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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狱卒打开牢门，我跌跌撞撞的冲了进去。
触手一片冰凉，我眼前黑沉，几乎支撑不住要倒下。
我的弟弟，我最后的亲人，也离开我了。
赵辰的手上还攥着一片被撕碎的衣角，上面粘上了血迹。
我颤着手捡起，看着上面的血字，泪如雨下。
“姐，对不起，阿辰不能陪你过除夕，也不能保护你了，好好照顾自己。”
“阿辰……”
哭到最后，我如同缺水的鱼，大口呼吸着，浑身颤抖。
我胸中堵着一口血，难以吐出，只能以命终结。
“把阿辰带回永贤宫。”
我吩咐女官，脸上一片冷意。
回到永贤宫，我替阿辰整理好仪容，拭去脸上血迹。
换上一身白衣，我从架上取下了一把剑。
我缓缓抽出剑，锋利的剑刃反射出寒厉的光芒。
铭刻几个纂字：剑胆铭心，永结情缘
这是当年楚景玄送我的定情佩剑，天下至坚寓意天下至情。
如今来看，也实在可笑。
我握紧剑身，闯进了筑心殿。
没人拦我，也没人敢拦我。
筑心殿内。
冉竹看见我这幅样子，吓得身子一哆嗦，连忙躲到楚景玄身后：“陛下……”
楚景玄愤然起身，怒斥我：“你这是做什么！”
“楚景玄，阿辰死了。”
楚景玄一愣，好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稍稍缓了语气：“你先把剑放下。”
我恍若未闻，拿着剑一步步靠近：“楚景玄，一命报一命的道理你不懂吗？”
楚景玄也怒了起来。
“赵辰枉读圣贤书，在宫中冲撞竹儿，我没有立即处死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我听着，百种心情搅成一团，只觉得他说的话字字戳心。
我狠狠的看着楚景玄，拿着剑的手隐隐颤抖。
“当年你起义的时候，招兵买马用的都是我赵家的家产！我嫁给你时，你曾发誓，会把阿辰当成自己的亲生弟弟一样对待，可现在呢！”
“你对我的父母见死不救，害死了他们，这还不够，你还要害死我唯一的弟弟！楚景玄，你如何对得起我！”
我的控诉充斥着绝望与恨意，楚景玄震住，神情强压着心虚慌乱。
“是谁在你身边胡言乱语？”
他想要上前夺过我的剑，我心里却只有冰冷恨意，执起长剑，我毫不犹豫刺了下去。
……
楚景玄彻底愣住了，他没想到赵嫣然会直直的将剑刺向他。
他看着赵嫣然的眼睛，里面充斥着浓烈的恨意，再也看不见曾经的爱意。
眼看着这一剑就要刺入胸口，冉竹突然冲上来挡在楚景玄身前。
楚景玄抱着冉竹无力坠落的身子，瞬间变得震怒。
“把皇后带回去关起来！”
看着眼前的场景，赵嫣然突然平静了下来。
“是我有眼无珠爱错了人，楚景玄，只盼我们来世形同陌路，再无纠缠。”
她挣开禁卫军的禁锢，转身离去。
还未走两步，她就呕出一口黑血。
身后的楚景玄攥紧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心头莫名抽疼起来。
赵嫣然踉跄了一下，但还是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天空又飘起了大雪。

一旁的冉竹死死的捂住胸口，眼中划过扭曲恨意。
没想到皇后都这样了，陛下还只是简单的关禁闭，没有一丝实质性的惩罚。
除夕夜。
慈宁宫内，楚景玄和冉竹坐在太后两侧，其乐融融，好似一家三口。
今日是家宴，出现在这里的本该是赵嫣然，但她还被关在永贤宫中，未被放出来。
派去永贤宫的宫人急匆匆走进，呈上一封书信。
楚景玄没看，而是直接问：“她可知错？可后悔？”
宫人颤巍巍跪下，举着信的手在颤抖。
“回陛下，这是娘娘让奴才送来的……和离书。”
楚景玄愣住，随即便是大怒。
他将那不知所谓的和离书夺过来攥在手里，不顾太后和冉竹的阻拦，大步走去永贤宫。
然而，待他走到永贤宫时，冲天的火光已经照亮了夜空。
这一幕让他瞳孔骤缩，顾不得九五之躯，他只身往里冲去。
殿内挂满的白布都燃起熊熊大火，赵嫣然一身素衣，跪在赵辰面前，烧着纸钱。
听见动静，她转过身来。
姿容冷秀，一如当年初见。
“嫣然……”他脱口而出，不知多久未叫的爱称。
赵嫣然却只最后看了他一眼，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一般，无喜无悲。
随后，她抽出长剑，朝着自己脖颈处割去。
血光潋滟，染红楚景玄仓皇的眼！

第十一章九族
楚景玄奔到赵嫣然身旁，颤着手捂住她的伤口，但是鲜红的血还是肆意流出。
鲜红染红了她的白衣，也染红了他的手。
他心中甚是慌乱，身子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赵嫣然眼底一片厌恶，手无力搭在他手上，似是要推开他。
