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言。
医馆门口,隐隐站了一个人。
丛羽转头看了看背上的人,已经睡着了,轻轻的呼吸声就在他的耳畔。
丛羽抿唇,垂着眼帘往前走,不理会路边的人。
江渝柏面色铁青,心里被满满的酸意浸满。
江渝柏大步上前,却看见宁安怡在丛羽的背上睡的香甜。
这个女人!
江渝柏冷哼:“好一个神医,乘人之危又是什么君子。”
丛羽眉头一皱,却没有出声,向前继续走。
江渝柏知道这个人,是在他刚认识宁安怡的时候,当初他就因为他们所谓“青梅竹马”而吃了很多醋。
那时候宁安怡还是苗疆圣女,而丛羽,也是神医之徒,听听就叫外人羡慕。
想来也是因为宁安怡那时候是苗疆圣女,按照族里的规矩是要终生侍奉巫神,不能婚嫁。
不然,想来这个丛羽早就对宁安怡有了些别的心思了吧。
“站住!”江渝柏压低了声音。
丛羽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身,目光如溪水般清凉纯澈:“侯爷,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心思,包括芈儿,但是她如今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她根本不想跟你有任何关系,从前你做下的那些事情,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他一向很少说这么多话,但是今天,他是真的很不愿意再见到江渝柏对宁安怡一直纠缠不清。
江渝柏心里兀自一痛,一下被戳中了痛处。
“那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人来插嘴!”
其实,宁安怡如今的态度,他是明白的,他知道从前那些事情都变成一笔糊涂账,算不清楚了,总之,是他错了。
丛羽淡淡一笑:“那也请侯爷自己弄清楚,你们曾经是一家人,但现在不是了,芈儿她嫁给你十年,那十年最好的青春都用在了你身上,而你是怎么回应她的?到如今又怎么好意思大言不惭?”
丛羽是个一直很好脾气的人,说话一直温温浅浅的,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还是第一次。
江渝柏的脸色青红交错,手里不由攥紧了拳头:“把她放下来!”
这声低吼声音略微打了些,一下吵醒了宁安怡。
宁安怡微微睁眼,想起来自己还趴在丛羽背上睡着,而江渝柏就脸色极其可怕地站在跟前。
她一下分辨清楚了现在的情势,轻轻拍了拍丛羽的背:“丛羽,你先把我放下来。”
丛羽这才温柔一笑,动作很轻地将她放下来。
江渝柏上前,一把推开了丛羽,紧紧抓住了宁安怡的胳膊:“你是我的妻子!不许跟别的男人……”
话还没有说完,他忽然对上宁安怡那双淡漠而又抗拒的双眸,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他从来没有看过宁安怡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明明从前,她看他的眼神是那样温柔,眼眸里像盛了星星一样。
宁安怡挣开他的手,语气很轻:“侯爷,别拿你北朝的风俗在南疆说事,我们南疆的男人不会背叛妻子,你有什么立场跟我说不许我跟别的男人怎么样?难道只能侯爷有别的女人吗?何况,我跟侯爷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第三十章 覆水难收
一句话,忽然把江渝柏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十年夫妻,是他先背叛的。
明明当初娶她回去的时候,是他亲口承诺过,要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因为南疆的男人一生只会有一个女人,除非妻子死掉,才能另娶。
如果夫妻双方,有一人背弃对方,那是要被族人丢进龙潭,受万蛇噬身之苦的。
见他这样子,宁安怡笑中多了几分冷意:“侯爷,除非覆水能收,破镜能圆,不然,你我绝无重修旧好之日。”
说完,宁安怡拽住丛羽的衣袖,扶着他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她说得决绝,走得不留情面,一如当年江渝柏对她那般。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条长长的小巷,因着今儿是七夕节,所以巷子两边各家各户的门口都挂着七夕的灯笼,一路照亮着回家的路。
街边也不时有年轻的男女从身边走过,说说笑笑,甚是开心。
宁安怡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前走,丛羽扶着她,也一点不着急地往前。
她轻笑了笑:“真羡慕啊,大好年华,寨子里的小阿妹今晚应该不少都觅得了自己的如意郎君。”
可惜,她本应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圣女,现在却变成了这样,青春不在,一身伤痛。
丛羽见她面露伤感,神色也跟着黯淡下来,却还是安慰道:“其实你不该这么想,你跟那个人啊,起码也有过一段开心的日子,后面虽然苦,但是,你还有知儿,她是个好孩子。”
想到知儿,宁安怡脸上覆上一层暖意。
没有生孩子之前,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现在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会拉着她的手叫她“阿娘”,她才觉得,从前受的那些苦,都值。
起码还有知儿,还有阿哥,还有……她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丛羽,脸上泛起微微笑意。
一切好像都在慢慢回到从前的日子。
“是啊,我还有知儿,够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宁安怡一开门,就看见了躺在自己的睡榻上已经呼呼大睡的秀知。
宁安怡温柔一笑,轻着步子上前找了一条毯子来给她盖上。
没想到这孩子睡得浅,毯子刚搭上去,她就醒了。
“阿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秀知奶声奶气的,听起来是有些没有睡醒。
宁安怡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能干嘛?”
