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澜呼吸微凝,一把按住她乱窜的小手:“别动!”
“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叶凌雪抬眸,满眼都是求知欲:“让我看看啊。”
“嗯。”
慕容澜点头,袍袖微摆,人已经起了身背对着叶凌雪。
叶凌雪只看到他的手往腰间靠了下,下一瞬,一柄软剑便出现在慕容澜的手上。
剑很薄,感觉便如纸一样,握在慕容澜手上的时候,剑刃止不住的上下晃动,夜明珠的冷白辉光落在其上,越发衬的那剑幽冷,森森杀气逼人面门。
慕容澜解释:“剑柄扣在腰带玉石之后,有机关,腰带中间也是空心的。”
他原来的佩剑龙陵是皇兄亲手所赐,铸剑大师牧恒之得意之作。
战场之上剑不离手,入京城摄政之后,那佩剑更是随时都带在身边。
剑刃被鲜血洗过,他更是踩着旁人累累尸骨,才走到了镇北王、摄政王的位置上,可谓浑身都是煞气。
那份煞气,在他刚入朝的时候,将朝中诸臣吓的面无人色,俯首帖耳。
却也吓到了不到四岁的元昊。
那时候的元昊,看着他的目光小心翼翼,还带着躲避。
慕容澜生性冷酷,哪里懂得和孩子相处?后来还是白嬷嬷去帮他跟元昊联络了感情。
时日久了,元昊知晓慕容澜是面冷心热,渐渐地叔侄二人的关系才好起来。
白嬷嬷说,佩剑可能会吓到孩子,而且佩剑上朝威慑太强。
朝堂不是战场,并不是以杀止杀的地方,建议慕容澜改掉随时佩剑的习惯。
但慕容澜剑不离手多年,如何改的掉,便换了如今这柄佩剑。
“原来是这样。”叶凌雪点点头,半弯着腰仔细地研究他的腰带,“你这剑有名字吗?!”
136、叶凌雪你该死!
“凌华。”慕容澜淡声说着,手腕一动,那柄软剑再次藏进了腰带之中,动作快的叶凌雪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握住叶凌雪的肩膀将人提溜起来,声音微沉:“别盯了。”
“……”
叶凌雪有些不满,“我只是好奇啊,我都没看清楚呢。”
她作势又要去研究,肩背却被慕容澜紧箍,“太暗了,等白日再看。”
“……哦。”叶凌雪不太爽,乘着被抱的这么紧,索性大大方方地在他身前那些结实的肌理上摸了两把。
慕容澜微僵,无奈地按住她的手,把她抱起送床上去,“睡觉吧,时辰不早了。”
……
京中的冬天比江州的冬天冷的多。
叶凌雪前世在这里住了多年,也习惯了,不觉得难受,就是担心爷爷年纪大了受不住。
不过还好,地龙烧起来暖和,慕容澜又派人送了好多上等银丝炭,以及保暖的毛皮等物过来,这冬日过的倒也舒服。
腊月中又下起了大雪,叶凌雪也有些懒怠,睡到快晌午才起身,去看过爷爷,陪着用了午膳,天倒是晴了。
左右无事,叶凌雪便带着冷云,彩月,两人一起往百善堂去了。
马车停下后,云子辰率先下马,“台阶有点滑,妹妹小心点。”
“嗯。”叶凌雪点头。
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照在没来得及清扫的积雪上,折射出的光略微有点晃眼。
叶凌雪忍不住微眯着眼眸,正要迈步入百善堂,一侧忽然哎呦一声,“快、快扶一下我家夫人,我家夫人有身孕呀,可不能摔着!”
叶凌雪反射性地伸手扶人,把一个略有些丰腴的身子撑住,“没事吧?”
