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忘川河畔。
林秀身着一袭金丝鸾鸟服,久久地立在这里等着她的夫君,六界的九天战神,帝君的兄长亦是其帝师。
不肖一刻,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转身,就见阿泽一身金色龙纹长袍朝着自己走来,长发如墨,剑眉星目。
“你叫本君来此有何事?”阿泽狭眸望着她,眼底满是不耐。
林秀痴痴地看了他许久,才转身朝着三生石挥手,只见上面两人的名字很快浮现。
“臣妾求神君……休妻。”她垂眸道。
阿泽一愣,随即眼底满是嘲讽:“妻?本君何时有过妻?”
林秀整个人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嫁与他一千八百多年,竟在他心底连妻都算不上?!
“那就求神君断了这姻缘吧。”林秀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着,喉咙一抹鲜甜涌出,又被其强行咽了回去。
阿泽根本不信她的话,冷声道:“你自己同天后说。”
林秀还想说什么,阿泽转过身:“你既有蛊惑天后的本事,又何须在本君面前装模做样?”
语罢,他直接飞身离去,一刻也不曾停留。
林秀站在忘川河畔,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冷风呼啸,她只觉异常冰寒。
她望着三生石上阿泽和自己名字,忍不住伸出手细细摩挲着。
都说九曜神君,心系天下之人,可为何独独不能心系于她?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夕阳隐没,她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九天神殿。
还没走到她所居住的揽月宫,就看到阿泽的妹妹夜阳公主带着一行仙娥朝着自己而来。
夜阳瞧着林秀此时才回,不觉皱眉。
“你好大的架子,让本公主等你一天!”
林秀赶紧参拜:“臣妾不知公主前来,还望公主恕罪。”
夜阳看着她卑微的姿态,很是受用,然想到她这副样子如何配得上自己兄长,怒火又不觉扬起。
她朝着身后挥手,几个仙娥小步走上前。
林秀不知她此意何为,就听夜阳道:“我兄长乃是九天战神,怎能只有你一人照顾,这些仙娥是本公主精挑细选,特意送给兄长的。”
林秀听到此话,只觉心中闷痛。
她默默地看着眼前几个美艳仙娥,回夜阳:“公主有心了,不过这件事您还是找神君比较妥当。”
说完,她转身离开。
夜阳见自己被忽视,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寒眸一冷。
下一秒,她挥手过去,顿时一道大力将林秀掀飞。
“嘭!”得一身巨响。
林秀摔在地上,半晌都没能起来。
她就看到夜阳踩着云纹高墙鞋朝着自己走近,而后蹲下身,一把扯过自己的手。
“你嫁与我兄长,千年未有子嗣,你当真以为本公主不知是何缘故?”
说罢,夜阳一把扯开了林秀的宽袖。
就见她细长的胳膊上,鲜红的守宫砂明显异常。
第二章 亡妻
一时间,殿外万籁俱寂。
林秀只觉无数道嘲讽的视线朝着自己看来,她想要伸手去扯下衣袖。
可夜阳却将她衣袖一把撕开:“成婚千年,我兄长都未曾碰你,你还有什么好羞耻的?”
被夜阳当众羞辱,林秀喉咙苦涩,摁在胳膊上的手不觉握紧,却又无可奈何。
夜阳看着她这副软弱的样子,冷笑道:“当初若不是因为你是天灵族人,你以为凭你一小小竹仙,能嫁与我兄长?如今你父勾结魔族,被关天牢,不用本公主多说,你也知他是何罪吧?”
林秀心底一颤,她们天灵族生生世世附庸天族,从未有过反叛之心。
她阿爹更是一生为天族卖命,却不知为何被诬陷勾结魔族,已是天寿之年,却遭此劫难。
夜阳见她面色苍白,朝着她靠近,传过心声道:“你一个罪臣之女,不配为我兄长之妻,我知天后不会应允你们和离,我有一妙计只要你肯答应,我定保你父和天灵族无恙。”
林秀眼底闪过一抹期盼。
“公主请说。”
“我兄长不能休妻,但他可以有位亡妻!”
夜阳的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向林秀。
林秀眼睫微颤,看着夜阳离去的背影,许久才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回揽月宫。
揽月宫内,凄冷一片。
唯一的宫婢小蝶见她衣袖被撕碎,一身狼狈的回来,忙扶住她。
“小姐,你这是怎了?”
小蝶是林秀从天灵族带上天宫的贴身婢女,从小和她一起长大。
在这天宫,怕也只有她是真心对自己。
她不忍让小蝶担心,柔声道:“无碍,是我出去时,病发不慎被绊倒了。”
小蝶听后,眼眶不由发红。
她强忍着酸涩,端了药过来:“小姐,这是奴婢从仙官处讨来的,您快喝了吧。”
千年前,林秀不慎被八爪火螭所伤,至今未愈,如今已经是回天乏术。
林秀看着那碗黑浓苦涩的药,想起今日夜阳所说之话,摇了摇头。
“不必了。”
说完,她看着窗外问小蝶:“神君可回来了?”
