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歌见他衣物未换，心中微涩，垂下眼眸，将情绪掩盖后掀开被褥下了床榻。
“我已无碍。”她理了理衣襟，匆忙道，“反倒是你有些憔悴，先更衣吧，一会儿还要去早朝。”
说着，叶清歌脚步不稳地走了出去。
她不知如何面对这样温柔体贴的墨寒烨，最后只能选择狼狈逃离。
房内。
墨寒烨望着那匆匆而去的背影，微张的唇瓣慢慢抿成一条直线。
之后几天。
叶清歌风寒总不见好，墨寒烨见她面色越发难看，便叫来府医给她诊治。
他这一举动让叶清歌倍感温暖，却也害怕墨寒烨知道她真正的病。
府医才进府，跟在墨寒烨身边的小厮便来传话。
“大人，甄府来人请您去一趟。”
墨寒烨看着病弱的叶清歌，柔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叶清歌闻言，眼中的光芒如燃尽的烛火般慢慢散去。
她目送着墨寒烨离开，心里的情绪却似海浪翻涌，压不住激的她一阵猛咳。
府医把脉后，面色沉重：“忧思成疾，夫人若不能放宽心，一月难活。”
叶清歌沉默不语。
丫鬟菊青从袖中拿出一锭金子塞到府医手中：“夫人身体安康，只是偶感风寒，多休息即可。”
府医很快就明白了，忙推辞：“老夫不会多嘴，夫人放心。”
话毕，行礼后离去。
菊青攥着冰冷的金子，红了眼眶：“夫人，若是找神医，总能治好的。”
叶清歌望着窗外的风雪，红梅飘落，长叹一声：“治的了病，治不了命。”
次日，宫里来人说淑妃传见她。
叶清歌知道姐姐定是收到她的信了。
她并未多做打扮，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随同宫人一起出去。
她知道自己骗不过姐姐，也不隐瞒，只让姐姐觉着自己生了病，能治好便罢。
刚出府，叶清歌想着同墨寒烨说一声，却得知他早已去了甄府，心中不免又是落寞和悲戚。
她咽下难忍的苦涩，嘱咐菊青：“等大人回来了同他说一声。”
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皇宫，长宁宫。
叶清歌被宫人引进正殿后，看见淑妃，苍白的脸上扬起了抹笑意。
但她还是秉着礼数跪下行礼：“参见淑妃娘娘。”
淑妃忙屏退了宫人，上前将叶清歌扶起：“快让姐姐看看。”
纤细玉指抚在叶清歌的脸上，淑妃眼眶微红：“你的病到底如何？我瞧着你瘦多了。”
叶清歌强扯着唇角，安抚道：“姐姐放心，没什么，只是大夫说有一味药长安城内不太好寻。我便想着自己亲往，也顺便走走，散散心。”
淑妃看着她，将信将疑：“当真？”
叶清歌点点头，眼中满是诚恳。
许久，淑妃叹了口气，执起她的手，眉目温柔：“我就你这一个妹妹，你有何事都要同我说，可千万别瞒我！”
故作坚强的伪装似是被这句话击碎，叶清歌眼眶一热，忙垂眸压下。
“姐姐，我想和离了。”
第五章 人生苦短
闻言，淑妃一时愣在原地。
她还没说什么，叶清歌又仰头强扯一笑：“我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淑妃见此却只是抱着她，拍着她的肩膀。
“不管如何，长姐都站你身边。”
叶清歌眼底含泪，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直至酉正，她才出了宫。
站在宫门外，叶清歌望着恢弘的皇宫，千言万语都难诉一字。
姐姐孤身在宫中生存本就艰难，她又怎么忍心让姐姐为她烦忧。
她叹气，心道：姐姐莫怪我，你能好生安稳的活着，妹妹便心满意足了。
雪落在身上，寒风似刀，忽然牵动起叶清歌胸口的一阵痒意。
她没忍住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去。
微微晃动的马车里，叶清歌忽闻一阵香甜的梨膏糖的气味。
她掀开车帘，不想一眼便看见几尺外的墨寒烨，还有他身旁的甄映岚。
两人站在卖梨膏糖的铺子前，一墨一霜的衣裳，甚是般配。
叶清歌怔住，心霎时间恍如坠入冰窟一般。
她放下车帘，紧紧攥着斗篷的一角，萦绕在鼻尖的甜味也渐渐变得苦涩。
她想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可心中的酸楚不减反增，热泪涌上。
叶清歌抑制不住，任其无声淌过冰冷的脸颊。
少傅府。
叶清歌站在府外，看着偌大的宅院，头一遭有了疏离感。
她不再是这儿的主人，而是客人，不日将离。
回到院落，叶清歌拂去秋千上的雪，轻轻坐下慢慢晃着。
她仰起头，阴沉沉的天不见日头。
有一瞬间，她想起夏日的骄阳，那耀眼刺目的光芒和墨寒烨很像。
然冬雪之月，待骄阳难现，面前这白雪红梅美景也将消散。
就像她和墨寒烨在一起十年，终究还是要分开。
“吱”的一声，院门开了，墨寒烨缓缓走进来。
叶清歌转头看去，那俊逸的身影好似让她忆起了十年前，她对墨寒烨一见倾心，然后自顾深爱至今。
可他的那份情，终究不会再属于她了……
叶清歌看着墨寒烨站起身，苍白的脸上漾起一抹笑容：“我们和离吧。”
墨寒烨一怔，心头微窒：“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儿？”
“甄映岚是个好女子，别耽误了她。”叶清歌微垂眼眸。
墨寒烨看着她，神情复杂，更觉有种难言的压抑感。
“我还有事。”说着，他转身进了屋拿着几本书走出来，又出了院门离开。
直到脚步声消失，叶清歌才收回目光，浸着悲伤的眼中一片晶莹。
往后几日，她再没瞧见墨寒烨，自然也没机会同他说和离一事。
叶清歌总觉着他在故意躲着她。
直到大年十四，是要给叶家二老扫墓的日子，墨寒烨才没有再次匆匆离府。
城外，墓前。
叶清歌跪了下来，看着碑上爹娘的名字，眼眶微红。
她哑声道：“爹，娘，女儿来看你们了。”
身前的纸钱燃着，成点点灰烬被微风卷起，飘落在莹白的雪地上。
这是她最后一次来给爹娘扫墓了。
“沙沙”两声轻响，叶清歌转过头，竟见墨寒烨也跪了下来。
她眼神一闪，欲言又止。
他是从一品少傅，而她爹是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于礼本不该跪。
墨寒烨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此事，是我该做的。”
闻言，叶清歌鼻尖一酸，险些落泪。
他亦如故往的好，可惜自己已配不上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