个客厅。
落灰的桌上的红糖糍粑已经发霉，沙发上还放着件的确良印花衬衫，电视柜旁陈旧的医疗箱没有合上，里面是针灸针和各种药……
的确有些乱。
“小刘。”萧父朝门口的秘书道，“去找个人，把这屋子收拾收拾。”
“不用！”
萧司晨像是被触碰了痛处，拔高的声音登时冷冽的许多。
萧父疑虑，可又在瞬间明白了，眉头紧拧：“你不是说已经接受欢欢的死了吗？”
这一次，萧司晨没有说话。
他捏紧了拳越过父亲坐下，绷起的下颚有些发酸。
红糖糍粑是夏欢欢做的，衬衫是她的，医疗箱也是她在家为了方便去看夏家豪准备的……
整个房子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没有动。
好像只有这样，他就能告诉自己她还活着，在某个地方完成她的使命，总有一天会回来。
看着萧司晨微红的眼尾，萧父叹了口气：“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这回来是来接孩子的，也幸好你早发现姜雪柔的本性，要不然孩子都得跟她学坏。”
听了这话，萧司晨低眉苦笑。
早吗？是迟了才对，否则夏欢欢怎么会受那么多委屈。
萧父也没再说什么，丢下句‘有时间就回家看看’便走了。
秘书看了眼萧司晨颓然的模样，不由低声问：“书记，您不再劝劝吗？”
萧父摇摇头：“我儿子我清楚，除非他自己想通，否则谁劝也没用。”
四周回归沉寂。
萧司晨却觉耳边在嗡嗡作响，他下意识看向楼梯，总觉得夏欢欢下一秒会出现，轻轻地说一句：“你回来了。”
他眼眶一涩，深吸了口气强忍下胸口的要命的空荡。
“团长。”
警卫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门外敬了个礼。
萧司晨敛去情绪，起身看过去：“什么事？”
“刚刚医院那边来电话，说夫人弟……说夏家豪不肯做治疗手术。”
第15章
军医院。
面对夏家豪的抗拒，李越和院长束手无策的站在病房外。
见萧司晨过来了，院长立刻说：“萧团长，你去劝劝家豪吧，无论我们说什么，他就是不肯做手术。”
李越也是忧心忡忡：“而且夏医生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我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萧司晨眸光微微一暗，推门进去。
只见夏家豪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他看着窗外，眼睛无神。
萧司晨走上前，拿起术前要服用的药，又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先把药吃了，身体重要。”
听见他的声音，夏家豪慢慢转过头，聚焦的眼神慢慢浮起丝怨恨。
‘啪’的一下，他直接打掉萧司晨手里的药：“谁稀罕你的关心！”
萧司晨脸色微变，没等他开口，夏家豪恨恨瞪着他：“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之前为了姜雪柔，是不是要抛弃阿姐？”
这几天，他后知后觉的一直回忆着姜雪柔那些话。
失去唯一亲人的痛，和因为心疼阿姐而对萧司晨产生的怨恨，像两把刀子日日夜夜绞着他的心。5
“没有。”
萧司晨没有像上回那样严厉对待，他看着夏家豪跟夏欢欢相似的眉眼，声音沙哑：“我跟姜雪柔的确有过一年的感情，但后来她说要跟父母去港市，我们就断了。”
夏家豪却不信，反而更为阿姐委屈。
他红着眼控诉：“自从阿姐跟你结婚后，我就没见她笑过了，她不是这样的啊你知不知道？她以前一提起你就会笑……”
“你都娶了我阿姐，为什么不对她好？为什么要对姜雪柔好？为什么让阿姐伤心？你知不知道她一直都想着你，想了你整整十年！”
“如果早知道你是个坏蛋，我绝不会让阿姐嫁给你！”
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往萧司晨的心窝里捅刀子。
他以前不知道，可看到夏欢欢的日记后知道了，他失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见萧司晨不说话，夏家豪更加悲愤，被子枕头全往他身上招呼：“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听见里面的动静，李越和院长赶紧进来。
院长拦住夏家豪，急声劝：“家豪，家豪！你冷静一下！”