“没……”那丰腴女子颤声说着。
正当叶凌雪要将人扶起来的时候,女子手中银光一闪,朝着叶凌雪刺去。
“妹妹小心!”云子辰反应极快,一脚踢飞那女子手上的簪子,将叶凌雪拉到自己身后。
冷云也在最短的时间内上前把那女子捏住了喉咙:“你是什么人?竟敢来刺杀明姑娘!”
那孕妇双眸怨毒,斜斜瞪着叶凌雪:“她该死!”
“夫人您不是说来求医安胎吗?怎么——”跟着孕妇的丫鬟已经傻了眼,“我家夫人是吏部王尚书府上的!”
“因为怀了孕精神太过紧绷,一时恍惚才这样的,她绝不是有心刺杀的!”
“还请贵人高抬贵手,放过她,奴婢马上带夫人回去!”
冷云懂医,一眼就看出眼前的女子精神紧绷是真,但什么恍惚?
她可一点不恍惚。
那女子用力啐了一口,“叶凌雪你这个丧心病狂的贱人——”
冷云反手给了那女子一巴掌,“嘴巴放干净点。”
“我就是要说,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女子大声叫骂道:“你害我丈夫和全家百余口,让我家破人亡,你迟早不得好死!”
“贱人,你就是个——”
冷云果断干脆地压了她的哑穴。
叶凌雪却说:“别点,让她说!”
冷云默了下,只好听从吩咐将夫人的穴位解开,顿时那夫人便“丧门星”、“攀高枝”、“贱人”、“不要脸”等等污言秽语砸了上来。
那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瞬间招来百姓围观。
等她无力的大喘气,叶凌雪才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丈夫是江州刺史刘大人吧?你说我害你家破人亡,你知不知道什么家破人亡?!”
“江州船政府司内的清官,被你夫君灭门的有八家,上下共计五百余口人命,他们尸骨无存,全部成了孤魂野鬼!”
“他们才是家破人亡!”
这身怀有孕的女子便是当初江州刺史的夫人,那个母老虎王氏。
王氏虽然泼辣,但对那刺史却是有几分真感情,丈夫去世之后日思夜想,以泪洗面,要不是腹中还怀着孩子,只怕早随着丈夫一起去了。
她求父母帮她报仇,但江州贪腐案甚至震动整个京城官场,吏部尚书王守臣也受到牵连,夹起尾巴做人,只想明哲保身,谁敢去怵摄政王的眉头。
王氏在家中闹了好几场,反倒惹来父亲王守臣厌烦,将她禁足。
王氏消停了几日后,听闻叶凌雪上京来重开百善堂,怨恨再生,便假借安胎之名,跑来此处打算和叶凌雪同归于尽。
叶凌雪的一席话说下来,顿时引得百姓们对王氏指指点点。
王氏咬牙骂道:“我夫君不是那种人,不是!是你这个贱人诬赖谋害,就是你——一切都是你做的!”
“好笑。”叶凌雪当真笑了,“你夫君所为天知地知,江州百姓尽知,证据确凿!我一个女子哪有那通天的本事诬赖谋害他?”
“还是你觉得摄政王两眼昏花在江州办了冤假错案?!”
“胡说,摄政王怎么可能帮冤假错案!”
人群之中有百姓大喝:“江州的事情全天下都知道,就是那个刺史贪婪狠毒,贪了银子还要杀人家全家!”
“她哪来的脸跑到此处又喊又叫?!”
“如此振振有词,她就不怕那些被她丈夫杀掉,无处葬身的人化成孤魂野鬼晚上去找她吗?!”
王氏早已经疯魔了,根本不管这些百姓说什么,她毫无畏惧,不能真的冲过去杀了叶凌雪,便想用眼神把叶凌雪寸寸凌迟。
“若非是乾国律法仁善,宽宥孕妇,你今日哪来的命站在这里贼喊捉贼?”叶凌雪无所畏惧。
“既然你不知悔改,也不爱惜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旁人也不必为你爱惜——冷云,通知京兆尹此处有人寻衅滋事,将她带走!”
