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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婉眼眶微热，声音却像是结了冰一般：“谢止，我说了，你不该认我。”
谢止疼得站不住，单膝跪地，胸口因剧痛而不断起伏。
他想伸手再次去拉乔婉的手，却被她躲开。
谢止的眸色暗下些，嗓音越发颤抖不稳：“婉婉，我知你恨我父皇，也知你恨我……我今日来此，便料到或许会死于你手……”
闻言，乔婉怔愣一瞬：“那你还来？”
“我，我只是想……”谢止顿了顿，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想再见你一面。”
“以为你死之后，我没有一日不活在愧疚之中，我痛恨自己无能，救不了你……”
话落，他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倒下。
但谢止仍望着乔婉：“婉婉，你不该呆在萧御琛身边，他……你们不是一路人，你会死在他手里的。”
乔婉顿了顿，咽下喉间涩痛：“那也是我的事，以后……你也不会有以后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风吹过，一滴眼泪悄然从眼角滑落。
然而没走多远，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鞋，乔婉身形一顿，抬眸看去。
竟是萧御琛。
她心一瞬吊起：“将军？”
萧御琛未应声，只看着她眼角的泪，缓缓抬手擦去：“你哭了。”
他语气间充满了冷冽的不悦。
乔婉呼吸一滞，慌忙避开他手：“将军，事已办妥，此地不宜久留。”
萧御琛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乔婉跟在他身后，心慢慢落回原位，只是在走出竹林时，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
回到将军府。
乔婉刚要往北院厢房而去，就见身前萧御琛又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一双凤眸锐利：“先生好本事，竟敢冒充雁南公主之名，让谢止心甘情愿为你赴死。”
乔婉的心猛地一颤，她和谢止的对话，萧御琛都听见了？！



    第八章 机关算尽

像是被丢进了一潭沼泽，越挣扎沉得便越深。
乔婉望着萧御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心越揪越紧。
见她这副模样，萧御琛冷冷一笑，竟什么都没再说，径直转身离去。
乔婉望着他背影，耳边突然回响起谢止的话：“你们不是一路人，你会死在萧御琛手里的。”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乔婉看着，心底像是被剜了一个大洞，寒意席卷而来。
这日后，京城一片诡异的平静。
皇宫之中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冬日落雪，那股白意似乎能掩埋一切。
将军府内，萧御琛靠坐在椅子上，手捻着棋子，眼神深邃。
脑海中，那日谢止与乔婉的对话来来回回在耳畔回响，他却怎么都觉得怪异。
沉思半晌，他将手中棋子扔回棋篓：“来人。”
话落，一身着白衣的亲卫从门外走进：“将军。”
萧御琛神色幽深：“今晚酉时一刻你带人假扮刺客，来刺杀我。”
亲卫一愣，但只是一瞬便应了下来：“是。”
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萧御琛忍不住希望自己的设想都是假的。
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留下乔婉的命……
月上中天。
乔婉站在浴堂外，抬起的手怎么也没有力气推开那扇门。
“先生，将军唤你过去。”萧御琛身边小厮传来的话还回荡耳边。
她手紧了紧，终还是转身要走。
却在这时，屋内传出萧御琛的声音：“是乔婉吗？进来。”
乔婉脚步一顿：“将军若有事，不如等沐浴后我们再聊？”
萧御琛声音听不出喜怒：“事急从权，都是男子，先生有何在意的？”
话说到这儿，乔婉没有办法再拒绝，只能推门走进。
屋内热气缥缈，萧御琛的半露的背脊掩在热气中看不真切。
乔婉心里松了口气，上前在两步外的地方停下：“不知将军如此急切，所为何事？”
她低垂着头，不敢乱看。
萧御琛像是看不出她的拘谨，将手中湿润的汗巾扔到她身边：“可否劳烦先生帮我擦背？”
乔婉一顿，只觉得屋内的热气越来越足，烘得人喘不过气来。
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
她知道萧御琛今日这异样举动定有他意。
但此刻乔婉只能捡起汗巾，走到萧御琛身后，为他擦背。
两人挨得极近，萧御琛闭目感受着背部的力道，漫不经心开口：“先生觉得，皇宫里为何还无消息传出？”
闻言，乔婉尽可能压下混乱心绪，理智思考：“若太子身死一事传出，京城必会人心大乱，北桑立国不过数年，若我是北桑皇帝，定会将这个消息死死掩住。”
“说起北桑太子，我还未问过先生是如何取得谢止信任，让他认为你就是雁南公主？”
萧御琛转过身看向乔婉，随着他动作，水声淅沥。
只见萧御琛墨黑长发散乱在脑后，一双凤眸里满是锐利锋芒。
跟在他身边数年，这是乔婉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一时间有些失语。
就在这时，一阵凌厉风声刺来。
乔婉回神，就见一支漆黑利箭直直朝着萧御琛飞来。
与此同时，屋外响起声声叫喊：“来人，抓刺客！”
刺客？
是北桑皇帝派来的？还是其他人？
一时间，乔婉想不到答案，但身体却先脑子一步，护在萧御琛身前，并没有看到身后男人复杂的神色。
刹那间，浴堂的门被踹开，十几个蒙面黑衣人持刀闯入，径直朝着萧御琛而去！
而将军府的侍卫也很快反应过来，赶来救援。
打斗间，乔婉本欲带着萧御琛离开。
然就在这时，只见一个黑衣人突然摆脱掉身边的府卫，泛着冷光的刀直奔萧御琛而来……
“将军，小心！”