少年此时的力气大到吓人，他挣开院长的手，红的滴血的双眼透着无尽的绝望：“院长爷爷，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李越于心不忍：“家豪，你姐姐牺牲前千叮万嘱我要把你治好，为了她，你不能这样，你才十二岁，还有几十年的光阴，不说你自己，你姐姐的英灵也不会忍心看着你一辈子都受折磨。”
夏家豪却已经心如死灰，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只要阿姐能回来，我宁愿我另一条腿也断了。”
话音刚落，萧司晨突然把他扛了起来，朝李越道：“麻烦医生准备手术。”
说完，直接出去往手术室走。
夏家豪气急败坏地挣扎：“放开我！萧司晨，你放我下来！”
听见他连名带姓的喊自己，萧司晨眉头也不皱一下，把人放在手术台上。
夏家豪疯了似的要逃离：“我不要让阿姐一个人，我要去陪她，她总是保护我，我不能让她一个人！”
‘啪！’
忽然，萧司晨一个巴掌狠狠摔在夏家豪脸上！
第16章
夏家豪登时愣住，呆呆看着面前终于露出怒意的男人。
“你要死可以，把腿治好了再死，免得去见你阿姐的时候，让她觉得自己白送了条命！”
萧司晨的声音很大，像是雷在不断宽敞的手术室里炸开，震的人心发颤。
夏家豪张了张嘴，喉咙里卡了千言万语说不出来，眼泪又淌满了脸：“阿姐，阿姐……”
萧司晨抑着眼眶的酸涩，声音渐渐哑：“我对不起她，可现在唯一能弥补她的就是照顾好你，你也一样，康复就是你对她最大的安慰。”
夏家豪低头抽泣，捏着裤子的手缓缓收紧：“我想她，我想她回来……”
萧司晨吞下哽咽，转身出去。
面对院长和李越关切的眼神，他还是保持着沉稳：“我这些天要准备军事演练，家豪就麻烦你们照顾，有事立刻联系我，我马上过来。”
院长眼眶湿润：“放心吧，我也答应过欢欢，会好好照顾家豪的。”
李越也附和道“我一定会让家豪好起来的。”
萧司晨感激地朝他们点点头，大步离开。
日落西山，天边的火烧云像是凝固的岩浆。
萧司晨走在路上，心绪渐远。
风吹来，一片木槿花瓣飘过他的眼前。
眼神恍惚了瞬，猛然一怔。
大道的尽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纤细身影迎风而立，晚霞照在她身上，像是覆上了层金光。
萧司晨步伐滞住，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了那个影子一样。
“欢欢？”
一声沉哑的低唤，那个人缓缓转过身，温柔的脸庞就像当初在医院的重逢那样鲜活明媚。
她浅浅一笑，整个世界都温暖了起来。
萧司晨亮着眼眸，不可抑止地冲过去：“欢欢！”
伸手一揽，伴着对方的消失，他空落落的双臂僵在了半空。
胸膛霎时像遭受到了致命一击，短暂的窒息感过后，他无措地环顾四周，试图寻找那个转瞬即逝的人。
“欢欢……欢欢！”
伴着男人几近哀求的呼唤，木槿花瓣随风飘落，铺满了整条寂静的街。
萧司晨踉跄几步，无力的双腿‘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支撑双臂的手攥成了拳头，不停在颤抖。
他从不知道，失去的滋味这么痛！
夏欢欢应该很恨他吧，要不然怎么会连梦都不给他一个……
良久，萧司晨才重新找回身体的支配权，借着晚霞最后一丝光芒回了军区。
次日。
训练场传来一声声口令，萧司晨站在指挥台，墨眸一扫：“二排排长，两个人五枪脱靶两枪，把战斗当游戏吗？加大训练！”
“是！”
二排排长被当众点名，脸面上有些过不去，但也不好说什么。
他带的大部分都刚从新兵连分配下来的，之前都在训体能，现在突然转向作战演习，很多新兵蛋子还没适应，才导致成绩下滑。
这时，警卫员跑了过来，敬礼道：“团长，医院那边刚刚来电话，说夏家豪的手术很成功。”
听了这话，萧司晨严厉的眉眼才有了丝松缓。
等夏家豪康复，夏欢欢也可以安息了……
警卫员欲言又止：“还有件事……”
萧司晨皱眉呵斥：“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是！”
警卫员立刻站直身体：“姜雪柔说要见您一面。”
第17章
萧司晨想都没想，直接冷下脸丢出两个字：“不见。”
“你去告诉她，她的事有公安处理，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
警卫员愣了半晌，才应声离开。
萧司晨绷着脸，想起那天在门外听见姜雪柔说的话，胸口还是像有团火在烧，可更多的是懊悔和自责。
