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朕该怎么想？！”
柳然仿佛被戳中了痛脚一般，忽然拔高了语调，他自床榻上起身，一步步走到慕芸跟前蹲下，“打从进门开始，你可有看过朕一眼，问过朕一句？慕芸，你说让朕怎么想？嗯？”
慕芸一时哑然，这些日子她虽然被慕家的事牵动心神，可只隔着一扇窗而已，柳然好不好她如何能不知道？又何必问何必看？
可现在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人命关天，不能等了。
她抬手抱住了柳然的胳膊：“你如果因为这个生气，可以罚我，怎么罚我都好……先救救我的家人好不好？我娘已经寻了几次短见，她真的撑不了多久了，你救救他们吧，好不好？”
想起平宁描述的慕夫人自杀被救回来时的情形，慕芸就控制不住的心惊肉跳，那是她的血脉至亲，是在这世上唯一会牵挂她的人……
不能出事，真的不能出事。
柳然眼看着慕芸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心口微微一痛，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浓郁的失望和愤怒。
慕芸，朕就在你眼前，满宫里都知道朕受伤了，你有为朕担心过吗？哪怕一丝也好，你有过吗？
是真的只有慕家出事的时候，只有用得上朕的时候，你才会想起朕来是吧？
他闭了下眼睛，只觉心口一阵阵发冷，他扭过头去不肯再看她：“你走吧，慕家仍旧是罪人之身，国无大赦，朕不会劳民伤财去救几个罪人。”
慕芸浑身的血液都因为这几个字冷了下去，她知道想让柳然答应救人没那么容易，可亲耳听到拒绝的时候，她仍旧无可避免地产生了巨大的恐慌和失望。
她膝行上前，再次抓住了柳然的手：“我知道这样不合国法，我知道这样让你为难……可是，我没有办法了，柳然，求求你，我求求你……”
柳然狠心将手拽了出来：“蔡添喜！”
蔡添喜弯腰进来，一见这情形就知道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不快，不用柳然吩咐，就上前搀扶了慕芸一把：“你先出去吧，以后等有机会再说吧……”
慕芸忍不住摇头，没机会了，如果不能说服柳然，她的家人就没机会了，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第74章朕嫌脏
慕芸跟着蔡添喜往外走，可不等出门她就伸手一推，将蔡添喜推了出去，随后抬手插死了门板。
她再次朝柳然走过去，可不同于刚才的靠近，她每走一步都有衣衫飘落，等她自背后抱住柳然时，身上已经只剩了小衣。
她知道这般举动很放荡，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要能打动柳然，只要能救慕家人，放荡就放荡吧。
何况，这是柳然，也不是旁人。
柳然却愣住了，虽然他猜到了慕芸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她会选择献身。
入宫四年，头一回投怀送抱，是为了谢家人。
一瞬间柳然只觉得自己可笑。
他放下那么刻骨的恩怨，小打小闹地放纵着慕芸，却连一句关心，一个探望都换不来，可慕家，仅仅是一个没得到验证的消息而已，她就连尊严和骄傲都放弃了。
人还真是不能对比，越对比，越让他觉得自己一文不值。
然而送上门来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他还是咬牙切齿地抓住了抱在腰间的胳膊，触手却是一片温热细腻，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身看了过去。
一副春色映入眼帘，慕芸已然将衣服脱了。
柳然被刺激的眼睛隐隐发红，可嘴上却半分都不肯饶人：“色诱人的手段，你倒是用得熟练。”
慕芸动作明显一僵，却什么都没说，只抬手抚上了他的胸口。
瘀伤还在，一摸上去刺刺的疼，可更疼的却是隐藏在愈伤下的六年前留下的伤口。
当年那个叫做平安的小厮，手里端着装满了他送的东西的盒子，眼底满是嘲弄鄙夷：“萧公子，你也看看你自己的身份吧，说是姓萧，可谁不知道你生父来历不明？我们慕家嫡出的大小姐，做皇后都使得，你配得上吗？”
配不配得上，得让慕芸亲口告诉他。
可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盒子底下藏着一把匕首，狠狠朝他心口刺了过来。
“萧公子，你别怪我们，你太难缠了，再让你这么闹下去，和齐王的婚事可就要黄了，你还是死了省事些……”
柳然自往事里回神，眼神又冷了一些，他抬手抓住了慕芸的手，目光自她赵红的肚兜上一扫而过，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情欲，可又透着浓浓的嘲讽：“你当初也是这么勾引齐王的？”