乔婉惊喊着，挡在萧御琛身前，躲闪间，手臂被刀划破。

鲜血奔涌，一阵刺痛。
萧御琛见这一幕，眉心微微蹙起。
很快，黑衣人尽数被府卫拿下，押解了出去。
浴堂重归寂静。
萧御琛看着乔婉手臂上的鲜红，只觉刺眼：“来人，把金疮药拿来。”
说完，他对乔婉说：“衣服脱了，我为你上药。”
闻言乔婉呼吸一顿，忙拒绝：“不必劳烦将军了，这点小伤，我自己可以。”
萧御琛沉默了瞬：“那便去东苑的厢房换药吧，我让人送干净衣衫给你，换好药我们再来聊正事。”
乔婉松了口气，点头同意，转身往外走去。
片刻后，换回白衣的亲卫从外走进：“将军，衣衫和药已经给乔婉先生送过去了。”
“嗯。”
萧御琛点了点头，独自一人顺着密道，悄然行去。
不久后，他出现在一间空屋内，径直走到墙边，按下了一个机关。
墙壁上无声的露出一小块空隙，透过缝隙看去，里面呈现的赫然是东苑房间的景象。
而其中，乔婉毫无察觉，正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缓缓褪去衣衫。
看着这一幕，萧御琛几乎屏息，直至她身上最后一件里衣落地。
他瞳孔一缩，当即愣在原地。



    第九章 你怎敢！

乔婉……果真是女子！
这一刻，萧御琛心里说不出什么想法，更多的是迟来的恍然。
怪不得她总是要提醒他，他们二人都是男子。
怪不得她明明跟随自己，却又好像敬而远之。
……
萧御琛心里怒气翻涌，一双凤眸沉的像一潭幽深池水！
窗外月色清明。
萧御琛站在空寂的房间里，眉眼间具是怒沉。
想起自己曾无数次问过她，给过她机会说实话，但她都敷衍略过。
萧御琛神色越来越冷。
乔婉，这是你自找的。
曾经你骗过我的，瞒过我的，设计过我的……我都要你一一还回来！
翌日，皇宫传出消息。
太子谢止被刺杀，如今重伤昏迷不醒，而皇帝忧虑过深，重病不起。
乔婉走进正厅时，就看到萧御琛冷沉的面容。
她脚步顿了瞬，才重新抬脚走了进去。
刚迈进门槛，一个茶杯就砸在脚下，摔得四分五裂。
萧御琛眼神凛冽如刀：“乔婉，你告诉我，为何谢止只是重伤？”
乔婉当即跪下，但却没有解释只言片语。
见她如此，萧御琛心中怒火更盛。
他大步上前一把钳住乔婉下颚，声音冰冷狠厉：“你忘了他是你仇人之子吗？！”
望着他眼底的怒意，乔婉攥紧手指：“没忘。”
只是面对曾是玩伴的谢止，她终究还是不能忍下心，手中剑刃故意偏了半寸。
萧御琛目光幽冷：“既然没忘，便是你故意饶他一命？”
乔婉眼睫轻颤，没有否认：“若摒弃其他，谢止会是个好皇帝。”
他和北桑皇帝虽是父子，可却是两种不同的人。
她虽恨北桑，恨他父，却还是做不到取他的性命。
乔婉抿了抿唇：“如今情形，谢止死与不死都不会影响大局。”
萧御琛眸色渐沉：“所以你便心软了？乔婉，我不问是因信你，可你……让本将军很失望。”
乔婉浑身一震，抬眸正欲开口时。
小厮突然跑进：“将军，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来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李公公随后走进来笑眯眯说：“萧将军，皇上口谕，命您即刻进宫。”
说完，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乔婉，很有眼力的欠身：“奴才在府外等你。”
待李公公离开，乔婉看向萧御琛，面色凝重。
太子重伤，皇帝眼下唤他进宫，无疑是鸿门宴。
乔婉心中不可抑制的涌上些担忧：“将军，我与你同去。”
萧御琛明显愣了下，但很快便压下：“好。”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不知为何，乔婉觉得他的怒火好像消了很多。
马车一路行到宫门口。
乔婉不能跟着进去，只能在外面等。
武将不得带兵器入宫。
乔婉接过萧御琛递来的随身匕首，语气中的紧张和担心自己都未察觉：“将军，若是出事，定要发信号。”
“放心。”萧御琛为她系了系斗篷的系带。
一瞬间，暖意袭来，乔婉望着他眼中的暖意，心无声动了一下。
怔愣间，萧御琛先松开了手，转身跟着已经等候多时的李公公往宫门内走去。
乔婉站在原地望着他背影，手抚上心口，久久没有回神。
此时宫内。
李公公将萧御琛带到玄清宫偏殿：“萧将军，圣上在里面等您。”
萧御琛应了声，推门而入。
刚走进，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异香。
他忙屏息，却还是晚了一步。
瞬间，体内涌上股燥热，萧御琛运气压下，转身欲出门。
殿门却被重重关上，只听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从背后响起。
萧御琛转头，就见一个身着片缕的女子摇曳身姿走上前，柔荑缓缓抚上他胸膛……