如果他早点察觉姜雪柔的用心不良，也不会让夏欢欢受那些委屈……
他仰头深吸了口气，慢慢压下涌上心的刺痛。
乘着午休，萧司晨赶去了医院。
病房里，夏家豪刚吃过药睡下。
哪怕是睡着了，他手里还抓着夏欢欢的照片。
萧司晨抬手轻轻触碰照片中夏欢欢的脸，心跳一顿，难言的悲哀弥漫。
和夏欢欢结婚这么久，他才惊觉自己连她一张照片都没有。
“萧团长。”
身后传来李越的声音，他立刻收回手，转身走了出去：“他要恢复多久？”
“依照他现在的情况，想完全恢复也要三四个月，而且还要修养半年。”李越解释道。
萧司晨抿抿唇，又问：“等他修养好，能装假肢吗？”
“我建议不要，他的身体还在发育，至少要等到十六岁，他的身体接近成人才行，那样假肢对他的身体负荷就不会太重。”
听了李越的话，他点了点头。
那就还是得等四年……
“对了萧团长，这个之前没来及给你……”
李越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被血染红的合照，递了过去：“这是夏医生一直带在身上的，家豪还小，被他看到上面的血不太好，我想你应该需要。”
想到刚才看见萧司晨小心翼翼触碰夏欢欢照片的模样，他就觉得这张照片给他最合适。
萧司晨接过，照片里夏欢欢搂着夏家豪，两人笑的都很灿烂。
只是干涸的血染红了夏欢欢整张脸。
他目光中划过抹痛色，沉声说：“谢谢……”
夜色泼墨般漫上天空。
结束夜训的萧司晨回到家，疲倦地将自己砸在床上。
房间里，只有他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他拿出口袋中的照片，细细看着，整个心重新浸泡在了无尽的钝痛中，逃不开也躲不过。
风透过窗隙吹进来，竟让他有丝彻骨的冷意。
他体验过血液流失的寒冷，那时候的夏欢欢，是不是也很冷……
萧司晨眸色一颤，将照片贴在胸口，像是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它。
他阖上眼，紧咬着牙忍着四面八方袭来的孤寂。
云层渐厚，月光被掩藏。
朦胧中，萧司晨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他想睁开眼，可身体像是不受自己控制，除了呼吸什么都做不了。
西索一阵，他只觉一条毯子被盖在了身上，紧接着，夏欢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果我早知道你爱的是姜雪柔，我肯定不会嫁给你的。”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灵又含着浓浓的伤感。
不！不是的！
他不爱姜雪柔，他真正爱的人是她，是夏欢欢！
萧司晨在心中呐喊，拼尽力气都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微凉的指尖落在他的脸颊，带着不舍和释然：“我怨过你，可你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因为你救了我，我怎么也恨不了你。”
“萧司晨，你满心都是为人民服务，我为人民牺牲，也算对你的报答了……”
声音渐渐消失，萧司晨只觉神经都开始叫嚣起疼痛。
下一秒，他骤然睁眼坐起身，嘶声呐喊：“欢欢！”
第18章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荡。
萧司晨喘着气，冷汗一滴滴划过他颤抖的下颚，砸在捏在手里的照片上。
他缓缓抬手，摸着自己刚才被触碰的脸颊，总觉得还有丝余温。
默了瞬，萧司晨猛地下床，红着眼打开所有灯，一个一个房间找着。
下楼时，他险些一个不稳摔了下去。
结婚以来，这个家从没有这样亮堂过，可却没有他要找的人。
面对眼前的死寂，萧司晨颓然坐在楼梯上，十指穿在短寸发间，紧紧揪着。
“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说着，仿佛只要说的越多，夏欢欢就听得越清楚。
她怎么能不恨他，她应该恨他，而且也不能原谅他才对！
救了她的命，却毁了她的心，他真的错了……
……
几天后，军医院。
病房里，夏家豪坐在病床上，手里捏着夏欢欢的照片，看着窗外发呆。
这时，脚步声让他转过头，神色微愣。
是萧司晨。
他垂眸抿抿唇，似是不太愿意叫他。
萧司晨也没有在意，将拎来的苹果放在桌上：“伤口还疼吗？”
夏家豪这才又看向他。
距离近了，他清楚看见萧司晨眼睛里的血丝，还有下巴的胡渣，整个人好像又沧桑了些。