秀知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这才发现,夜色已深。
她撒娇般钻进宁安怡怀里:“那我今天能不能跟阿娘你一起睡?”
宁安怡点了点头:“好。”
这一晚,宁安怡睡得格外安心,破天荒地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她梦到有个白袍男子拉着她,一手牵着知儿,三人生活在一间很普通的小屋子里,幸福美满。
时不时还有阿哥回来看看她,很是惬意。
“芈儿。”恍惚中,有人在叫她。
宁安怡一下子睁开眼,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原来刚刚是在做梦,只是梦里那个白衣男子是谁,她没有看真切,醒来也已经全然记不住了。
“咚咚咚——”门外有人在敲着门。
阿哥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芈儿!”
宁安怡看了一眼身边还正在睡着的秀知,轻手轻脚地下床,披了件披风前去开门。
她打开门,看见阿哥的神色有些焦急:“怎么了阿哥,出什么事情了吗?”
秀轩看了一眼屋子里还正睡着的秀知,压低了声音道:“还不是那个江渝柏派了一个叫穆什么的将军,说是要将你抢回去!看样子来势汹汹,你赶紧带着知儿前去躲一躲!”
第三十一章 抢人
穆?
宁安怡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来人可是穆远?”
秀轩点点头:“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本来我以为那江渝柏脸皮没有这么厚,便没有多加防备,现在倒是踩着我南疆的脸面上门了,真当我们好欺负!芈儿,你现在身子不好,先带着知儿躲一阵,怕有什么意外!”
可宁安怡淡淡摇了摇头:“阿哥,没事,让我去看看吧。这个穆将军脾气冲,却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我去看看,免得到时候惹些不必要的麻烦出来。”
说完,宁安怡转身进屋梳洗一番,换了身衣裳。
秀轩自知是拗不过她,也只好应下。
因为宁安怡的腿脚还不是那么活络,一步步走到大厅堂前还花了不少时间。
到了大堂,只见穆远带着一些将士跟寨子里的护卫已经形成了对峙之势,大有谁都不肯让步的架势。
穆远看宁安怡走出来,这才高喊一声,打破了沉寂:“嫂子,我们侯爷等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你醒了,现在你也该跟我们回去了!”
宁安怡四处看了看,压根没有看到江渝柏的影子,嫁给江渝柏这么多年,她对他还是了解一些的。
起码让穆远上门抢人这种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毕竟这还是南疆的地界。
她微微蹙眉:“小穆将军,我跟侯爷已经没有什么情分好说了,回去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还请将军不要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穆远是个鲁莽惯了的,当下哪里顾得上这些,只紧了紧手里的剑:“要是我今天一定要闹呢!”
宁安怡也不生气,只淡淡转头吩咐一旁的侍女:“拿纸笔来,我现在就拟和离书。”
“你敢!”听到和离书,穆远立时一片恼怒。
侯爷在上京是什么地位,来这南蛮之地还让一个女人写了和离书,那岂不是面子丢大了。
宁安怡看了他一眼,又道:“小穆将军全然可以胡来,但我今天也把话放在这,今天除非你杀了我,把我的尸首带给江渝柏,不然,我绝不离开南疆一步。”
奶奶的!
穆远不由得在心里暗骂。
行军打仗这么多年,除了战场上的爷们儿,哪里遇到过这么难搞定的女人?
上京城的女子,个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在他面前,别说以死相逼了,就是看见他手里这明晃晃的刀都吓得花容失色。
怎么侯爷这位夫人就一点也吓不住呢!他又不能真的把人逼死了。
“穆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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