“别碰我……”
她的声音低的似乎要随风飘去，楚景玄握住她的手，红了眼。
他怒吼道：“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答应和离的，你是我的皇后，就算是死也是我的人！”
赵嫣然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讽的笑。
她不再说话，楚景玄又开始不安，开始害怕，开始恐慌。
“我可以跟你解释，解释岳父岳母的事情，解释赵辰的事情……”
见赵嫣然的瞳孔开始四散，呼吸开始急促，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在他头上。
“赵嫣然，我不准你死，你听见没有！”
他试图用尖锐的声音来掩盖内心的惶恐，但没有任何回应的回应才令他胆颤。
殿内烟雾弥漫，火势愈发大了。
他咬咬牙，抱起她向外冲去。
突然，头顶的一根横梁掉了下来。
楚景玄来不及躲避，‘砰’的一声狠狠的砸在他的背上。
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火星燃起他的衣角，背后传来灼烧的疼痛，可他顾不上这些，他咬紧牙关，忍痛起身。
这时，耳边传来赵嫣然极轻的声音。
“阿辰，我们……回家，回……稻城。”
看着她越发涣散的眼神，楚景玄愈加慌乱。
“等你好了，我就陪你回去，想待多久我都陪你。”
但他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终于跑到殿外，一群宫人紧张的围了上来，李元更是一脸担忧。
楚景玄嘶声大吼：“御医！快叫御医！”
随后，他用尽全力抱紧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她，把脸贴在她冰冷的脸颊上，暗红的双眼里溢满了悔恨。
“赵嫣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去碰别的女人，你不要离开我……”
然而，怀中人仍然没有一丝反应。
他心慌又焦急，愤怒的视线盯落在李元身上。
“御医呢？御医怎么还没来！再不来朕就诛了他们九族！”
话音刚落，御医就背着药箱匆匆赶来。
他连忙跪下行礼，却被呵斥。
“还愣着做什么？救不了皇后，你们整个御医院就为她陪葬！”
御医闻言，惊恐地跪在地上，脸上不停地冒着冷汗。
对上楚景玄森冷的视线，他顾不上形象，连滚带爬的来到赵嫣然身侧，颤着手把了脉。
没有脉象。
只有死人才会没有脉象。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脸色顿时一片煞白，身子也颤抖的更厉害。
“竟敢如此耽误为皇后止血治伤，来人，将他拖下去砍了！”
“陛下，陛下饶命啊……”
求饶的声音很快就止住，跪在地上的宫人瑟瑟发抖，紧紧的低着头，唯恐灾难落到自己头上。
匆匆赶来的林御医正好看到禁卫军砍头的那一幕，吓得手里的药箱都掉到了地上。
他没有行礼，而是先替赵嫣然止血。
没有感受到脖颈处的跳动，他下意识的伸手去赵嫣然的鼻尖测了测呼吸。
此举无疑是在楚景玄的怒火上又添了一把火。
他推开李御医，厉声质问：“你干什么！”
“陛下，娘娘……薨了。”

第十二章庸医
“她还活着！她刚才还说话了！”
楚景玄面如寒霜，眼底的癫狂呼之欲出。
“来人，将这庸医拖下去！”
他的视线扫过不远处跪着的御医，眼底染上猩红。
“谁若能救皇后，朕可以答应他一个条件，倘若你们都救不了，刚才那人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御医们更加恐慌，一个已死之人如何救活？
他们生怕自己会是下一个被叫去医治皇后的人，会被处死在除夕夜。
眼看着禁卫军朝着自己走来，李御医心里一慌，一时口不择言。
“陛下！就算娘娘没有自刎，也活不过今日！”
此话一出，楚景玄阴冷的目光顿时落在了李御医身上。
他厉声问：“你什么意思？”
“娘娘身子早在五年前就开始亏损了，到了今年已是强弩之末，本还能再撑两三月，但娘娘前不久又在雪地里跪了许久，寒气入体，难以撑过除夕！”
楚景玄身子一僵。
五年前，是因为赵嫣然在那场刺杀上替自己挡了一剑。
前不久，是因为自己心中不悦，所以遵循母亲的意思，特意让他跪到了殿外。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他抱着赵嫣然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朕先前问你，你为何不说？”
他声音沙哑，与方才明显不同。
李御医提着的心稍稍松了些。
