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星璃表情平平，因为已经习惯了陈雪的这种态度，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妈，你除了问我要钱，就不能对我多一丝关心吗？哪怕一次也行啊。”
陈雪拧着眉，叼着烟，身旁比她小十岁的男友正趴在她膝盖上百般讨好。听到姜星璃的话越发不耐烦。
“我不关心你，你能长这么大？现在翅膀硬了就打算不管我了？我告诉你，没有这么好的事儿。这笔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哼。”
陈雪被小男友撩的心痒痒，匆匆挂了电话依偎到他怀里。
小男友最会哄老女人欢心，吻了吻后问，“陈姐，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不然我真的要被那些要债的给弄死的。”
“放心吧，我女儿有钱，她在大公司上班工资高，而且还被一个老男人包养了，她多的是钱。”
“啊，那她万一不愿意帮忙怎么办？”
姜星璃是她养大的，什么脾气秉性门清。虽然不知道包养她的老男人是谁，但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对自己也算是大方，一百万不会不给。
陈雪衣不裹体，把最热情的一面都展现在小男友面前，她笑道，“不会，我这个女儿我了解，她不会不管我的。”
小男友放心了，正想要卖力讨好一番，陈雪反而将衣服穿上。
“今天不能陪你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忙，改天再好好补偿你。”
陈雪穿戴整齐，又在小男友的唇上亲了一口，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告别。
——
姜星璃好不容易睡着，傍晚却被一通电话扰醒。
她半阖着眸子看到屏幕上的备注名字“林太太”，犹豫了几秒才接起来。
“太太，您找我。”
“佳慧回来了，晚上你也来林宅聚一聚吧，你和佳慧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方才佳慧还和我说，一定要我叫上你。”
吃了止痛片，药劲儿上来后身上的疼痛有所缓解，但姜星璃的本意是不愿意去的。
林佳慧最会表演，而自己就是她表演所需的道具，所以在外人眼里，林佳慧是优雅乖巧的千金小姐，她只是一无是处内心阴暗的佣人之女。
不过，陈雪在林家做了二十多年的佣人，哪怕今时今日也同样如此，她若是拒绝了林太太的请求，会让陈雪为难。
“好，那我现在就收拾收拾过去。”
拖着一身疲惫，姜星璃选了一条灰色的连衣裙，也没怎么打扮就出了门。
听大人说，她还没等出生，生父就死了。林家当时看陈雪一个孕妇困难，正好当时的林太太也怀孕了，月份相同，许是有共鸣，想给肚子里的孩子积福，这才同意她留下来工作的。
所以，姜星璃可以说是在林家长大的，林家的一切人或事她都无比熟悉。
她按响门铃，很快有人来开门。
是张姨。
“张姨，好久不见，气色越来越好了。”
“我们阿星就是嘴甜，快进来，就差你了。”张姨热情的招呼她，看了几眼后，又说，“不过阿星，你这脸色怎么灰呛呛的？一点血丝都没有，你是不是病了？”
007、我的命怎么就贱了？
她的情况不是一天两天了，陈雪见过她好几次没看出来，穆南狄和她朝夕相处也没有察觉，今天却被一个许久不见的阿姨看出了端倪。
姜星璃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两人挽着臂弯往前走，姜星璃扯了扯嘴角，“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又有点感冒，没事的，休息几天就好了。”
进到明晃晃的堂厅，姜星璃就看到了陈雪。她正站在林佳慧身边嘘寒问暖，眼睛里都是亮光。
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张姨看出她的心思，安慰说，“你妈妈在林家讨口饭不容易，你也长大了，多理解理解。”
怎么理解呢？
从小到大，但凡是她和林佳慧的矛盾永远都是她的错。姜星璃的记忆里，大概是七八岁的样子。
有一次林佳慧诬陷她偷东西，陈雪问都没问就认定是她的错，手里握着一根鸡毛掸子对着她就是一顿毒打。
要不是林太太出来阻止，她觉得陈雪可能会打死她。
姜星璃不说话，倒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大抵是习惯了吧。
她走近，林佳慧看见了她，面带笑容的起身迎上前，拉住她的手，“阿星，你可算是来了，之前在机场都没来得及和你好好说话话，终于有机会了。”
