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明原本笑着,后半句忽然严肃:
「可见当朝太子愚钝荒唐,圣上亦被蒙蔽,若真要他坐上那个位置,天下百姓堪忧。」
我也收敛起了神情回道:「听说太子妃冷静果断,助着太子成了不少事,她不会有所察觉吧?」
齐修明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看向我时眼睛又亮了一亮:
「琥珀,你觉得我待你如何?」
我惊了一下,顺势跪了下去:
「少爷于我,如再造父母,恩情难却。」
齐修明将我扶了起来:「我说的不是这个,琥珀可愿意帮我做件事?」
我轻笑道:「当然。」
齐修明让我在太子大婚那日给太子妃送去一尊白玉做的送子观音。
太子妃本是商贾,幼时过得并不如意,遭了许多伤痛,身子寒凉,并不容易有孕。
嫁与太子两年,肚子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齐修明这样送礼,多少是在戳太子妃的痛处。
只是这样的事以往都是碧玺姐姐做,如今为何换成了我?
我在心中悄悄留了疑虑。
太子的婚宴就是盛大。
即使娶的是位侧妃。
即使这位侧妃曾是位舞姬。
这也丝毫不影响它吸引全城的达官贵人来太子府一聚。
碧玺姐姐拿着礼金去了前厅,而我,带着那尊送子观音去了后院。
领路的丫鬟带我走过了九曲长廊,最终在一处凉亭停下。
我谢过后就待立在凉亭,等待着太子妃的召见。
谁知太子妃未曾等到,却等来了三皇子。
「琥珀?」
我听见有人唤我,转过身去就瞧见了穿着一身紫衣的三皇子。
我按下心中惊恐,只是规矩地行礼:「三皇子,前厅热闹,您怎么会在此处?」
三皇子并不在意,顺势坐在凉亭的长凳上:「来见一位朋友,你呢?你又为何在此?」
我侧身将礼盒让了出来:「我家少爷让我给太子妃送样东西。」
三皇子点了点头,又将我仔细打量。
我想起了上次他说的话,斟酌过后询问道:「三皇子曾说,我与一位故友相像,不知琥珀是否有幸见上一见。」
三皇子听后很是开心:「琥珀不用急,你马上见得到。」
我愣了一下反问道:「是太子妃?」
三皇子大笑了起来:「修明常说你是个机灵的,今日一瞧,果真如此。」
在听到答案的时候我心下一紧,似乎原本一些模糊复杂的事情逐渐清晰。
垂目的余光中,我瞧见墙角有位穿着橘红色礼服的夫人,停留了不久便匆匆离去。
而后有婢女上来回应,太子妃今日不适,东西放下即可离去。
三皇子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我只得行了礼,转身离开。
我未曾见到太子妃,可却知晓了这位太子妃曾经姓魏。
而非卷宗所记载的「吴」姓。
我觉得街上的风穿堂而过,将我的心吹了一个口子。
冷风就这样将我吹得通体冰凉。
我大抵知道,我这颗「棋子」的作用究竟是什么了。
是他齐修明握在手里的人质。
是他环环相扣的计谋中不可缺失的一环。
阿姐,你不愿意见丫丫,
是为了护着丫丫,对吗?
8.
回到相府齐修明便将我唤到书房,仔细询问方才在太子府所发生的一切。
我自然是规矩地应答,只是省略了我与三皇子的对话。
齐修明坐在上位,逆着光,看不清他眼中流过的情绪。
过了良久他才开口问道:
「琥珀。」
「少爷。」
「我说了,叫我修明。」
「……修明。」
「我可以信任你的,对吗?」
「琥珀永远忠于您。」
「好,设法让三皇子对你动情。」
我抬眼望向坐在长案之后的齐修明。
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中泻下,将齐修明的脸照得半明半晦:
「你放心,你的眼睛生得极美,没有人会拒绝。」
我轻笑着答应。
他将琥珀一棋两用,妙,实在是妙。
9.
蓝玉姐姐受了重伤,
因为碧玺给出了错误的情报。
这是一件本不该出现的事情。
昏迷前,她紧紧拉着我的手,想要说什么却只从口中吐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自己心口发慌。
我想要去找齐修明问个清楚,却只得到冷冰冰的一句:
「琥珀,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而后,碧玺便在正厅挨了三十鞭。
她的整个后背被鲜血染红,却咬着牙不肯发出半点声音。
眼睛里,是我未曾见过的仇恨。
这是我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场景,似乎又回到嬷嬷被杖杀的那一日。
这一次,齐修明并没有遮住我的眼睛。
他站在暗处冷冷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是在警告我。
他可以给我的所有东西,也一样可以收回。
他始终要的,是一个完全听命于他、完全忠于他的琥珀。
而我作为他的棋子,自然要完美地扮演他给我的所有设想。
所以,我收敛起了所有的疑虑,重新变回了那个乖巧懂事、听话顺从的琥珀。
三日后的宫宴齐修明将带着我入宫。
我悄悄打量着金碧辉煌的大殿。
在这里,我将会一不小心摔进三皇子的怀里,而后嫁入三皇子府,成为他的侍妾。
就在我刚刚找好了角度,打算顺势跌进一身紫袍的三皇子怀里时,一个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振聋发聩:
「魏丫丫,是你吗?」
我顺着声音回头望去,瞧见了一位少年将军。
眉眼处,与我七分相似。
我浅浅吸了一口气,按下冰冷颤抖的双手,微微屈膝:
「想必将军是认错了,我是相府的婢女琥珀。」
少年将军还准备说什么,就被一个老将军从后脑勺扇了一巴掌:
「老子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说完又转过头看向我有些歉意地说道:
「这小子就是欠收拾,姑娘千万不要介意。」
在我看清老将军的面容时,整个人都无法遏制地颤抖了起来。
那些心头压制了十几年汹涌的情绪,在那一瞬间迸发,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从胸口传遍了四肢。
上颌连同鼻腔酸胀涩痛,即使是最简单的张嘴都没有办法完成。
就在我即将失态的时候,胳膊被一人扶住:
「吴将军,你家的小子确实欠收拾,瞧把琥珀姑娘都吓成什么样了?」
三皇子的手稍稍用力,我那原本就颤抖发软的身子就跌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