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为了大周鞠躬尽瘁的老将军是真的怒了。
卿月听到卿雷山的话,身躯一僵,唇瓣呐呐的张合,可终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什么呢?
说她才是真正的卿月?
没用的。
没人信的。
“卿将军,卿二少之死跟本王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卿雷山的话,凤翎脸上一片冷沉,当即出声道。
卿雷山的动作一顿,接着道,“跟煜王爷没有关系,那就是跟煜王妃有关系了是吗?煜王妃,我们卿家跟你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伤我卿家儿子,毁我卿家女儿?”
卿雷山厉声质问,那双眼如刀子一般,带着深深的恨意落在秦晚的身上。
秦晚整个人都是一抖,很冷,像是被寒冰包围了一般。
她完全受不了自己的父亲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嗓子沙哑的厉害,几次费力的蠕动唇瓣,才发出一点儿声音,“不是我……”
可是那辩解的声音实在是太小,才刚出声,就被卿云瑶的哀嚎声打断,“痛,好痛……”
“月丫头……走,赶紧回去,月丫头的脸……。”
尽管悲痛到了极致,卿雷山在卿云瑶喊痛的那一瞬间忙的出声喊道,他伸出手就要背起卿湛,就要跟楚宴一起带着卿云瑶离开,现在在此地追究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必要要先赶紧治疗脸上的伤,只有剩下的追责,他必要上达天听,不管对方是煜王爷,还是煜王妃,他都要讨回一个公道!
可卿月怎能让爹爹就这么带着二哥离开。
她原本站在门口的位置,她冲过去,一把挡在了卿雷山的面前,哽咽着开口,“不,不能带他走!”
卿雷山抬起眼,怒声问道。
他看向面前的秦晚,脸色苍白,双眼红肿,身上还沾着不知道谁的血,看起来狼狈不已。
可此时她挡在他的面前,阻止他背起自己的儿子。
“你这是干什么?”
紧接着就是大怒!
他那双眼瞪的好大,通红一片,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满眼的怒和不解。
卿月张了张嘴,二哥身上的银针还没有拔下来,那是她最后的倔强,她用了神医幻典中的神灵三十六针,喂他灌下了救命的药,师傅曾说,有的人死了,但在一个时辰之内都会保留一口活脉,只要用神灵三十六针法封住所有死穴,刺激这一口活脉,将它逼向心脉,也许还能将人救过来。
但也只是活死人。
其实也没有多少意义,甚至属于逆天之行。
第139章
这是当年师傅跟她讲的故事,说是老祖宗曾用此法子救过一个极其重要的人,但也只是挽回一丝心脉,却半生都是沉睡,没有醒过来过。
她当时只是作为故事去听,却又为老祖宗的精神所感动,曾有一段时间痴迷于研究神灵三十六针法。
所以在看到二哥死去的那一刻,她疯了般的扎针,整个人几乎崩溃,可她扎的便是神灵针法,不是毫无章程的。
二哥虽是浑身冰凉,心脉呼吸全无,可是他的身体并无僵硬,也就是说他的死亡时辰不超过两个时辰的,否则早就硬尸了,所以这是她最后的一点儿希望和救赎。
请给她留下一点儿念想,否则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因为此刻她就想跟楚宴和卿云瑶同归于尽了。
“卿……将军,你不能带走他……”
卿月僵硬的开口。
而听到这句话的卿雷山则是彻底的大怒,他双眼怒睁,看着面前的秦晚,“本将不能带走他?本将为什么不能带走他?这是本将的儿子!本将为什么不能带走他?”
吼声几乎穿透了半个山头,可见卿雷山是怒道了何种程度?
这是他的儿子,被人害死在这里,他要将自己的儿子带走,凭什么这个秦晚不让?
“秦晚,你害死了二哥,却不让父亲将二哥带走,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毁尸灭迹?阿宴哥哥,你一定要为二哥做主,为卿家做主,秦晚她怎么可以这么狠毒和过分,她凭的什么啊?凭的什么啊?”
就在这时,卿云瑶大声喊道。
语气悲怆到了极致,声泪俱下。
那一句毁尸灭迹刺痛了在场多少人的心。
刷的一声,卿雷山猛地冲出腰间长剑,直抵在卿月的心口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秦晚小儿,你凭什么不让本将带走自己的儿子?凭什么?”
卿雷山面对自己的儿子之死,面对女儿的重创,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那手颤抖着只恨不得手中的剑直接刺穿了面前这个秦晚的心口。
卿云瑶咬牙看着这一幕,无人看到她垂下的长睫下是那样的狠毒,刺下去吧,就这样杀了秦晚才好,她不知道秦晚为什么阻止父亲带走二哥,但她有预感,不能将二哥的尸体留给她%
毕竟秦晚师承无双老人,说明她医术极其厉害,否则不会当年重伤成那般模样,坠落山崖还大难不死,更不会当初在巷子里刺杀她,被墨雨刺穿了肩头,却在她和阿宴哥哥怀疑查看的时候看不到伤口……
如果将二哥的尸体留下,说不定她会找出什么证据。
绝不可以。
她要趁着这个机会将卿月钉死,让她百口莫辩,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卿云瑶的悲痛和指控更是让这里的每一个信她爱她的人怒道了极致。
包括平阳!
“秦晚,你又要发什么疯?你为什么不让卿将军带走自己的儿子?”
平阳大声吼道!
她真的觉得秦晚疯了,而且是又疯又怪!之前疯癫,如今更是疯癫,她有什么资格阻止卿将军带走卿二?
