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跟江粤并肩躺在床上。
我有点感冒，江粤从外头进来，端了杯姜茶：「阿姨说喝这个好。」
我不想喝。
江粤：「要我喂你？用嘴？」
我直接坐起来，接过来一口气喝光。
他来接杯子，却突然低头在我唇边亲了口：「乖。」
我反射性地躲了下。
他又不高兴了：「你再躲一下试试。」
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
江粤：「我会怕一个小感冒？」
睡觉的时候，他胳膊环着我的腰，收得很紧。
「以后出去玩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还有，离那些女人远点。」
我：「她没推我，是我自己没站稳。」
他声音很闷很小：「你今天掉进海里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差点儿以为见不到你了。」
我会水，江粤。
我曾经还生出过一个恶毒的想法：你要是下水了，我或许可以制造一个你「溺水」的意外。
真是太可惜了。
我要在你最爱我的时刻，让你坠入无尽深渊。
48
三个月后。
江粤向我求婚了。
而求婚那天，一个女人突然闯入酒店，直接朝我脸上泼了红酒。
江粤让人控制住她。
我不允许。
她走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了他。
「对不起，那个人是我前男友的妹妹，她哥哥救过我。」
「我不能跟你结婚，至少现在的我办不到。」
我把戒指脱下来还给江粤。
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中离场。
上车后，打了我一巴掌的女人一踩油门。
她确实是季竹的妹妹，她也是个心理医生。
当她得知我的计划后，她其实是不赞成的。
但我很执着：「如果江粤不坐牢，我会疯的。」
季蓝最后同意了，她替我搜集资料分析江粤这个人的心理轨迹和动作语言。
这也才能让我在这场情感狩猎中这么地如鱼得水。
49
季蓝替我脸上刚才挨的那一巴掌上药：「我哥要是知道你为他做的这些，他会心疼的。」
「他怎么舍得你去跟那种禽兽……」
「我要是不做这些，我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的。」
车子停在一个近海的小区。
是我跟季竹原本买下来做婚房的房子。
这一次江粤可能是真的自尊心被我打击到了。
他一连三天没有联系我。
这让我心里有点发虚。
季蓝让我别着急：「从他之前的行为来看，他现在已经完全依赖于这段感情了。」
「而你的存在，也已经远远超出他身边所有人。」
第三天晚上凌晨两点。
江粤打来了电话，第四声的时候，我接起来。
「下楼。」他嗓子沙哑得几乎不像他。
相比于他，我这几天睡得很好。
江粤靠在车旁，我走近他，看到他一脸的疲倦。
江粤哑着嗓子：「上次医生说的那个男生，就是救过你的前男友？」
我点头。
他沉默了。
晚上冷，我抱着手臂，把外套裹紧。
「所以对不起，我不能完全忘记他。」
「那我呢？」江粤的样子有点可怜，「那你就不要我了吗？」
我觉得挺唏嘘的。
去年的江粤，不可一世，桀骜不驯。
而现在的江粤，只是一个陷进爱情里的可怜虫。
我摸了摸他的脸，然后退后半步：
「抱歉，我的感情不纯粹，是我的问题，不是……」
手臂被他扯住往怀里一拽。
江粤气息有点不稳：「我不介意。」
我：「？」
江粤大声道：「妈的，温西西，老子说了老子受得了。」
「只要你别再跑了……」
他声音突然又颓然下来：「求你……别离开我。」
我突然觉得，时候到了。
51
婚礼定下来之前。
江粤的母亲找到过我。
很老套的表现，她甩出一张卡给我，说是给我三千万，让我离开江粤。
江家不允许我这样来路不明的女人进门。
我确实是来路不明。
她查不到我的所有资料，我改名，我孤身一身。
她能查到什么？
我说：「江粤现在离开我会死的。」
江粤母亲气得不行。
她手指上的帝王绿翡翠戒指艳得紧，她抬手指了指我又放下了：「小孩子没谈过几次真正的恋爱，栽进去一次很正常，闹两天就好了。」
「反正他以前也这样，最后还是只会乖乖听我的话。」
我看了眼时间：「哦，是吗？可我觉得江粤这次可能不会听你的话了哦。」
话音落，餐厅外头冲进来一个人。
江粤沉着脸走过来牵着我的手就要走。
「江粤！」他母亲发飙了，「你敢走试试？你敢走就不是我家的儿子！」
他回头看了眼他妈妈，最后还是拉着我走了。
52
江粤最近晚上睡得越来越不好。
他好像很不安。
不是因为婚礼将近。
江粤反复询问我：「温西西你不会又跑了吧？」
我折着伴手礼的盒子，往里面装手写信：「我还能往哪里跑啊？」
他凑过来亲我，我把他推开，指使他去往伴手礼里装东西。
江粤没了他妈妈的支持，他的卡也被冻结了，我让他别在意，我自己也有小金库。
只是告诉他婚礼上面的事情我亲手安排就行了，不需要他操心。
江粤也越来越黏我。
甚至连晚上我起来上厕所，他都能突然惊醒，然后坐在那里等我回来。
真好笑。
53
婚礼当天。
江粤的母亲还是来了。
她似乎也拗不过他，毕竟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大厅里来了很多客人。
