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岁看着谭彦北的背影,有些迟疑问:“你之前是榕城一中的学生吗?学校大榜上经常能看到你的名字……”
在陆厌没来之前,他们的名字,经常并列出现在榜首。
谭彦北挂窗帘的动作一顿,他低眸,藏起少许晦涩,转身,认真回应:“是的,是我。”
第89章 让岁岁跨坐在自己身上
凌晨三点半,陆厌在办公椅上猛地惊醒,一身冷汗。
他做了个很不好的梦。
梦见程岁在去给村民看病时,遇到暴风雪出事了。
他起身,掀开百叶窗看了眼,外面还一片漆黑。
陆厌倚在墙边,拿起手机搜C市的天气预报。
在看到的确是暴风雪的天气后,适才的噩梦瞬间涌上头顶,他随手拿起大衣和车钥匙,往外走。
从海港市飞往C市的航班很少,得等到晚上八点半才有一趟。
陆厌等不及,他查了下其他路径,先开车五个小时抵达外省,再乘坐航班前往C市的话,今天下午就能到。
一路舟车劳顿,抵达喀敕小镇时,夜色已经黑了。
陆厌站在路灯下,外面穿着一件黑色大衣,下面是笔挺的西装裤,和踩在雪地上的皮鞋。
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墨镜和黑色口罩,很难让人认出来他究竟是谁。
他迈步向前,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将卫生院的门推开。
入眼看去,里面无论是设施还是墙上脱落的皮,都表明这里环境十分艰苦。
甚至,温度也只比外面高一点点。
护士发现了他,毕竟在喀敕小镇这种地方,很少有穿成陆厌这样的,便主动问:“挂号?”
陆厌走过去,低声道:“挂程岁医生的号。”
护士:“程医生去外面看诊了,还没回来呢。”
“多久能回来?”
“不知道,你先坐着等会儿吧。”
护士说完,就去忙别的事去了。
陆厌走到门口,透过玻璃往外看。
远处的长街一片漆黑,隐隐绰绰的路灯微光下,看不到一个人影。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一个小时过去后……
护士接了通电话,突然跑到楼梯口,对上面喊话:“院长,不好了!萨那婆婆心梗发作,程医生和谭医生送她的路上,遇到了暴风雪……现在人都被困住了!”
陆厌将这些话听得清楚,他猛地迈步走过去,抓住护士的手臂问:“他们在哪条路?”
护士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把地址告诉他。
陆厌拿出手机进行导航,开着提前在C市租的越野车,顶风向前。
这里的环境的确很恶劣,尤其是晚上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风像怪物一样,发出尖锐声音,把人吹得走路都困难。
前方的路被大雪堵了,车开不过去。
陆厌打开车门,拿着几乎快没信号的手机,一步步艰难往里走。
不知走了多远多久,终于看到了一辆停在雪地中的吉普车。
车的四个轮子已经被大雪完全埋起来,俨然寸步难行。
陆厌跑过去,压低帽檐,将车门打开。
程岁独自坐在后座,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激灵。
她紧张攥住自己的衣服,偏头去看,可夜色太黑,吉普车的后车厢里没开灯,只能隐隐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影子。
程岁分不清对方的来意,心里有些害怕,不动声色往另一边挪,同时试图打电话求救。
刚才,暴风雪刮得很猛烈,车子被困在途中,谭彦北先背萨那婆婆回卫生院抢救,程岁的脚崴了,只能先坐在车里等援助。
“你是谁?”程岁很警惕,她用现学的本地话询问。
陆厌没说话,他俯身向前,动作抓得很稳,直接将程岁拽过来背在背上。
然后,背着她,迎风往前走。
程岁趴在对方背上的那一刻,浑身微僵,不过几秒后,悬着的心倏地神奇放下。
有些感觉就是很奇妙。
明明没看到他的脸,在这刮大风的天气,也闻不到他身上的熟悉气息,甚至连他的一个眼神都没瞧见。
但程岁就是很笃定,这是陆厌。
她放在他肩头的手指,慢慢蜷缩,垂眸不语。
既然他保持沉默不说话,她也不会主动认。
陆厌背她走了半个小时,才发现来时的路已经被彻底堵死,除非是用挖沟机过来挖,否则光凭人力,很难过去。
没办法,他只好背着她原路返回。
吉普车已经无法启动,这样恶劣的天气,待在车里一整晚,无疑是自找死路。
但手机已经彻底没信号,也不知这附近哪儿里有当地村民家可以借宿。
唯一的办法,只能在车里等待救援。
程岁身上的大衣已经被冻透,再无法抵御风寒,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尽可能小幅度发抖。
为了离陆厌远一些,她靠车窗比较近,此刻有冷风沿着缝隙溜进来,往她脑袋上落,这种滋味很难受。
程岁把头往大衣里埋时,陆厌早已察觉到她这窸窸窣窣的举动。
他目不斜视,只脱掉自己身上的大衣和手套,伸手费力将衬衫扣子解开,再把旁边坐着的人拽过来。
把她外面的大衣脱掉,单臂环着她的腰,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把她冻得通红还冒寒气的双手,往自己胸口上放。
