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岁从被子里费劲伸出手,接下,说话的声音很哑:“谢谢。”
谭彦北退后一步,目光看向搭在椅子上的黑色大衣,唇角动了动,却没说话。
他出门找来几个热水袋,全都递给程岁。
“谢谢谭医生。”程岁艰难咬字,听起来病得很严重。
“没关系,你休息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谭彦北临走前,帮她把窗帘放好,只留一盏床头灯后,动作放轻,关门离开。
程岁平躺在床上,眼前有些视野不清,看着略显朦胧的天花板,她下意识偏头……
看向那件大衣。
上面还有少许没融化的残雪。
程岁收回视线,逼自己不再去看,不再去想。
可原本趴在地上的金毛,却突然站起来,用牙齿咬住大衣衣角,把它扯下来往程岁身上盖。
程岁无法躲避,被迫闻到了上面的冷空气,无奈笑了笑,慢吞吞起身。
掀开被子,穿鞋下床。
她走到窗边,将窗帘撩开一角,看向外面。
街边光线昏暗,但路灯微弱的光,足以让人看清停着的越野车。
车厢里的灯亮着,隐约可见一个模糊身影。
程岁看了眼趴在旁边,睁着黑溜溜眼睛往外瞅的平安。
也不知它能否听懂,只缓缓道:“帮我把大衣还回去吧。”
程岁将那件黑色大衣装进袋子里,让平安咬住,看着它跑下楼。
不过两分钟,平安就跑到了越野车旁边,开始用爪子扒车门。
陆厌将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接下它嘴里叼着的袋子。
刚将袋子拿到手,眼前就多出一道声音……
“你好,谢谢你救下我们卫生院的程医生,这是送你的谢礼。”
来人语气温润,进退有度,是一道很有质感的音色。
陆厌撩起眼皮去看……
谭彦北面上含着礼貌笑意,将手上重达好几斤的袋子递向前。
陆厌扫了眼袋子上的字,应该是当地的土特产。
他没接,佯装只是碰巧路过,顺手救下个陌生人那般,淡淡道:“不用谢。”
谭彦北只好收回手,几秒后,有些困惑问:“你是遇到困难了吗?如果今晚找不到住宿的地方,可以来我们卫生院睡一夜。”
陆厌微微抬头,不经意间,快速扫了眼二楼的那个窗户。
见没人,他的目光便重新看向谭彦北,刚要拒绝时,突然觉得这张脸很熟悉。
好像在哪儿见过。
谭彦北面不改色接受对方的注视,没主动延伸话题,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话落,他领着平安一起转身。
陆厌侧身坐在驾驶座,一脚踩着车底,一脚踩地。
他伸手挡风,低头点了支烟后,眼前逐渐远去的背影,慢慢与记忆中的相互重叠。
是榕城一中。
偷偷暗恋程岁的那位隔壁班学霸。
他刚转学到榕城一中时,经常能从同学们和老师口中听到什么‘天选学霸CP’这种词,说的就是谭彦北和程岁。
但谭彦北对此,从不表态,没人清楚他的想法。
而那时候的程岁,对爱情更是个榆木脑袋,一门心思只想学习。
陆厌在对程岁一见钟情后,就借着是同桌的身份,成天缠着她,围着她在操场、超市、班级里转,也凭借成绩,打破了什么‘天选学霸CP’这种词。
后来校榜上,永远并列的是他们三个人的名字。
而在程岁不知道的角落里,陆厌却很清楚,谭彦北的目光总会不经意间落在程岁身上。
那种眼神,是喜欢。
后来,高中毕业那天。
陆厌坐在课桌上和同学聊天时,看到了站在后门的谭彦北,他的手里攥着一个粉色的信封。
他想找程岁。
陆厌告诉他,程岁生病了,今天没来。
陆厌并没有撒谎,程岁的确是病了。
谭彦北很失落,他向其他同学要程岁的联系方式。
不过,却没有打通。
前一天,程岁销毁了那张流量不优惠的电话卡,换了一张电话卡。
那张新换的电话卡,除了陆厌,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告诉。
但谭彦北没有问陆厌要程岁的联系方式,陆厌也就没主动说。
一支烟吸完,陆厌将烟头摁灭丢掉,顺手将车门关上。
他还在思索旧事时,手机突然来电,是陌生号码。
此刻的陆厌没什么耐心,直接按下挂断。
但对方很明显锲而不舍,像是有什么急事。
在第三遍打来时,陆厌按下接通,语气不是很好:“哪位?”