“……疼，但我能忍。”夏家豪声音清晰，眼中透着坚定，“阿姐说了，我已经是男子汉了，不怕疼。”
听了这话，萧司晨心像是扎了一针。
好半晌，他才点点头：“她说的对……”
顿了顿，他吞咽了一下，不让自己的声音太过沙哑：“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好好休息。”
说完，转身准备离开，夏家豪却突然说：“我想去看看阿姐。”
萧司晨步伐一滞，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握紧，回头看着少年倔强忍泪的眼睛：“等你好点，我会带你去。”
夏家豪望着他，张了张口，最终没能说出那句‘谢谢’。
萧司晨离开。
原本想回军区，可又不知道怎么的，把车开到了烈士园。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下了车，顺着路走到夏欢欢的墓前。
他缓缓摘下帽子，蹲下身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目光深邃：“家豪已经做了手术，恢复的很好，等他十六岁的时候，我会帮他装上假肢……”
“你活着的时候我没能好好对你，我只能尽我所能，把对你的亏欠弥补在家豪身上……抱歉，欢欢……”
萧司晨说了很多，从十年前救她，说到两人重逢，再到军民相亲会，最后两人结婚……
直到天快黑了，他才站起身离开。
迎着夜色，走了几步，终究是忍不住回过头。
一瞬间，萧司晨看见一身军装的夏欢欢站在他刚刚站过的地方，英姿飒爽地朝他敬了个礼，像是在做当时没来及的告别。
他红了眼，站直后朝她敬礼。
一阵风吹过，夏欢欢的身影转眼消失。
萧司晨久久没能放下手，胸口的钝痛始终散不去。
司令政委劝他放下，父亲劝他接受现实，可他就是放不下，也无法接受，以至于到处都能看见夏欢欢的影子……
半晌后，萧司晨才放下手，离开烈士园回到军区。
可一进去，就收到消息去司令办公室。
“报告！”
他敲了敲门，听到司令的‘进来’后才进去：“司令，有什么指示？”
司令从文件中抬起头，神情严肃：“如果不是必须，我不会让现在的你接这个任务。”
萧司晨面色微变：“什么任务？”
司令将文件递过去。
他接过来一看，眉目骤拧：“边境作战？”
第19章
“你知道，边境近来都很不太平，甚至欢欢……”
察觉到萧司晨骤黯的眼神，司令立刻顿住，又说：“淮东军区离边境最近，必须要冲到前锋，为了掐灭敌人的野心，为了祖国的安定，我们无路可退。”
萧司晨抬眸，目光坚毅而凛然：“司令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司令起身走到他面前，郑重拍拍她的肩：“司晨，我知道欢欢的事让你很难受，但你要记住自己是个军人，当兵的就有流血牺牲，我们只有努力前进，才不辜负他们的牺牲。”
萧司晨深吸口气，点点头：“我明白。”
离开司令办公室，他立刻叫上手底下的连长和指导员去开会。
等会议结束，天已经彻底黑了。
萧司晨回家脱下常服，换上迷彩服，当看见桌上夏欢欢的日记本时，他系皮带的手猛然一顿。
半晌，他拿出日记本中的照片放在口袋，而后将本子跟夏欢欢其他的书放进柜子里。
关上柜子，他便从抽屉拿出存折。
结婚后他的津贴都存在了里面，可夏欢欢基本没用过。
萧司晨捏着存折下楼，拿起座机的听筒，拨通院长家的电话。
几声嘟后，那边传来院长的声音：“哪位？”
“院长，是我。”
“萧团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萧司晨抿抿唇：“院长，我要出趟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家豪还是拜托您多照顾，李医生说他要等到十六岁才能装假肢，我的钱会以我个人名义存在军区财务那儿，期间他的所有生活费、学费和医疗开支，只要您跟财务的小唐说一声就能取钱。”
“另外……等他好了些后，麻烦您带他去欢欢墓前看看。”
听到他这些的安排，院长像是知道任务的危险性，语气凝重：“放心，萧团长。”
得到院长的应允，萧司晨道谢后挂断。
犹豫了瞬，他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当年他不顾全家人的反对执意参军，到现在也是第三次跟家里联系。
第一次是自己因为立功升团长，第二次是准备跟夏欢欢结婚……
但这第三次，没有人接。
