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整日。
入夜，沈放刚出别墅准备去参见一个晚宴。
却见梁斌竟还站在门外，没有离开。
而梁斌瞧见他出来，刚要上前，可眼前却一阵发黑，整个人朝地上栽倒。
这时，沈放伸手扶住了她，让她免于摔倒。
梁斌堪堪站稳，等到眼前重新恢复了清明，她忙退后了两步。
可身上脏污的雨水还是沾湿了他干洁的西装：“对不起，我……”
沈放冷着一张脸：“不必。”
他甚至没有听完她的话，就径直越过她朝车上走去。
梁斌心中刚刚升腾起的温暖迅速凉了下去，喉间一片酸涩。
望着他的背影，梁斌再度执拗的问：“你是真心想要娶她吗？”
沈放只是自顾坐上车，偏头瞥了她一眼：“是我求婚。”
“嘭！”车门关上，遮挡了视线。
梁斌怔在原地，看着车疾驰而去。
原来这是他的意思，那自己也就放心了。
她该笑着祝福，可不知为何，眼眶却是一片滚烫，笑不出来……
梁斌浑浑噩噩的回到秦家，走进了灵堂。
屋内一片昏暗。
她跪在地上，看着台上父母的遗像，满目悲伤。
“时间过得快，转眼你们就走了十七年了，弟弟也马上要高考了。我知道，这些年他是为了我才留在秦家，不过很快，属于他的噩梦就要结束了。女儿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病，我不想因为自己的病拖累他了……”
梁斌低诉着，胃里突然一阵刺痛，她握拳的手紧抵着胃试图平复，却毫无用处。
许久，她才缓了过来。
“还有一件事女儿一直没有和你们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喜欢了很多年，只是他很快就要和秦念露结婚了。”
梁斌的声音轻不可闻，却承载了五年来的深情。
寂静侵袭着灵堂。
很久，梁斌撑着麻木的腿站起身。
“爸，妈，等他和秦念露结婚，等弟弟高考结束能离开秦家，女儿便能安心的去陪你们。”
只是希望，她还能坚持到那一天……
三天后。
梁斌正坐在房内发呆。
突然，敲门声响起，紧接着门被推开。
她转头看去，却看见自己的亲弟弟秦亦舟走了进来：“姐，我回来了！”
少年高大的身影几乎挤不进这破败狭小的下人房，梁斌看着，心中一片酸涩。
如果没有自己的话，他根本不用再回来秦家，他也可以过得更好！
但很快，他就可以自由了……
梁斌垂下眸想掩住自己的情绪，突然，她看见秦亦舟锁骨上明显是被人殴打出来的青紫陡然怔住。
她心尖一颤，怕自己错看，忙将人拉住细细检查着。
秦亦舟忙要挣脱她的手，却又怕伤到她，只能不自在的任她看。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梁斌一连几问，难掩心中的焦急担忧。
她这辈子努力的活着，拼命挣钱，为的就是秦亦舟能好好的，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竟然受了这么些的伤。
所以他这么多天不回来，不是因为要冲刺高考，而是不想让自己发现他满身的伤……
梁斌看着秦亦舟小心翼翼的将伤痕掩盖的动作，眼眶通红一片：“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说着，她拉着人往外走。
秦亦舟发现了她通红的眼，慌乱的伸出手擦拭着：“你哭什么，我是男子汉了，一点小伤又不疼，真的，你看！”
说着，他还伸手往那青紫上重重的捶了一下。
梁斌很明显的看见秦亦舟脸色白了瞬，可他还是笑着忍着，不让她担忧。
那一瞬，梁斌一颗心像是被人捏紧，直至窒息！
夏日炽热，连吹进来的风都带着燥。
秦亦舟看着不说话的梁斌，有些慌的伸手扯了扯她手腕：“姐，我真的不疼。”
闻言，梁斌鼻尖又一阵酸涩，可她忍了下来，紧紧抱住了弟弟：“舟舟，答应姐姐，不管有什么事，你都要和姐姐说好不好？”
梁斌心里清楚，秦亦舟身上这些伤怕都是秦家那些小辈动的手。
要是换了旁人，他定然不会受伤。
而他之所以忍受秦家人，也是为了不让秦家人迁怒自己，报复到她身上……
如果没有她，秦亦舟根本无需忍受这些，他可以脱离秦家，而不是现在这样。
她再也不想做他的累赘了。
秦亦舟不知道梁斌的心思，只当她还在担心自己，只能沉默的抱着她让她安心。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的措辞：“我听说6月12日，沈放要和秦念露结婚了？”
梁斌身子一僵，缓慢松开了手，装作平静回：“是啊，泽宸喜欢她，他们两个很配。”
秦亦舟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脸，戳破她的伪装：“那姐姐呢？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吗？”