看着对准自己心口的爹爹的剑,她眼中已经升不起悲痛的情绪,随着二哥的死,她的眼睛已经是一片死寂。
她甚至想自己撞上这柄剑,死了一了百了。
但是她知道,不能。
但同时卿月又觉得绝望,那种难以解释的绝望几乎摧毁她的意志,她要怎么说,其实她想在努力一把,将二哥救回来,看到卿湛身上的那些银针了吗?现在还不能拔下来,要一直刺激他的全身死穴,直到激活那最后一口活脉。
若运气好,二哥说不定会被救过来,即使只是个活死人。
可是这话不能说啊!
便是连她都不敢保证和相信的事情,说出来有什么用?
更何况没有人相信她的,只会以为她是个疯子。
这一刻的秦晚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卿湛的尸体留下,卿将军你不能带走。”
却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的响起,在一片愤恨的几乎要将卿月粉身碎骨的目光中,冰冷的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凤翎啊。
他出声了。
唰一下,卿月抬起眼,她死寂般的眸光带着一丝颤抖,接着另一种复杂的情绪吹散了这一刻的死寂,是震动,是感谢,更有一丝脆弱。
只有凤翎一个人出声了,他站在她这一边的。
卿月那样脆弱和感动脆弱的眼神,重重的砸进凤翎的心口之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声,可他却有一种感觉,若是让卿将军和楚宴将卿湛的尸体带走,她也会死,会崩溃在这里,无人救赎她。
因为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更是能感受到她的绝望。
这屋里都是些什么人呢?
她风尘仆仆而来,见到的是她死去的二哥。
平阳,是她曾经最好的朋友,如今亦是觉得她是个疯子,对她怒骂交加。
楚宴,那是她的未婚夫,最爱的男子,如今拥着害她惨死的表妹,逼她坠落深渊,想娶她性命。
最重要的是……卿将军。
这是她的父亲啊,如今利剑指着她的心口,只需再有一寸,便可要了她的性命。
曾以为他所经历了便已是人间惨事,可看卿月,却觉得这是一场人间悲剧,无人能承受的人间悲剧。
他从未这般心疼过一个人。
这一刻,他想拥她入怀,却又不敢妄动……
第140章
“煜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老臣的儿子被人害死,老臣想将他带走却都不行吗?”
卿雷山怒到极致,持剑的手都在颤抖,可他面前的这个人是煜王爷,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却阻止他带走自己的儿子,他为臣,该怎么办?
“凤翎,你莫要欺人太甚!”
此时,楚宴冷冽出声,他一直深深压抑着,若不是要护着受伤的月儿,他早就动手了,不动凤翎,就是秦晚他今日势必要废了她的双手,楚宴冷冽刺骨的目光划过秦晚的时候带着深深的厌恶和杀意。
此时就听凤翎一声冷笑。
过去他觉得自己这位皇兄矜贵多智,如今再看不过愚蠢至极。
皇权至上的位置对他就那般重要?重要到放弃自己所爱,却放一个心狠毒辣冒牌货在身边。
“若论欺人太甚,本王比的上皇兄你?”
之前他跟凤翎只是立场不和,如今得知事情真相,想到他做出的这些事,凤翎只觉得厌恶至极。
楚宴瞳孔一缩,刚要说话,只听凤翎一声低喝,“来人。”
话音一落,像是一个信号,呼啦啦,几十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俱是站在外面手持利刃,与楚宴和卿将军带来的人冷冷对峙。
战争一触即发。
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凤翎稳坐在轮椅之上,凤眸深邃冷凝,面上一片冷酷之色,“本王今日就看看谁能带走卿湛。”
他冷冷扔下这句话,态度强硬无比。
真当他一个人来的?呵,他又不是蠢人。
卿湛失踪,平阳中毒,挟持卿云瑶去救人,焉能知道有什么危险?早在动身的前一刻,所有手下准备就位,暗中跟踪,只是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让暗影们出现罢了。
暗潮涌动,冷冷对峙。
最终卿雷山还是受不了,他悲痛万分,双眼红到极致,持剑的手颤抖着放下,只是不解而又愤怒的望向凤翎,“煜王爷,您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老臣的儿子已经被害死了,您当真让老臣连个全尸都不能带回去吗?”
凤翎抬了抬眼,对这位卿家忠臣不忍苛责,若论悲痛,这位卿将军不遑多让。
“卿将军放心,本王绝不会对卿湛的‘身体’有一分一毫的损坏,只是本王本是带人来救人,却被幽王妃诬陷是杀了卿湛的凶手,这件事总要查清楚的,卿湛是关键人,是不能让你们就这般带回去的。”
卿雷山和楚宴拧眉对视一眼,楚宴开口道,“卿湛的死是不是跟六弟你有关,尚且再论,但人我们必须带走,没有给你们的道理。”
“四皇兄,人今天带不走,否则我们就一直耗下去,就看幽王妃的那张脸熬不熬得住了。”
凤翎的话精准的击中楚宴的内心。
卿云瑶咬着牙,她能感觉到右脸颊已经疼到麻木,她连开口说话都有些木木的。
“老臣要进宫见皇上!煜王爷,你的所作所为老臣一定要如实告知皇上!”
卿雷山咬牙咽下血泪,恨声道。
他可以在这一刻为了抢夺二儿子跟煜王爷拼了,但是他不能不顾女儿。
凤翎冷漠的有些无动于衷,只落了这一个字。
卿雷山怒到手指都在发颤。
“走。”
终于是落下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