江粤问我：「你家亲戚这么多吗？」
我点头。
休息室里没人，他又想亲我。
我避开：「妆花了。」
他有些不满：「啧，你最近怎么回事，不给亲不给抱的？」
「想保留新鲜感？」
「老婆……」他突然这么叫了声，我愣了一下。
外头有人敲门，吉时到了。
江粤先出去了。
季蓝从更衣间里出来，她拍了拍手里的框架，用红布盖着的：
「准备好了。」
她跟在我身后，假装伴娘。
我吸了口气：「嗯，我们进去吧。」
54
当主持人念到：「欢迎大家参加季竹先生跟温眠小姐的婚礼……」
我看到江粤母亲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而江粤迷茫道：「念错了吧司仪？」
他连当年他害死的人的名字都记不得。
主持人也一脸懵：「没有错啊，外头的海报都印的是季竹先生跟温眠小姐。」
我微笑道：「没有错，继续念。」
主持人继续念着。
江粤看到了我们身后屏幕上面的结婚照。
那是我跟季竹以前拍的。
江粤的脸顿时失了血色。
他终于，认出来了啊。
「好久不见，江先生。」我自己掀开头纱，「谢谢你参加我跟季竹的婚礼。」
季蓝上前，托盘里放的是季竹的遗照，跟戒指盒。
我的手有点抖，那枚蓝宝石戒指我放在遗照上了。
而季竹给我买的戒指，我手抖得一时没戴进去。
手腕被人攥住，江粤绯红着眼，声音哽咽道：
「所以，戒指不是买给我的？今天也不是嫁给我？」
55
我冷笑：「江粤，如果杀人不犯法，你早就被我千刀万剐无数次了。」
他的声音也在抖：
「西西……你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
我指了指底下的宾客：「看到那些人了吗？」
「他们是阿竹的妈妈，大伯，三舅，是他的亲人。」
我加重了那几个字的语调：「他们来参加我跟阿竹的婚礼的。」
「而你，你跟你妈只配跪在这里，向他们乞求原谅。」
江粤像被人抽走了骨头似的，肩膀颓下来。
他还是试图来抓我的手：「西西……你还爱我，对不对？」
他此时此刻，像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儿。
站在那里，乞求着我的可怜。
我摘下婚纱，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告诉他：
「江粤，我从来，一直，都没爱过你。」
「现在没爱过，以后也绝不会。」
「让你死太便宜你。」
「你得活着受罪。你看到的那些爱，只不过是我为了搜集你犯罪证据的虚假手段。」
「而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也将是我这一生的耻辱和污迹。」
「它让我觉得恶心透顶。」
看到他眼里光芒尽灭的瞬间。
我笑了。
56
警察进来的时候。
江粤母亲还在冲江粤喊：「阿粤！不要怕！他们没有证据的！」
「你别被这个女人骗了！她肯定没有证据！」
江粤却突然主动承认了。
他语气平淡到无波无澜：
「你还要错到什么时候？」
「三年前，那起车祸，是我造成的，我喝醉酒，撞死了人。」
「后来还让人掉包替我坐了牢……」
他被警察带走的时候，经过我。
他突然疯了一样地冲过来抓着我的手。
最后被警察们死死压住。
换衣服的时候，我在兜里看到了那枚粉钻戒指。
57
做完这一切后。
我独自回了家。
是我跟季竹的新房。
墙上的喜字早就积了厚灰卷了边。
我将门窗紧闭，点燃了一盆碳，然后在床上躺下。
意识模糊间。
我好像又看到了季竹，他就在房间里抱着我，摇晃我。
他又凶我了：「温眠眠！你给我清醒一点！！」
我趴在他胸膛上流眼泪：
「你别凶我啊，我可想你了……」
他亲我的发顶，又急又气：「我上次就说了你要是敢死，我下辈子下下辈子就去娶别人！不等你了！」
我哭得更大声了。
58
他把我抱紧，指着窗外：
「眠眠，我一直都陪着你。」
「虽然你看不到我，但是我一直在。」
「你想想你的家人啊，想想你的朋友们，死亡不是终点，活着才是生命的延续。」
我哭得直抽抽：「阿竹我替你报仇了，我抓到坏人了……但是我好脏啊……我跟那个人……」
「没事的没事的。」他替我擦眼泪，「我们眠眠好勇敢。」
「所以啊，这么勇敢的眠眠怎么能选择自杀啊。」
我：「我太想你了，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他叹了口气。
「眠眠，那就把我放进心底。」
「替我去完成未完成的事，看未看过的风景。」
「走遍祖国的山河角落，替我闻闻花香，听听生灵的低鸣。」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砰一声响，原本锁好的窗户不知道怎么被风吹开了。
炭盆早已熄灭。
我从床上惊坐起来，一身的汗跟满脸的眼泪。
窗外，鸟鸣啾啾。
一只红嘴壳的小鸟，一蹦一跳地进来。
大着胆子，跳上了床。
它歪着头看我，然后，跳进了我的掌心。
我轻轻收拢了一下，感受到它暖绒绒的羽毛跟小心脏的强劲跳动。
我松开手，它在屋中间飞了一圈又落在了阳台上。
我捂着脸，嚎啕大哭。
我答应你，阿竹。
我会好好活着。
我会热爱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