“是!”冷云一声应下。
那王氏还想叫骂,这一回冷云直接卸了她的下巴,让她除了哼哼唔唔什么都发不出。
片刻后,京兆尹派人来此,将王氏拖走。
这一点小插曲没有影响到叶凌雪的心情,她在百善堂呆了两个时辰才回府。
……
王氏被投下大狱之后,婢女连滚带爬地跑到王家去求救。
王氏的母亲窦氏只得厚着脸皮去求王守臣帮忙捞人。
王守臣本来就因为江州刺史的案子被牵扯,现在在朝中如履薄冰,一听这事情,气的差点昏倒:“蠢物!”
那叶凌雪,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是战王府即将认回家去的女儿。
王氏跑去刺杀叶凌雪开罪战王府也就罢了,还在光天化日之下说那种话。
那不就是说摄政王在江州办了冤假错案?
掌握乾国军政财权的慕容澜,比皇权更皇权,说这种话不是找死吗?!
王守臣骂道:“她自己不要命就叫她去死,捞她出来害死全家吗?”
137、诛心为上
窦氏连忙附和:“老爷说的是,可是女儿怀着孕在牢中哪里受得了那个苦?”
“而且您也知道她的性子,脾气火爆嘴上没个把门的,万一她在牢里胡乱说话,反倒给老爷招来灾祸那可怎么办?”
“……”王守臣顿时一僵。
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德行,王守臣哪能不知道,当即咬牙切齿半晌,叮嘱窦氏安分待在家中,自己出去了一趟。
刺杀叶凌雪,还对摄政王心怀怨恨这事不小。
王守臣亲自去了摄政王府一趟见了慕容澜,陪了许多的小心。
慕容澜本来对此事毫无心思,听他废话几句便打算让他滚蛋,但听说竟然行刺叶凌雪,顿时双眸微眯:“如此胆大包天?”
“……”王守臣脸色发白地说:“她、她怀了孕,又忽然经了江州之事,神智错乱了,所以说的话和做的事,都……都跟疯魔了一样,还请摄政王看在——”
“她本死罪难逃!”慕容澜冷声说道:“是本王看王大人多年来为朝廷鞠躬尽瘁,而且她还身怀有孕这才网开一面。”
“但王大人似乎也不领本王的情?”
“微臣该死!”王守臣颤颤巍巍地抹着额头的汗珠,“微臣、微臣教女无方、管束、管束不严——”
慕容澜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想一想如何管教子女。想好了,上一本关于教女的折子。”
“折子送上来之前你就好好在家思过吧。”慕容澜冷声说道:“另罚三年俸禄,退下!”
王守臣僵在当场,艰难地说:“微臣谢摄政王!”
……
第二日,王守臣没有上朝,朝臣们议论纷纷,到了晌午之后,京中百姓也开始议论这件事情。
彩月兴冲冲地跑到百善堂二楼,一边比划一边将百姓们笑话王守臣的话与叶凌雪说了一遍,“活该,谁叫他管不好女儿,跑到这儿来行刺小姐!”
“不过,罚俸禄而已。”彩月很疑惑地问:“为什么老百姓们都在笑话那个王守臣?”
“其实罚俸禄只是小事。”叶凌雪正在切药材,这药材是前几日安平公主送的,叶凌雪打算做养颜膏,所以亲自处理。
“像王守臣这样的一品大员,俸禄和家产的收入都是其次的,官场之中的灰色收入才是府上主要的进项,罚了也无所谓。”
“正儿八经让他丢人的,是闭门思过,还有送如何教女的折子。”
彩月给叶凌雪送了杯茶,又问:“怎么说?小姐你别卖关子,快与我细细说一说。”
“急什么?”叶凌雪笑盈盈地瞥了她一眼,抿了口茶才继续说:“思过,还得递折子,便如同是书院制种的学生,做错了事情还要写检讨书。”
“小孩子写来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王守臣身为朝廷一品大员,还写检讨书,这就是颜面扫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