    第十章 一切都晚了

宫门外雪色深重，带着凉冷之意。
乔婉在宫门外等了很久，可眼看一炷香将过，萧御琛却还没有出来。
她攥着怀中已经冷透的暖手炉，终还是压不住心里的担忧，贿赂了宫门守卫，朝宫内走去。
乔婉一路避人进了北桑皇上所在的玄清宫。
宫内一片死寂的安宁，连平日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不见一个。
她心里不安更浓，刚欲往正殿而去，却在经过偏殿时，听到里面传来的一声闷响。
乔婉心一跳，垂眸扫过门上的门栓，低声喊问：“将军？”
但屋子里没有人回应。
乔婉攥紧了手，抽出藏匿在腰间的短刀，砍掉门栓，闯了进去。
殿内暖烘烘的泛着热气，其中还掺杂着些许异香。
乔婉忙捂住口鼻，但还是晚了。
她瞧着身前桌子不远处倒着的宫装女子，上前试探鼻息。
没死？
那萧御琛呢？
乔婉思虑之际，只听内内室传出的一阵粗重的呼吸声。
她忙往里走，就看到帘幔双眸泛红，神色异样的萧御琛！
“将军？！”
乔婉忙上前将人扶住，肌肤相触的那刻，萧御琛身上的热度烫的她心惊。
而与此同时，体内渐渐涌上了些许异样感。
这一刻，乔婉还是有什么不明白！
她晃了晃也开始发昏的脑袋，强撑清明：“将军，我带你出去。”
话落，便搀扶着人要往外走。
可萧御琛看着眼前一身男子装束的人，盯着她因为说话不断动作的红唇，只觉得体内本就压不下去的燥热翻涌的更加厉害。
“是你吗？”萧御琛喃声问着。
乔婉脚步一顿，不解看向他。
就听萧御琛再次开口：“是你吧！”
话落，他直接吻了上来。
唇齿相触，乔婉一时之间晃了神，直到身上衣衫被解开，冷风吹来。
她才倏然回过神：“将军，我是乔婉！”
听到这个名字，萧御琛动作停顿了瞬，眼中好像恢复了丝清明。
“乔婉？”
萧御琛轻喃着这个名字，低沉的嗓音轰的乔婉脸颊绯红。
乔婉挣扎着想从萧御琛怀中退出，换来的却是腰间更紧的桎梏。
萧御琛拽着人倒在帘幔上，发丝缠绕，他无视了乔婉眼中的慌张，轻唤了声：“婉婉，我终于找到你了。”
话落，他再次俯身吻了上去。
乔婉狠狠一怔，浑身僵硬，难以置信地看向萧御琛。
什么叫终于找到她了？
乔婉定定望着眼前闭目的男人，却怎么也想不起两人有过交集。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失神，萧御琛覆上她眼。
视觉消失，感官尤为清晰。
乔婉能清楚的听到男人的低音：“婉婉，我心悦你。”
刹那间，她终于明白萧御琛对自己的那些异样究竟是为什么。
他竟是喜欢上了自己！
乔婉心里百般滋味，复杂难言，最后只化为无声叹息。
太晚了。
他们不该在仇恨中相识，这场盛大棋局她赌上的是自己这条命，她是个没有以后的人……
想到这儿，乔婉眼眶微微发热。
她拿下萧御琛的手，望进他充斥着浓郁情绪的眼底，抬起手臂环上了男人的脖颈……
那就放纵这一次吧……仅此一次！