小蝶含泪点头。
林秀听后起身,对镜梳妆。
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仙力掩盖脸上苍白,只能靠这胭脂。
梳洗换了一身素衣,她去往九天殿。
阿泽正在处理公务,听见脚步声,抬眸见是林秀,眼底满是不耐:“你又来作何?”
林秀掐紧了手中的帕子,缓缓开口:“神君可否救我父一命?”
“你父勾结魔族,罪该当诛。”
阿泽冷漠得声音不由刺痛她的心,林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阿泽见她许久不曾说话,正要赶人,就听她忽然道:“如果用一样东西来换呢?”
“什么东西?”他好整以暇。
林秀目色空洞:“我的命。”
阿泽目色一颤,随即嘲讽:“你以为你的命有多珍贵?你父率天灵族勾结魔族,你们全族都该诛杀!”
随着他话音落下,九宫殿外一道惊雷落下。
阿泽瞬间来到她面前:“本君最厌恶被人威胁,你若真想死,就找个寂静之地,莫要污了我天族圣地。”
第三章 生死看淡
林秀步伐僵硬地离开九宫殿。
九天殿外,梨花如雪一般飘落。
林秀伸出手,接住那雪白的花瓣,将其攥在掌心,一步步得离开。
小时候,她常听闻九曜神君拯救黎民,是天下最好之人。
便憧憬能嫁与他为妻,还为此日日去神女殿祈求。
如今真的嫁与他,她才发现他所有的好,都给了天下人……
殿内,阿泽经她一闹,挥手将案台洛简甩落在地。
……
天上,没有时日。
林秀将从九天殿带回的梨花花瓣放入檀木匣中。
因里面有她的仙力,所有的花瓣都保存的很鲜活。
她呆看了许久,复将盖子合上,小心放在枕下,这样仿佛就如阿泽陪在她身边一样。
这夜,异常寒冷。
林秀好不容易睡着,梦中阿泽的话忽然出现在脑海,她猛然惊醒。
而后朝着外面喊:“小蝶。”
小蝶听到她的喊声,连忙进来:“小姐,怎么了?”
“快,替我更衣,我要回去一趟。”
小蝶不知她为何这般着急,忙拿了长衣给她披上。
林秀用着紧剩得仙力回天灵族。
天灵族在南海,她花了半日方才赶到,赶到时已是黎明。
这里一片洛海,看着很是宁静。
林秀松了一口气,抬脚正要进入,忽然被一屏障给弹开。
她眸色一怔,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就见她兄长洛陌一身青衣落下,面色冷漠:“不知战神之妻来此有何贵干?”
林秀顾不上他的疏离,忙问:“哥,天灵族近日可无恙?”
洛陌听罢,冷笑一声:“你还好意思问,还嫌害天灵族不够?”
林秀整个人懵在原地,不知他此话何意,什么叫她害了天灵族?
“哥……”她握住洛陌的手,话还没有问,可下一秒洛陌却将她一把甩开。
她不察,直接跌出结界外一米多远。
洛陌眸色一颤,很快就恢复冷漠:“我们天灵族没有你这号人,我也没有你这个妹妹。”
林秀摔倒在地,不敢相信地看着洛陌,就见他毫不留情甩袖飞身离开。
她心底闷痛,缓缓从地上爬起,呆望着被屏障所隔开的家,喉咙涩然。
“大哥,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求神君放过天灵族的。”
话落,却无一人回应。
空气中,只有风吹竹林的声音。
林秀没有离开,她坐在草坪上,抱着枯瘦的身子,望着南海茫茫,不知何处是家。
她身后,竹林里,洛陌隐身站立。
他安静地陪着林秀,想起刚才自己甩开她时,手不觉颤抖。
“清清,如今我天灵族遭灭顶之灾,你可切莫掺和进来……”
……
林秀不知坐了多久,她看着明月从海岸线落下,才踉跄着站起身。
站起身之时,她只看自己手指似是有竹节显出。
她本是一竹仙,阿爹说,竹仙亡故,将化回南竹,回归自然……
她没有回九天殿,而是直接去到了天牢。
将身上仅有一截仙笛给了天兵,天兵才放她进去。
天牢里。
洛策一身是伤躺在冰凉的石板上。
“阿爹……”林秀看着他年老遭罪,鼻尖酸涩。
洛策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见是林秀,他忙从地上爬起:“你怎么来了,快走。”
林秀知他担心自己被连累,隔着铁栏握住他的手。
“阿爹,不用担心,是神君让我过来看您的。”
洛策这才放下心来,仔细看着林秀,含泪道:“阿爹没事,你快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