程岁感受到炙热温度的那一瞬,指尖像是触到了电流,酥酥麻麻,震起全身的血液。
她想收回手,想坐回去,但她的身体情况着实不太好,脑袋被风吹过后,意识混沌,动作慢了些。
陆厌拿起自己刚脱下的大衣,从后面,将程岁裹住,把她困在大衣和他的怀抱里。
程岁像是从冷窖瞬间抵达暖炉中,浑身变得很暖和,她张开有些干涩的唇,想说话,却喉咙发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陆厌,自始至终都没发出一个音节,他就像是个只会默默做事的哑巴。
程岁额角青筋蹦个不停,她阖眸不语,心里和眼里却同时泛起酸涩。
整整三个小时过去,远处终于传来光亮。
路通了,救援车正在赶来。
陆厌将程岁抱到旁边的座位,没拿走她身上的大衣,还伸手将头上的鸭舌帽摘下,主动给她戴上。
程岁感觉到头顶的力道后,脖子下意识往下缩,但她没抬头去看。
陆厌将鸭舌帽帮她压得很低。
几秒后,传来开门声,陆厌独自下车离开。
又过去几分钟,谭彦北赶来,扶她下车,前往救援车里坐好。
救援车开始往前开了……
程岁回头,通过后玻璃,看伫立在吉普车后,上身只着单薄衬衫的男人……
第90章 陆厌知道了岁岁的病1
程岁回到宿舍后,高烧不退。
她在床上裹着棉被,脸色通红,时不时咳嗽几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宿舍半掩的门被人推开,谭彦北端着熬好的姜汤走进来,递给她:“喝了会好受些。”
程岁从被子里费劲伸出手,接下,说话的声音很哑:“谢谢。”
谭彦北退后一步,目光看向搭在椅子上的黑色大衣,唇角动了动,却没说话。
他出门找来几个热水袋,全都递给程岁。
“谢谢谭医生。”程岁艰难咬字,听起来病得很严重。
“没关系,你休息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谭彦北临走前,帮她把窗帘放好,只留一盏床头灯后,动作放轻,关门离开。
程岁平躺在床上,眼前有些视野不清,看着略显朦胧的天花板,她下意识偏头……
看向那件大衣。
上面还有少许没融化的残雪。
程岁收回视线,逼自己不再去看,不再去想。
可原本趴在地上的金毛,却突然站起来,用牙齿咬住大衣衣角,把它扯下来往程岁身上盖。
程岁无法躲避,被迫闻到了上面的冷空气,无奈笑了笑,慢吞吞起身。
掀开被子,穿鞋下床。
她走到窗边,将窗帘撩开一角,看向外面。
街边光线昏暗,但路灯微弱的光,足以让人看清停着的越野车。
车厢里的灯亮着,隐约可见一个模糊身影。
程岁看了眼趴在旁边,睁着黑溜溜眼睛往外瞅的平安。
也不知它能否听懂,只缓缓道:“帮我把大衣还回去吧。”
程岁将那件黑色大衣装进袋子里,让平安咬住,看着它跑下楼。
不过两分钟,平安就跑到了越野车旁边,开始用爪子扒车门。
陆厌将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接下它嘴里叼着的袋子。
刚将袋子拿到手,眼前就多出一道声音……
“你好,谢谢你救下我们卫生院的程医生,这是送你的谢礼。”
来人语气温润,进退有度,是一道很有质感的音色。
陆厌撩起眼皮去看……
谭彦北面上含着礼貌笑意,将手上重达好几斤的袋子递向前。
陆厌扫了眼袋子上的字,应该是当地的土特产。
他没接,佯装只是碰巧路过,顺手救下个陌生人那般,淡淡道:“不用谢。”
谭彦北只好收回手,几秒后,有些困惑问:“你是遇到困难了吗?如果今晚找不到住宿的地方,可以来我们卫生院睡一夜。”
陆厌微微抬头,不经意间,快速扫了眼二楼的那个窗户。
见没人,他的目光便重新看向谭彦北,刚要拒绝时,突然觉得这张脸很熟悉。
好像在哪儿见过。
谭彦北面不改色接受对方的注视,没主动延伸话题,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话落,他领着平安一起转身。
陆厌侧身坐在驾驶座,一脚踩着车底,一脚踩地。
他伸手挡风,低头点了支烟后,眼前逐渐远去的背影,慢慢与记忆中的相互重叠。
是榕城一中。
偷偷暗恋程岁的那位隔壁班学霸。
他刚转学到榕城一中时,经常能从同学们和老师口中听到什么‘天选学霸CP’这种词,说的就是谭彦北和程岁。
但谭彦北对此,从不表态,没人清楚他的想法。
而那时候的程岁,对爱情更是个榆木脑袋,一门心思只想学习。
陆厌在对程岁一见钟情后,就借着是同桌的身份,成天缠着她,围着她在操场、超市、班级里转,也凭借成绩,打破了什么‘天选学霸CP’这种词。
后来校榜上,永远并列的是他们三个人的名字。
而在程岁不知道的角落里,陆厌却很清楚,谭彦北的目光总会不经意间落在程岁身上。
那种眼神,是喜欢。
后来,高中毕业那天。
陆厌坐在课桌上和同学聊天时,看到了站在后门的谭彦北,他的手里攥着一个粉色的信封。
他想找程岁。
陆厌告诉他,程岁生病了,今天没来。
陆厌并没有撒谎,程岁的确是病了。
谭彦北很失落,他向其他同学要程岁的联系方式。
不过,却没有打通。
前一天,程岁销毁了那张流量不优惠的电话卡,换了一张电话卡。
那张新换的电话卡,除了陆厌,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告诉。
但谭彦北没有问陆厌要程岁的联系方式,陆厌也就没主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