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莫风一把扶住踉跄了几步的季斯衍，错愕地看着他。
一向不苟言笑又稳重的掌门师尊居然会露出这般惊惧的神情。
季斯衍推开莫风，闭上双眼紧蹙着眉，急促的呼吸像是竭力在忍耐着什么。
他想认真想想温桑也到底在极寒之崖发生了什么。
但只要想到“温桑也”三个字，他却不受控制地回想关于她从前的一颦一笑。
心疼！
季斯衍抓着衣襟，睁开眼，薄唇微颤着。
他一步步走向浮翎殿，有些混乱的步伐让人觉得他有几分像游魂。
莫风看着地上那摊刺眼的血，心里也渐渐生了一丝愧意。
温桑也上山三年，别人如何嘲她愚笨自作多情她都默默的承受，即使被说生气了也只是笨拙的回几句嘴。
温桑也能为季斯衍入断魂窟采玄霜草，凌霄又那般袒护她，这样的她真的入魔了吗？
“大师兄，这……怎么办？”
目睹一切的弟子们都不知如何是好，不管温桑也是不是魔，她都已经死了。
莫风扫视了一眼，见兰如沁不见了，面色一冷:“回去，莫要再提此事。”
浮翎殿。
季斯衍堪堪坐下，黯淡的眸子呆愣地看着地面。
“季斯衍。”
长老现身唤了他一声，见他神情不对，又想起刚刚法阵突现的异样，便问道:“是不是温桑也？”
听到温桑也三字，季斯衍的眸子才闪烁了一下:“她祭阵了。”
本是风轻容淡的四个字他却觉得字字重如千斤。
亲眼看到凌霄祭阵他都没有觉得有现在这般心闷。
长老身一顿:“她自愿的？”
季斯衍手肘撑着膝上，手扶着额，没有回答。
长老叹了口气，表情却并未有何变化:“罢了，这事儿就此了了吧。”
说完，轻握了下季斯衍的肩，便消失了。
空荡荡的大殿像是季斯衍的心，不过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却觉得过了几个时辰。
他抬眸望向殿门，门外没有那个小心翼翼的身影，应该说再也不会有了。
季斯衍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个略带自嘲的笑容。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亲手重伤温桑也不就是要她死吗？为什么看见她祭阵以后，他又这样落寞。
对她的那一丝情意在此刻像是放大了无数倍一样，促使着他不断地在想关于温桑也的任何一点事。
不知坐了多久，季斯衍才缓缓起身，往后殿的房间去了。
房内的檀香味中隐隐藏着几丝让季斯衍心安的馨香。
季斯衍坐了下来，看着桌案上已经近枯死的情花，顿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感。
“叩叩叩——”
“师父。”
兰如沁踩着轻轻的步伐走了进来:“你没事吧？”
季斯衍看了她一眼，忽然脸色一变。
之前温桑也口口声声说兰如沁才是魔，可是他完全感觉不到她身上的魔气。
反而兰如沁说温桑也入魔了，温桑也便真的入魔了，可兰如沁又是怎么知道温桑也入魔了？
兰如沁见季斯衍不说话，看着她的眼神从探究到怀疑，心不觉一紧，但有很快放松下来，依旧是一副关心他的模样:“师父，你还在想师姐的事吗？
季斯衍依旧没有回答，脸色倒是越来越差。
他权衡再三，终没问出口。
若此事与兰如沁有关，就算问了她，她必定不会说出实情。
季斯衍挪开目光，声音冷淡:“出去。”
见他态度如冰，兰如沁脸上的笑意僵在脸上:“师父，我只是……”
“出去！”
季斯衍愠怒地又呵了一声。
他竟然宁愿此刻是温桑也站在这儿。
兰如沁暗自咬咬牙，虽不情愿，但也还是紧抿着嘴缓缓走出房去。
当房内只剩下季斯衍后，他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三日后。
莫风站在藏书阁外，看了一眼问身边的师弟:“师尊还没出来？”
师弟点点头:“是啊，都两天了，大师兄，你说师尊在里面干什么？”
两天前季斯衍突然就扎进藏书阁中，谁也不见，连长老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莫风深吸了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季斯衍听见脚步声，深锁的眉头一动:“莫风。”
莫风止住脚步，看着满地的古籍愣了片刻才回道:“弟子在，师尊，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于莫风这个大弟子，季斯衍还是有些好脾气的，他抬起头道:“本尊让你下山办件事。”
听到这儿，莫风立刻站直了身，抱拳恭恭敬敬:“请师尊吩咐。”
季斯衍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去找一个叫桐花村的地方，查查温桑也的来历。”
莫风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桌案上的《人间记》，虽是薄薄一本，却记载着人界所有人的生死，像是冥府的生死簿一样。
如果要查温桑也的来历，翻开《人间记》便能找到，又为何让他去调查。
“师尊，这……”
“去吧。”季斯衍挥挥手，没有给莫风多问的机会。
莫风无奈，只能转身离开。
见他走后，季斯衍才重新拿起书。
他心不安。
从温桑也祭阵以后就没有一刻安定过。
而且她就像个无形的影子，时时刻刻出现在他心里。
季斯衍克制地轻捻了捻袖口，又想起这几日找温桑也的来历所发现的怪异之处。
《人间记》中只有温桑也的名字，没有生成八字，更没有前世，甚至连父母都没有。
季斯衍再次想起温桑也入断魂窟和下血海的事，她或许真的不是凡人。
想到这儿，季斯衍心里涌上一种让他稍稍放心的感觉。
既不是凡人，那就不会轻易地魂飞魄散。
他……还可以救她。
不过半日，莫风便回来了，他神情有些不自然地道:“师尊，弟子去了桐花村，问了几个村民，他们说温桑也本不是桐花村的人，她襁褓之时被村中一个妇人捡到，在温桑也七岁时，妇人病逝，她靠着村民接济生活。”
说完，莫风暗暗看了眼季斯衍凝重的表情。
他也很疑惑，如果《人间记》没有关于温桑也的记载，而桐花村也没人知道她的身世，那这来历不明的温桑也到底是什么身份。
季斯衍沉默了半晌后抬手让莫风下去。
面对这样的结果，他虽有预料，但仍难掩心中的失意。
季斯衍摩挲着已经干枯的情花花瓣，眉间满是惆怅。
他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如此多愁善感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