他暗暗看了李元一眼，见他低着头，心中不禁叫苦。
“之前微臣本欲告知陛下，但娘娘考虑到您还在征战，不宜让您烦心，便不让微臣说。”
“朕回来了，也没见你说起！”
“陛下，娘娘说了，是您不信。”
那日庆功宴结束，紫素又去唤他为皇后把脉。
他平日与紫素交流颇多，从只言片语中得出了这个结果。
楚景玄彻底僵住。
“楚景玄，我真的病了，活不了多久了。”
赵嫣然的话突然在他的脑海里清晰的回晌。
楚景玄低声呢喃：“不可能，不可能……”
可他又忆起小厨房的药渣，她孱弱的身子，以及前日夜里那触手的骨感。
这都能证明赵嫣然病了，病的很严重。
可他总是会因为各种原因，认为她在骗自己。
为何自己不信她的话？
这时，李元突然上前一步。
“陛下，之前您吩咐奴才为娘娘找的神医已经找到了，现在可请他入宫医治娘娘。”
楚景玄双眸一亮，像是找到了希望。
他催促道：“还不快去！”
李元连忙应下，转身朝着宫门处离去。
天空再次飘起了雪，永贤宫的大火也终于被扑灭。
李御医忍不住看了眼楚景玄。
方才他在靠近时，已经闻到衣服和皮肉烧焦的味道，想来是被烧伤了。
“陛下，下雪了，还是回乾心殿吧，你身上的伤还未处理。”
乾心殿是皇帝的寝殿，也是离此处最近的宫殿。
“下雪了……”
楚景玄低喃一句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将自己的披风盖在赵嫣然身上，抱着她朝着乾心殿走去。
李御医以为他想通了，连忙起身跟上去，却在起身的那一刻听到这样一句话。
“乾心殿的炭火比永贤宫烧的旺，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第十三章当真
乾心殿。
殿内地龙日夜烧着，一走进便感受到一阵暖意。
楚景玄将赵嫣然放在床榻上，用被子紧紧的裹住她。
此时，她的脸色白的几乎透明，身子也渐渐冰冷。
楚景玄执着地不愿相信她已没了呼吸，转头吩咐宫人。
“再添几个炉子，皇后身子弱，不能受寒。”
说完，他便褪下自己的外衣，将赵嫣然紧紧抱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不过片刻，宫人们就搬了几个的火炉进来，每个角落都烧上了炭火，殿内很快就热了起来。
“嫣然，有了这些火炉你应当不会冷了吧？”
楚景玄低声呢喃着，宫人们听见了，只小心翼翼的瞧上一眼，不敢多言。
不知过了多久，李元才带着神医江狄匆匆归来。
“陛下，神医来了。”
楚景玄抬眸望去。
江狄一袭白衣，面容清冷，腰间别着一把折扇。
闻名天下的神医竟是一位少年郎。
“治好了皇后，加官进爵，金银财宝，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允你。”
江狄看着床榻上的人，眉目轻敛。
“我只能救活人。”
此话无疑是在楚景玄的心里点火。
他怒斥一声：“放肆！”
谁知江狄不仅毫不畏惧，还冷声嘲讽。
“早就听闻义朝皇后为支持夫君起义，散尽家财，不惜以孕身为君挡剑，如今自刎于除夕夜，陛下不反省自身，还抱着娘娘灵体大吼大叫，如此行径，简直可笑，简直可悲。”
从未有人敢如此对楚景玄说话。
他气的双眼泛红，浓烈的杀意铺天盖地般的朝着江狄涌去。
“朕与皇后的事岂是你能肆意谈论的？况且，朕的皇后明明还活着！她只是太冷了，睡着了而已。”
后面的话，渐渐低了下去。
就连带着杀意的目光，落到赵嫣然身上，也变成了极致的温柔。
“陛下不若听听娘娘的心跳，如若还有，哪怕只是一口气，在下也能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江狄的话很傲，但楚景玄却僵住了身子。
他不敢。
他害怕自己听不到赵嫣然的心跳。
见他这副神情，江狄冷笑一声，讽刺道：“陛下怎的不去听？难道是不敢面对真相？”
楚景玄狠狠的盯着他，却是没说话。
直到赵嫣然的身子彻底冰冷，甚至已经冻到僵硬，他才将耳朵落在她的胸口。
没有声音，也没有温度。
她真的离开自己了。
楚景玄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心好似被一把尖刀狠狠的剜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意疯狂地蔓延至全身。
他的眼眶渐渐酸涩湿润，素日里寒厉的眸中也涌上极致的痛苦。
一滴清泪从脸颊滑落，滴在赵嫣然透明的脸上晕染开来。
紧接着，两滴，三滴……
一阵压抑的哭声从榻上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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