慕芸陡然一僵，震惊地睁大眼睛看了过来：“你说什么？”
柳然一哂，竟轻笑出来：“做什么这么看着朕？难道朕说错了？”
他弯腰逼近了一些：“你不是素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今天能为了救你家人来勾引朕，当年自然也能为了更进一步去勾引齐王……”
“啪！”
不等柳然说完，一巴掌就狠狠地打了下来。
柳然猝不及防，被打得歪过头去，心里却只觉得可笑，恼羞成怒了？
你做都做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伸出舌尖舔了下肿起来的嘴角，有点腥甜，破了。
慕芸似乎也被那一抹血色刺激的回了神，眼底闪过惊慌，下意识抬手来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那当年齐王碰你的时候，你也动过手吗？
柳然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拍开了她的手，慢慢退开了一步，再看过去的时候，神情彻底冷了下来：“别碰朕，朕嫌脏。”
短短六个字而已，却听得慕芸瞬间僵住，石化一般，连眼神都没了波澜。
柳然眼看着她刚才还盛满愤怒和担忧的眼睛，在这短短一瞬间褪去了所有神采，心口微微一突。
他从没见过这幅样子的慕芸，仿佛伤心到了极致的样子，可——一个唯利是图女人，有什么东西能真的伤到她呢？
“朕换个地方睡。”
话音落下，他转身就走。
身后没有动静，慕芸没有追上来，兴许是没什么可解释的吧。
柳然早有所料，可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缓和，甚至越发糟糕，他走着走着就抬腿狠狠踢了一脚灯台。
“浪荡！”
他咬牙切齿地加快了脚步，刚才慕芸的眼睛却又浮现在了脑海里。
明明是很鲜活的一双眼睛，会倔强得让人咬牙切齿，会柔软的让人魂牵梦萦，也会狡黠地让人无可奈何……可在刚才那一瞬间，所有的光华却都褪了下去。
一瞬间就灰败了。
他无意识地停下脚步，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了上来。
他有些烦躁地咬了咬牙，有什么好不安的？慕芸还能因为几句话就想不开吗？
可脚下的步子却死活没能再次迈开，柳然戳在原地和自己僵持了很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蔡添喜。”
“奴才在。”
对方一直落后他一步，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柳然抬手扶住身边的灯台，慢慢握紧：“你回去告诉她，慕家的事，朕应了。”
蔡添喜并不知道谢家出了什么事，但他从来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得了吩咐转身就回去了。
乾元宫仍旧灯火通明，却安静得有些渗人。
他敲了敲偏殿的门，许久都没人应，慕芸并不是这么无礼的人，也一向浅眠，不可能听见了还不回应。
大约是还没回来。
蔡添喜又匆匆去了正殿，一开门就见慕芸果然在，她正在慢慢地穿衣服，身上已经打理得很工整，她却还在抚平衣角，一下一下，认真得有些过分。
蔡添喜看得莫名其妙，却古怪得不敢大声，好一会儿才堆起笑凑了过去：“恭喜姑娘了，刚才皇上让老奴才传话，说慕家的事他答应了。”
慕芸抚平衣角的动作这才停下来，可这么大的喜事，她身上却没染上喜意，反而是怔了很久才侧头看过来，语气轻得发飘：“……劳烦公公，替我道谢。”
蔡添喜“哎呦”了一声：“谢恩这种事自然还是要姑娘你亲自去的好，这种时候最是能……”
慕芸径直从他身边穿了过去。
她只穿着单薄的宫装，还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她却连件斗篷都没披，就这么出了正殿。
蔡添喜看得心头一跳，没说完的话顿时咽了下去，犹豫片刻他还是追了出去，外头却已经没了慕芸的影子。
第75章她无处可去
慕芸无处可去，可她不想再呆在乾元宫里。
入宫这四年，柳然对她不好，她知道，可再不好她也没想过有一天会从柳然嘴里听见那么恶毒的话。
“别碰朕，朕嫌脏……”
短短六个字，每一个都如利刃，扎得她血肉模糊。
她知道柳然介意她的过往，言语间他提及过不少次，可床榻间他又那么肆无忌惮，她就以为这介意是可以被磨平的。
可原来，并不是。
她忽然有些不敢想象，床榻间柳然是怀着什么心情面对她的……是一面被情欲掌控，一面却在心里厌恶她，排斥她……恶心她吗？
朕嫌脏……
嫌脏……
脏……
慕芸低吼一声，抬手紧紧地捂住了耳朵，可柳然的声音仍旧如影随形，一下一下往她脑袋里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