“陆总,是我,我是李康。”
听到是谁来电后,陆厌眉头微皱,下意识就想按断通话。
这时,李康突然加快语速:“别挂!陆总你先别挂!我有特别重要的事跟你说,是关于程岁的。”
听此,陆厌神色倏地变冷,他沉声问:“你又想做什么?”
李康却很笃定开口:“陆总,这件事你一定会想知道。我现在人在C市,我们见一面,我当面告诉你,事关生死!”
通话挂断,对方发来一个咖啡厅的地址。
陆厌眉宇间浮着些戾气,启动车子,转动方向盘,驱车前往。
抵达那家咖啡厅时,已经很晚。
陆厌刚带着一身寒意走进去,就看到坐在左侧沙发上的李康,起身冲自己招手。
他走过去,坐在对面,视线冷冰冰扫过去。
李康最近的日子应该很不好过,人瘦得脱相,头发也全白了,看起来像老了几十岁。
“陆总,我希望我告诉你那件事后,你能放我一条生路……”
陆厌眼里没什么温度,他端起刚送上来的咖啡,淡定开口:“先说什么事。”
李康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掉,身子向前,压低声音道:“程岁得了白血病,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咔嚓!’
陆厌手中的咖啡杯倏地掉落,咖啡洒了一地,杯子在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
第91章 陆厌知道了岁岁的病2
他猛地站起来,伸手拽住李康的衣领,额角青筋绷着,红着眼眶威慑道:“你再敢乱说一句,我弄死你!”
李康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他的脸色慢慢涨红,艰难发声:“你可以去……海港市、市医院查……”
陆厌紧紧咬着左侧牙齿,将牙齿咬得发出轻微摩擦声响。
他甩开李康,转身,大步离开。
夜色凉凉,冷风阵阵,陆厌几乎踉跄着冲进越野车里。
他的左手死死攥着方向盘,右手去插车钥匙时,却抖得怎么也插不进去。
一次、两次、次次都是这样……
陆厌猛地将钥匙扔到前挡风玻璃上,他打开车门,下去,跑到路边打车。
过往车辆匆匆,他俨然不顾一切,冲到车前去拦。
出租车急刹……
陆厌顾不上司机的怒骂,拉开车门,坐进后车座,从口袋中掏出好几张大红钞票,扔过去,喉咙发颤道:“去机场。”
凌晨四点半,陆厌抵达海港市,助理接他前往市医院。
院长办公室内,陆厌坐在沙发上,听眼前曾给程岁治疗过的医生,将一切娓娓道来。
明明室内光线很亮,明明陆厌也没有丝毫困意。
可从医生口中蹦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砸得他头脑发晕。
医生将程岁曾拍的片子,还有病历本放在桌子上。
陆厌垂眸去瞧,却迟迟没有伸手碰。
片子他看不懂,但病历后的诊断单却清晰说明一切。
陆厌手指发僵,一点点向前,拿起来,感觉重如千斤。
病历本很薄,程岁根本没有好好治疗。
陆厌看着上面的确诊日期……
居然是十周年纪念日,居然是他们分手那天。
短短的几个数字,像针一样刺进陆厌的眼里,从他的骨骼缝隙中针针扎进,要他生不如死。
他紧紧攥着病历本,手指用力到将纸张弄皱,仓惶站起,像所有得知亲人重病的家属那样,用紧张且期待的目光,看向医生,想要寻找个生的希望。
医生叹口气:“抱歉,找到合适的脊髓太难了,二十万分之一的几率,只能等。”
“测我的!测我的!现在就测!”
陆厌当即撸起袖子,露出小臂,一遍遍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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