姜星璃身体僵硬，这个女人刚在穆南狄面前摆了她一道，现在就能表现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也是真厉害。
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陈雪站在一旁，目光只要落在她身上就变的冷漠。
林佳慧天使般的笑容纯洁无瑕，“陈姨，你去把我从外国带回来的巧克力拿过来，那可是我专门给阿星选的礼物，她从小就喜欢吃巧克力，我可是一直都记在心里 的。”
陈雪没动，“小姐，还是算了吧。她呀就是贱命一条，哪里配吃这么好的巧克力，还是留给你自己吃吧，给她吃都浪费了。”
捧高踩低，哪怕这个低是她的亲生女儿，换作往常，姜星璃是不屑去计较的。
或许是因为自己肺癌晚期，时日无多，姜星璃就不想忍了。
漂亮的水眸上扬，连动着眉梢都在飞舞，“妈，众生平等，我的命怎么就贱了？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你不要因为自己出身低微就拉我入尘埃。”
敢和她顶嘴了？
真是翻了天，陈雪诧异的盯着她，脱口而出，“你怎么就这么馋？想吃巧克力让包养你的老男人去给你买，惦记佳慧的做什么？”
与此同时，林太太从楼上下来，听到陈雪的话都很震惊，几步走过来，忙问，“阿星被老男人包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陈雪没想说的，这话赶话就说出来了，眼下，倒是有些难以收场了。
面对林太太的追问，她表情为难，“太太，是我教女无方，让您看笑话了。”
距离姜星璃最近的林佳慧添油加醋，诧异的问，“阿星，你怎么会被老男人包养呢？是现在的工资还不够你的开销吗？要真是这样，我回头就和南狄说，让他给你加薪，你可不能把自己的一辈子给毁了啊。”
哪里是关心，明明是别有用心。
林太太脸色难看，看她的表情极不友善，“佳慧说的对，你好歹也是我们林家走出去的，做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情，对我们林家的名誉也是一种伤害。”
顿了顿，又说，“你和佳慧同岁，也该到了订婚的年纪。封家的小儿子我看就不错，改天打牌的时候我和封太太说说，撮合撮合你们两个。”
封家的小儿子，姜星璃还是有所耳闻的，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是他们圈子里出了名的混不吝，已经三十五岁始终没有定亲。
封家门第不错，门楣太差的看不上，可但凡是拿得出手一些的也不愿意把自己姑娘往火坑里推。
姜星璃心里冷笑，这还真是一个羡煞旁人的好姻缘啊。
不等她拒绝，陈雪率先表态，“那敢情好啊，封家若是能看上阿星，也算是她的造化了，看来这事儿还要太太上点心。”
话音刚落，林家又来了客人。
远远地，一声询问，“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008、其实，也没那么老
姜星璃脊背一僵，凉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每一处血液，就听脚步声越来越近，林佳慧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她迎上前，挽着穆南狄的臂弯，举止亲密，“方才陈阿姨说，阿星被一个老男人包养了。所以母亲觉得，是时候给阿星找一门合适的亲事了。”
男人俊美的脸不经意的冷了一个度，眉梢轻挑，“老男人？”
姜星璃感觉到背后一束目光能把她盯出个窟窿，回眸的瞬间，正巧和穆南狄的眼神撞上。
“其实，也没那么老。”
陈雪气的半死，“没那么老？非要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穿成人纸尿裤了才算是老吗？姜星璃，你是要气死我吗？”
生活不能自理，穿成人纸尿裤？
姜星璃又偷偷把这一切都套在穆南狄身上，忽然觉得画风还挺美的，她的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却被穆南狄尽收眼底。
“妈，你这是年龄歧视，难道生活不自理，需要穿纸尿裤了就不能追求真爱了？”
姜星璃见穆南狄脸色铁青，心底涌上一股子解气的爽感，她继续说，“林太太，我不是林家的什么人，我的婚姻大事就不劳烦您操心了。如果您真觉得封家是个不错的选择，倒不如把您外甥女嫁过去吧，她都三十了，比我还大五岁，她比我急。”
人之将死，无所畏惧。
压抑了这么多年，还不准她活一回自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