“……”
梁斌沉默了瞬，才低声开口：“喜欢，可也只是喜欢。他那样的人，只有秦念露才配的上。我不行的。”
她的话让秦亦舟再无话可说，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姐姐很好，是沈放不配你。”
梁斌听着，心里滚烫，却没再说话。
只是拿过一旁的药酒，熟练的给秦亦舟按摩着。
等到秦亦舟回学校之后，梁斌心中盘算着她剩下的天数，第二天天一亮便过去了医院。
医院。
梁斌看着宋诺，哑声问：“宋医生，如果我买些药吃的话，能不能多活一阵子？哪怕让我过完6月12也行。”
那天是沈放和秦念露的结婚日。
宋诺摇了摇头：“太晚了，你现在的病情就算是住院治疗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样的结果梁斌不意外，只是有些难过。
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她始终要带着遗憾离开。
不过幸好，她还能挨过秦亦舟高考。
唐氏集团楼下。
梁斌在地下停车场等了很久，才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伸手拦住了要离开的沈放。
男人脸上染了一丝薄怒，他以为那天回答完她的话就算结束了。
没想到，她竟然还跑到这儿来纠缠。
沈放冷着脸不愿意理会她，拉开车门就要上车。
梁斌一急，连忙扯住了他西服一角，却在看见男人眼中的嫌弃和厌烦之后，立刻松了手。
嫌弃的目光自己在秦家见得许多，却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尖锐刺骨。
她不愿再看，张了张唇：“如果一切都能回到最初该多好……”
至少那时候，他还能笑着对她说一句祝愿，而不是现在这样冷眼相待。
沈放莫名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她目光复杂：“你说什么？”
梁斌却没有回答，将所有的情绪压下，然后将一直带着的项链取下。
“你当初给我这项链的时候，曾经说过你会答应我一件事，现在还算数么？”
沈放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你想要什么？”
梁斌见他的反应，心中发苦，却还是开口提了要求：
“你和秦念露的婚礼，我要当唯一的伴娘。”
第五章 回不到初见
沈放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个带着寒意的笑容。
“伴娘？你是真的想当伴娘还是想借此破坏我的婚礼？”
他的质问来的突然，梁斌愕然失声。
她没想到，沈放会这么依誮想自己。
梁斌连声解释：“你误会了，我真的只是想当一个伴娘。”
她只是想要看着他得到幸福。
像小时候借着秦念露生日祝福自己一样，她也只是想站在那个台上，在他对秦念露说出那句‘我愿意’的时候，在心里默默的跟一句‘我愿意’。
梁斌清楚，自己这样隐秘的心思不能宣之于口，她只能是将项链塞进了沈放的手中。
“就当我求你！”
项链微凉，落在掌心驱走夏日的躁。
沈放眼底氤氲着莫名的情绪：“你想好了？只用这项链换这个要求？钱也好，房车也罢，你换一个我也会答应你。”
他的话如刀刺着梁斌早就千疮百孔的心。
她扯动着唇角，重重的点了点头：“想好了，所以你答应吗？”
沈放眸光一沉：“婚礼那天，我会让人带你过去。秦小姐请记住自己的话，如果婚礼因你出了意外……”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梁斌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威胁。
她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沈放已经上车离去。
而那条沾染了他温度的项链就这么“啪嗒”一声，摔落在地。
那一声很轻，可落在梁斌心中犹如雷鸣。
她连忙蹲下身将项链拾起，再抬眼，却只能看到沈放驱车离去的尾灯。
不过几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梁斌不知道，不明白，却无人可问。
地下停车场冷气十足，冻的人发抖。
她慢慢站起身，眼前又是一阵发昏，手脚一阵脱力。
许久，梁斌缓过来，慢慢走出了停车场。
外面阳光刺眼，她抬头看着，恍然明白，她和沈放，再也回不到初见的时候了。
秦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