萧司晨皱起眉放下听筒，才后知后觉地问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交代后事和跟亲人诀别吗？
以前又不是没执行过更危险的任务，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缓了片刻，萧司晨起身关了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夜色下，一辆辆载着雄心壮志的战士们奔赴机场。
借着探照灯的光，萧司晨回望军区的方向，拿出夏欢欢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上飞机。
……
三个月后，边境。
已经入秋，可边境却还是异常闷热。
帐篷内，萧司晨刚看完上面下来的文件，指导员就端着饭菜进来了：“团长，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么能行。”
萧司晨看了一眼，没有什么胃口：“有什么情况吗？”
“还是老样子，都是群只会狂吠的狗。”
指导员恨恨骂了句：“要不是咱们有不许先动手的铁令，我非得给他们来发40火。”
来这儿几个月，冲突虽然多，但大部分都是对方言语上的挑衅，又没越过国界，没危险却实在憋屈。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突然传来‘砰’的爆炸声。
萧司晨立刻绷紧神经，带着指导员冲了出去。
第20章
是一颗土手榴弹！
一连连长坐不住了，掏出枪破口大骂：“这帮兔崽子，真是欠收拾！”
萧司晨脸色铁青：“去带人围剿，既然他们动手了，就别怪我们。”
“是！”
连长应了声，立刻带着人进了树林。
指导员不远处被炸出来的坑，表情有些难看：“总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也不知道上头交涉没有。”
话音刚落，一条大黄狗叫着跑了过来。
指导员登时换了副面孔，蹲下来揉着大黄狗的头：“嘿！大宝！”
看见步枪，萧司晨面色微变。
“大宝，等等我！”
稚嫩的男孩声音传来。
抬头望去，一个穿着少数民族的六七岁男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团长叔叔，指导员叔叔！”
指导员从口袋拿出一颗糖塞到他手里：“阿木，叔叔们不是告诉过你要好好待在家里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阿木笑呵呵把糖放进口袋，又拿出一个绣着民族语言的福袋，递给萧司晨：“爷爷让我把这个给团长叔叔，说谢谢团长叔叔之前把爷爷从河里救上来。”
说着，还一脸认真地解释：“爷爷说这是我们族的护身符，可以保护叔叔哦！”
面对孩子明亮真挚的双眸，萧司晨蹲下身解释：“替叔叔谢谢你爷爷，但叔叔不能收。”
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这是他们铁的纪律。
阿木一下就丧气地垂下眼：“团长叔叔，爷爷说了，要是你不收的话，回去就要打我的屁股……”
指导员笑了笑：“团长，虽然我们是唯物主义，但也得尊重人家的文化，你就收下吧，别辜负了老人家一片好心。”
阿木立刻点头附和。
萧司晨叹了口气，接过护身符后揉了揉阿木的头：“好，那阿木还是要记得替叔叔谢谢爷爷。”
说话间，他心里还是盘算着把阿木跟他爷爷转移的安全的地方去。
他们族人世代靠狩猎谋生，阿木的父母早逝，他跟着年迈的爷爷相依为命，在战争爆发后，因为村子正好在国界交界处，村里所有人都被撤离，唯独阿木的爷爷死都不肯走，而阿木也跟着留下来。
但战争无情，身为军人，又怎么能把一老一小的百姓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呢。
在萧司晨的催促下，阿木牵着大宝回家了。
看着孩子的背影，他命令道：“明天派人把他们转移到县里去，就算抬也要抬走。”
指导员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立刻去安排。”
萧司晨揉了揉眉心，从口袋拿出夏欢欢的照片，冷毅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些。
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才过半小时，满身血的大宝摇摇晃晃地回来了，它嘴里还衔着阿木一片衣角。