    第十一章 染红的白衣

冬日的风声冷冽，吹得人清醒。
萧御琛睡去后，浑身酸痛的乔婉缓缓坐起身。
将衣衫拢好，她颔首看向萧御琛，心底百感交集。
北桑皇帝算是狗急跳墙，想出这么个法子来败坏萧御琛的名声，以此定罪。
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份上，萧御琛起兵复仇、颠覆王朝几乎已经成了定局！
如此，待北桑亡国，自己的大仇便得以报。
想到这儿，乔婉视线不由落到萧御琛的眉眼上。
即使睡着时，他都是皱着眉的……
鬼使神差的，她竟伸手抚了上去。
但这晃神只一刹那，乔婉便收回了手，撑着酸软的身子离去。
这场局，也该去结束了。
萧御琛醒时，身边早已没了人。
他视线落到床上落红，回想起之前种种，心一紧。
乔婉到底不是不是沈婉婉？
抱着这个疑惑，萧御琛回府便去寻乔婉。
可她……却不知所踪，任萧御琛如何寻找都没有音讯。
直至三日后，京城内传遍了雁南公主沈婉婉率雁南旧部起兵复国的消息。
萧御琛收到消息时心一跳，忙带兵朝皇城而去！
一炷香后，皇城下。
萧御琛带兵赶到时，看到的就是皇宫门户大开，满地狼烟战火。
而那玄清宫台阶之上正站着一白衣女子，衣上沾染的血像泼上去的墨画。
她手中的剑正穿透了北桑皇帝的心口。
萧御琛呼吸不觉收紧，一双凤眸紧紧盯着那个熟悉不已的人！
那白衣女子似有察觉，抽回剑慢慢转头看来，赫然是便以谋划为由消失不见的乔婉！
不，应该唤她……雁南公主沈婉婉！
乔婉看着一身盔甲的萧御琛，开口却是说：“萧将军，你来是为了救北桑皇帝吗？可惜……晚了。”
萧御琛眉心微微皱起，刚要说什么。
乔婉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北桑皇帝已死，太子谢止被我重伤，北桑皇室后继无人，气数已尽，萧将军何不弃暗投明？”
萧御琛没应，只是看着她，深思着什么。
乔婉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回答，自顾说着：“看来萧将军不愿。”
她语气间有些可惜：“那也罢！北桑皇帝灭我雁南，此为国仇，屠我皇室，此为家恨，如今我沈婉婉也算报仇雪恨！至于萧将军你……”
乔婉话音未落，人便飞身朝着萧御琛而来，手中的长剑染血泛着冷光。
兵将惊呼间，萧御琛攥住了她手腕，低声喝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乔婉却没说话，挥舞着手中剑继续攻击。
萧御琛无法，只能接招。
两人缠斗在一处，兵戈铮鸣间。
乔婉神色复杂。
萧御琛，抱歉瞒了你这么久，如今刚好，我还能给你一个至少干净的皇位！
想着这些，乔婉手中剑剑尖一转，直直捅进自己心口！
但在其他人看来，却是萧御琛杀了她！
鲜血蔓延，染红了萧御琛的眼。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她为何将真实身份藏匿了这么久，却在如今揭开……
他想到那日自己说“逃不过谋反二字”时，乔婉的平静神色。
原来她早就想好了！
原来她从没有想过活！
天不知何时飘起了雪，慢慢掩盖住地上的一切。
萧御琛怀抱着和乔婉，看着她心口慢慢晕开的血色，向来稳健的手却在发颤。
“为什么？”
乔婉没办法回答，她每每张嘴就有鲜红血色涌出，眼前也越来越昏花。
萧御琛看得心里阵阵发疼，他顾不上其他，唤来亲信，将乔婉交给他。
“将先生带回去，找大夫治伤，快！”
亲卫领命，忙带着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