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不过一群塞外的狗腿子罢了，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顾老叹息一声，转移了话题。
“不知二爷救了那牧家女回来是为了什么？属下听说，她在宫中恩宠无双，这岂不是一个烫手山芋。”
睚眦沉默良久，淡声开口：“山芋烫手，说明熟透了，熟透了才好吃。”
“至于我救她回来为了什么……”
他语气认真：“自然是为了喜欢啊。”
说出‘喜欢’二字时，他话语里透出的，竟是一份罕见的欣喜自得。
顾老一怔，本想劝阻，可想到他从前的遭遇，又将那些话咽了下去。
罢了。
转眼便是半月过去。
牧楚瑶终于从昏睡中悠悠转醒。
刚有意识，沉而不腻的檀香便窜入鼻尖，她心下一顿，这香气细腻，只有宫中才用得起。
她睁开眼，看向四周。
床帘是苏州特制的贡品，就连帐钩都是金丝玉带。
房间其他各处，无一不精致名贵。
就在她细细打量时，一个清越带着佛性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皇嫂，身子可有不适？”
第13章
牧楚瑶即刻转眼看去，当看到那张与萧昆杰相差无几的面容，她心口不由一颤。
玄明满目平和的看着她，圈着佛珠朝她行了一礼。
牧楚瑶脑海中陡然回忆起在围场发生的一切……
她明明被逆贼包围，为何再醒来时会在此处？
看着她眼底的惊惶与猜疑，玄明的脸色半分未变。
“皇嫂莫要惊惶，是我救了你。”
牧楚瑶敏锐的察觉到，这一次玄明，并未自称小僧。
她抿了抿唇，将心中疑虑按下，轻声道：“多谢。”
玄明刚欲朝前踏步，牧楚瑶再度出声：“玄明大师，纵然你是出家人，更该知晓男女之防，还请止步。”
他微微一顿，旋即勾唇笑开。
本棱角分明的脸因着这个笑，显得软化不少，给人一种毫无攻击性的感觉。
牧楚瑶有些别扭，她从来未在萧昆杰身上感受过这样的平静与松弛。
那个人永远像个木偶，在她面前演着他早已写好的话本子。
牧楚瑶收回思绪，突然想到一件事，她猛然一惊，想坐起来，胸口却突然传来剧痛，她不自觉的轻嘶一声，再不敢动了。
只是她依旧语气焦急的问着玄明。
“本宫昏迷了多久？这里是哪，可有牧家的消息？”9
“不多不少，刚好一月，至于牧家的消息……”玄明一顿。
牧楚瑶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一月？！
玄明的话继续着：“不知牧首辅无罪释放，是不是皇嫂想要听到的消息。”
牧楚瑶突然愣住。
她有些疑心自己听错了。
可对上玄明澄澈坦然的目光，不知怎的，她的心又落回了原处。
玄明见她脸上隐有疲态，张嘴说道：“皇嫂，你重伤未愈，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
牧楚瑶确实觉得眼皮有些沉，闻言轻轻点头。
玄明走出门，关门的声音几不可闻。
等他转身时，脸上的佛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庙里佛像那般木然冰冷。
他轻声喃喃：“皇嫂？这称呼喊起来，哪有云初好听？”
京都，皇宫。
萧昆杰从奏折中抬头，大太监即刻上前，问道：“陛下今夜，想去何处歇着？”
萧昆杰薄唇抿起，他问：“贵妃还未有消息吗？”
大太监脸色一僵，赶紧道：“陛下莫急，你派的人已在各处寻找，便是牧家也出动了不少人手，都为贵妃娘娘操心着呢。”
萧昆杰抬手捏了捏眉心，他想起大太监先前那个问题，无力道：“哪也不去，就歇在乾清宫。”
眼看着他要走，大太监咬咬牙，还是说道：“陛下，今儿沈答应派婢女来了几回。”
萧昆杰脚步一顿，他这才想起昨日答应了沈知竹今天要去看她。
大太监站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只求自己不要惹怒这位帝王。
好在，萧昆杰沉默一会儿，还是开口：“那便摆驾点翠宫。”
不过一刻钟距离，萧昆杰便到了点翠宫门外。
沈知竹早就得了消息，等在门口。
见了萧昆杰，她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给陛下请安。”
萧昆杰语气淡淡：“起来吧。”
他的语气和平常并无不同，刚要进殿，目光却顿在一个扫着枯叶的婢女身上。
萧昆杰语气莫名：“那是吟霜？”
沈知竹笑道：“是啊，臣妾见吟霜无处可去，便让她在臣妾这做点杂事，等贵妃娘娘回来，臣妾自然会将吟霜还回去。”
萧昆杰沉吟片刻，还是开口：“吟霜既是凤鸾宫之人，在你这也不合适，让她回原处，你这里，让管事的拨两个丫鬟就是。”
沈知竹脸色骤变。
吟霜骤然抬起头来，她扑到萧昆杰面前跪下。
“皇上，奴婢愿意呆在点翠宫，服侍娘娘！”
第14章
萧昆杰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就连沈知竹看着跪在面前的吟霜，也是一愣。
不过转瞬，沈知竹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高傲之感。
不过短短一月，牧楚瑶的婢女便朝她投诚，这足以证明她比牧楚瑶强。
此刻，沈知竹几乎想要牧楚瑶立刻出现，尝尝这众叛亲离的滋味。
她看着萧昆杰冷冽的神情，大着胆子开口：“陛下，既然这婢女愿意，那便让她留下，好不好？”
萧昆杰看她一眼，目光深沉的让人察觉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半晌，他说：“依你便是。”
沈知竹喜笑颜开的跟着他踏入内殿。
她本以为萧昆杰会在自己这里歇下，但没想到只用了晚膳，体贴的话都没得几句，萧昆杰便离开了。
出了点翠宫，大太监看着萧昆杰冰冷的神色，半个字都不敢说。
只在心里怒骂沈知竹不识时务，陛下最不喜欢背主之人，吟霜那样的奴婢她还当个宝收入宫中，真当谁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可萧昆杰直到回了乾清宫，也没就此事说半个字，大太监便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只是想着以后不能再跟沈知竹有半点干系了。0
只是几日后，沈太傅来找萧昆杰下棋时，被他不轻不重的说了句：“太傅莫要一心为江山社稷，家宅中人，也该严加教导才是。”
沈太傅瞬间冷汗直冒，出了宫后将家中后辈喊到一起训斥一番，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后辈们，他陡然想起那个被萧昆杰宝贝似的藏于深宫中的嫡女来。
沈太傅头发都愁白了一撮终于辗转着打听到了沈知竹留下吟霜之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
他在府中拍着桌子跟自己的发妻抱怨：“真真是个猪脑子！我俩的好她是一点没学到，倒是那些个姨娘手段学的不少！若不是陛下护着，这些年她早就给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沈夫人也是一脸发愁的模样，她怒声道：“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早年万事都听你娘的，咱们第一个女儿至于被她抱去养成这幅德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