萧司晨心霎时一沉，立刻带人朝阿木离开的方向赶过去。
天色渐暗，四周是茂密的杂草，各种昆虫的鸣叫相互交错。
“注意脚下，小心地雷。”萧司晨低声提醒。
忽然，一个战士低声喊：“团长！找到了！”
他立刻循声过去，眼前的景象如千万根针扎进了他的双眼。
一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阿木倒在一个土坑里，肚子上的刀口还在流血，小脸已经白到几乎发青。
“卫生员！过来救人！”
第21章
听见萧司晨的低吼，卫生员赶忙过去给阿木检查，呼吸微弱，得赶紧止血！
“妈的，这么小的孩子，他们也下得去手！”
战士气红了眼，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得赶紧送回驻地输血治疗，否则就来不及了。”卫生员面色凝重。
萧司晨让他们把阿木带回去，将子弹上膛后往阿木家去。
“团长，你去哪儿？”战士惊讶看着跟他们往相反的方向去的他。
“阿木爷爷一个人在家太危险，我去把他接过来。”
“我们跟你一块去……”
“不行，一连围剿还没回来，说明敌人还没有被解决，太多人去只会打草惊蛇，你们把阿木安全的送回驻地，这是命令！”
“……是！”
等战士们跟卫生员带着阿木走后，萧司晨趁着天还没完全黑，顺着小路往阿木家去。
可刚看到那垛木房的影子时，就看见两个穿着邋遢工字背心的男人举着步枪，摸进去了，
他面色一紧，暗骂了声：“该死！”
紧接着，阿木的爷爷被推搡着出来，矮个儿男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什么，高个儿男人就把对准老人的枪口抬高。
萧司晨眉头紧蹙，他们似乎也没想到村子里还有人，看样子是想抓阿木爷爷当人质。
眼看老人要被带出国界，萧司晨也来不及顾虑，直接照着两个男人脑袋开枪。
‘砰！砰！’
两声枪响，两个男人连痛都来不及就倒在了地上。
他赶忙手跑过去扶住阿木爷爷：“老人家，没事吧？”
老人听不懂普通话，但一看是萧司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攥着他的手。
眼看天快黑了，萧司晨收起枪，准备把连路都走不稳的老人送去驻地。
‘砰——！’
黑暗中，枪口瞬间的火光犹如昙花绽放。
萧司晨脸色瞬间苍白，木然低头看着胸口汩汩流血的血洞……
阿木爷爷被吓住，惊惶地看着面前踉跄的身影。
像是被直觉趋势，萧司晨突然转过身，用身体护在老人面前。
‘砰——！’
下一秒，又一颗子弹穿透萧司晨的后背！
几乎是刹那间，他只觉眼前都刺眼了起来，枪声和着战士们的嘶喊像是从远方传来，带着回音。
大股大股的血从他口鼻涌出，‘咚’的一声闷响，原本挺拔的身影骤然倒地，护身符从口袋掉出，被血染红。
“团长！”
他凝着漆黑的天空，嚅动着唇：“带，带老人走……”
一颗陨落的星星带着拖尾划过天幕。
恍惚间，萧司晨看到所有星星都汇聚在了一起，拼凑出那个他心心念念却永远失去的夏欢欢。
他红着眼笑了笑。
幸好自己走之前已经把夏家豪的事情交代好了，否则还真是没脸去见夏欢欢啊……
十年前，他救了她。
十年后，他跟她牺牲在同一个地方。
想想，不亏吧……
凝着那星光中熟悉的脸庞，萧司晨慢慢闭上了眼。
……
“司晨？萧司晨！”
伴着吵嚷的呼唤，萧司晨便觉脸颊挨了两下。
他立刻睁开眼，正想看看是谁敢这么对自己，却见眼前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列兵。
小列兵身上脏兮兮的，戴着劳保手套，一脸着急地痛斥：“这个时候你还犯困！那个叫夏欢欢的孩子都被埋五天了，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萧司晨眸光一震。
叫夏欢欢的孩子！？
他才反应过来，抬眸张望。
整座城市一片狼藉，塌陷的楼震废墟上穿梭着军人、消防员和医生，还有悲恸大哭的人。
这是……十年前地震受灾最重的临川县！？
下一秒，又听见有人说：“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一个人从清理出来的缝隙钻进去，让孩子先补充体力才行！”
“可这样风险太大，如果一旦处理不当发生坍塌，别说孩子，连进去的人可能都有生命危险。”
萧司晨心神一动，几乎本能反应般冲到了前面：“我要去救欢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