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怎么了?”
说话的是副将李牧,他也是起义军的一员,是值得信任之人。
看着他担忧的眼神,萧景行低声回了一句‘无事’。
“可是……”可是您哭了。
李牧万般纠结,还是没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大概是他的表情过于精彩,萧景行微微蹙起眉心。
“有事?”
李牧猛地摇头,但还是没忍住将自己的帕子递了出去。
“您擦擦脸吧。”
萧景行有些怔愣。
一阵寒风袭来,他这才察觉到脸上的冰凉。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脸,果然触碰到一层湿润。
他竟然又落泪了。
“公子,属下知道您心中难过,可您也要保重身子,想必娘娘泉下有知,是不愿看到您这般的。”
李牧不知萧景行与江初月已经生了嫌隙。
之前冉竹的事,他虽然也不赞同,但想着终究萧景行终究是皇帝,填充后宫开枝散叶实属正常,只是偶尔想起江初月以前的英姿,还是会为她感到惋惜。
萧景行没说话。
他微微垂头,望着火堆出神。
江初月若是看到自己这幅模样,恐怕还会嘲讽自己一声吧?
李牧见状,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声。
天色渐亮,休息了一整夜的一行人再次出发。
到了南朝境内,他们行事越发低调,夜里不如城池,只在白日去城池里补充一下干粮。
七日后,萧景行到了雪山脚下。
眼前的雪山连绵不绝,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李牧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冬衣。
“这极北之地果真寒冷,比京城最冷的时候还要冷上几分。”
“走吧。”
萧景行毫不犹豫的踏上雪山。
起初,他们一步一个脚印,但越往里走,地上的积雪就越厚,最深之处甚至到了腰间。
李牧对着掌心呼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
他们已经在走了三天了,也没有见到寒玉冰的影子。
他忍不住问:“公子,神医可有说着寒玉冰在何处?”
“只说在极寒之处,约莫是在这雪山深处。”
萧景行眉目之间笼罩着几分憔悴,即便有狐裘暖身,他整日踩在雪中的腿也逐渐被冻僵。
突然,他神色一凛,抬手示意大家警惕。
他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好似有什么猛兽在盯着他们一样。
李牧等人也察觉到了,纷纷抽出手里的剑,将萧景行护在中间。
很快,一只雪狼出现在视线里。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是狼群。”
这里常年下雪,雪狼也很少能捕捉到猎物,如今碰上一群人,立即就寻着气味追来了。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萧景行等人盯着狼群,狼群也在盯着他们。
半晌后,一声狼嚎响起,群狼飞奔而来,它们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牙齿,凶光毕露。
然而,没过多久,群狼突然停止攻击,夹着尾巴退去。
“怎么都撤了?”
李牧有些疑惑,但手里还是紧握着剑。
萧景行转头看上雪山,心中生出一抹不详的预感。
突然,脚下开始轻微的颤抖。
下一刻,他瞳孔皱缩,猛地转身发出一声低吼:“跑!”
一声巨响传来,好似是雪神突然发怒一般,层层雪块从高处滑落,朝着他们奔涌而来。
这是,雪崩。
一行人立即护着萧景行朝着后方奔跑。
但是随着发出的‘咔嚓’声,前方竟然裂出一条缝隙。
他们跑的太快,有两人直直的坠了下去,发出凄惨的叫声。
李牧也一样。
他停住了脚步,但身体的惯性还是让他冲了出去。
一股力道从手上传来,他震惊的抬起头,竟是萧景行抓住了他的手。
“公子……”
“别废话,快上来。”
萧景行此刻并不好受,背后的伤口撕裂带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使不出力气。
李牧也不是矫情的人,咬咬牙,竟当真爬了上来。
只是不等他歇一口气,身后的大雪就将他淹没。
萧景行被冲了下去。
他在李牧上来的那一刻就彻底失了力气,大雪扑来,直接将他送到了裂缝下。
裂缝很深。
萧景行好似在空中飘了很久,才狠狠的摔在地上,后背不知撞上了什么坚硬的石头,他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
萧景行警惕的行走在一片黑暗里。
他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走向的是何方。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但他更加握紧手里的剑,神色也愈加冰冷。
因为,他看到了厮杀。
是流民攻入了城中。
城中的景象很熟悉,萧景行有一瞬的恍惚。
这是稻城,是他与江初月相识相知相爱的地方。
他持剑上前砍去,却是穿人而过。
萧景行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手,再看流民去的方向,心猛地一沉。
这是去江府的方向!
江府在稻城已有百年基业,流民攻城,自然是冲着钱财与粮食去。
萧景行立即抄近路去了江府。
府内,江父将一封信递给心腹,神色凝重。
“定要将信送至萧景行手中。”
萧景行看着这一幕,心中突然升起一抹悔恨。
时间流逝很快。
他看着大量的流民涌入府中,将钱财一扫而空后,又手持利器将府中的人杀死。
江父也没有避免。
萧景行怔在原地。
他从不知,稻城竟是这般惨烈。
“萧景行!你为何见死不救!”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怒声质问自己的江初月,萧景行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我并非故意……”
“我恨你!”
江初月竭斯底里的怒吼着,冰冷的话语中每一个字都似锋利的刀刃一样,深深的扎在萧景行心口。
他嘴唇嚅动着,却只能轻唤一声她的名字。
“初月……”
他朝着江初月走去,想要拥住她,安慰她,却看见她猛地转身朝着前方跑去。
萧景行心中瞬时一片慌乱。
他立即追上去,却发现世界越来越暗,而江初月的身影也不知何时消失在眼前。
“初月!初月!你在哪!”
无人回应。
萧景行的世界再次回归黑暗,也再次回归寂静。
“滴答,滴答——”
这是什么声音?
萧景行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了些,他身子微微颤动,随后又没了动静。
片刻后,他倏地睁开双眼。
浑身冰冷,后背还在痛,鼻尖甚至弥漫着血腥味。
萧景行记起自己是在跌入裂缝后才昏迷,想来又是撕裂了伤口。
他双手撑在地上,艰难的起身,开始打量周围。
这是一个冰洞,四周冰棱突起,散发出冰寒的气息。
倘若他撞在上面,冰棱定会刺穿他的身体,即便没被猛兽吃掉,也会因失血过多死去。
他绷紧唇角,踉跄着起身。
腰间的伤药还在,他打开药瓶,抬手朝着伤口处洒去。
他没忍住闷哼一声。
这种伤药是特制的,药性极强,能以最快的速度止血,却也能带来的极致的疼痛。
战场上,疼痛才能让人保持清醒,保持理智。
待疼痛缓下去,他才转身去看撞伤自己的到底是何物。
这一看,让他彻底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