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萧带着温晚来我家的时候。
沈念也在。
他躺在我家的沙发上，玩着 Switch。
我真是搞不懂，一个富二代，也不是没正事游手好闲的人，怎么就三天两头喜欢往我这跑。
厉萧一进门，就看见我低头正在削苹果，也看见了目光灼灼的沈念。
他急忙走了进来，挨着我坐下，目光也死死地盯着沈念。
沈念脑子抽风似的，明明是我给自己削的苹果，他却偏偏口中念念有词：「快，我要吃苹果。啊——」
我举着削好的苹果，没有动作。
厉萧慌了。
像是宣告主权一样，他将我手里的苹果拿过去，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狠狠地咬上一口，然后冲着沈念开口。
「真甜。」
他总是讨厌沈念，自初中起便是这样。
上学那会儿，有一次他惹我生气了，我没说，他也没发现。
沈念就在这时候冒出头，那阵子，他带着我神出鬼没的，去各种新奇的地方玩。
一来二去，我更依赖沈念，渐渐疏远了他，他便急了。
把我拦在家门口，像个无赖一样。
「阿婉，你能不能不要和沈念说话。
「阿婉，我错了，你只和我玩好不好。
「阿婉，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理我。」
他也是父母掌心里的宝，却追着我道歉了许久。
为了泄气，我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一口，很是用力，他手臂上现在还留着很深的牙印。
「记住了厉萧，我苏婉不会一直等你的，你要是惹恼了我，我就不要你了。」
他抱着我，没有挣扎，脸上很是无奈，眼里亮晶晶的，只有我的影子。
「好好好，厉萧怎么会惹恼阿婉，他不敢。」
7
好端端的，不知道我为什么又想起了往事。
温晚怯怯地走了过来，眼睛湿漉漉的，衬得我像是一只会吃人的老虎。
「姐姐，你别生气，厉萧哥哥心里全是你，我不过是……不过是和同学闹了脾气，才跑远了些。
「他是不会离开你的。
「我以后尽量离厉萧哥哥远一点。」
厉萧拧着眉，「阿婉又不会因为这点事就生气，再说了，你离我远一点，是要去哪儿？」
温晚盈着眼泪，「我不想因为我让你和姐姐闹不愉快。
「姐姐不开心，你也不开心，我不想你不高兴。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她说完，还未等别人开口，转身便要出去。
厉萧一把将她拽住。
沈念在一旁拍起了手，狐狸眼上挑着。
「精彩呀，温晚妹妹，你大学不去考表演系，实在可惜了。
「你们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是把这儿当哪里了？
「温晚你这功力，是不是从你妈身上学来的？你妈勾引苏婉的爸，你去勾引苏婉的男朋友。怎么？苏婉是挖了你家祖坟了？你们逮着她一个人坑？」
沈念嘴角上扬，眼里却是一片冷意。
厉萧眼里怒火渐起，他冲过来，抓住沈念的衣襟，抬手拳头就要落下。
我淡淡开口，「怎么，厉萧，沈念说的有错吗？」
他抬头看我，眼里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听见他说：「阿婉，你怎么这么刻薄。」
耳膜轰鸣。
我刻薄？
陪伴父亲一起创业的母亲，在生下我没有多久后便得知父亲有了外遇，几年后还生了孩子。
母亲随后患上了抑郁症，在一个平常的傍晚，跳楼自杀，死在我面前。
不到一年，那个女人就带着温晚登堂入室。
而我的身体和精神也因此越来越差，最后不得不在毕业后去国外治疗。
我的目光逐渐冰冷，失去了温度，打量着面前这个曾经说过要爱我一生一世的男人。
温晚抽噎着：「对不起姐姐，是我错了。」
然后捂着脸跑了出去。
厉萧松开了沈念，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看着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苏婉，要是晚晚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原谅你。」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8
厉萧离开后。
我站在他们离去的门口发着呆，连下了雨都不知道。
雨下得很急，浇得我浑身一阵滚烫一阵发凉。
沈念气的嗯嗯眼睛猩红，指着我的手有些颤抖，却骂不出一句话。
他把我从门外的雨幕拉了进来，逼着我洗澡，把我裹成个粽子，转身去厨房给我煮姜汤。
我睡着了，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梦里我和厉萧结婚了。
他给我戴上戒指，说着誓言，眼却瞥向一边，有些言不由衷。
画面一转，他抱着我上床，背对着我坐着，久久不动。
我突然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襟。
他将手机荧幕放在我面前，是温晚给他发的短信。
里面有对我的愧疚，对他彻骨的爱意。
短信上还说她走了，再也不会打扰我们的生活。
「晚晚走了，你满意了？」
我望着他冷漠的眼神，才知晓，一切都错了。
我嫁给了一个早就爱上我妹妹的男人。
厉萧不顾一切，发狂一般地撕扯我的婚纱，无论我如何哭喊求饶，他都是一样冰冷且坚硬地，在我身上发泄他失去温晚的痛苦。
可是凭什么呢？
我从来没有逼着他娶我。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我面如死灰，满脸的泪痕。
他却嗤笑着看着我，「逼走了她，你赢了，不是该笑吗？」
我什么都没做，却失去了一切。
不久后我怀孕了，他开始早出晚归。直到有一天我跟着他的车，来到一个私人别墅里，看见他抱着温晚，笑得温柔。
「我永远爱你，晚晚。」
我痛苦又愤怒地往后退，发了疯一样往回跑。
直到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车给撞倒。
血流了一地，钻心的痛苦。
我的心连同我的孩子一起死了。
9
我被沈念摇醒。
「醒醒，苏婉，醒醒。」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还沉浸在梦里。
我记得梦里我怀胎七月失去了孩子，身体也支撑不住，在医院没住多久便死了。
我死前，温晚走到我的床边，拿出厉萧签署的离婚协议书，又扬了扬手上闪耀的钻戒。
随后凑在我的耳边，轻声地说：「姐姐，你还真是和你妈一样没用呢。」
我的最后一寸目光停留在飞奔而来的沈念的脸上。
他的嘴一开一合。
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彻底清醒了过来。望着眼前惊疑不定的沈念，崩溃大哭。
「沈念，我再也不要厉萧了。」
他顿了顿，眼里亮晶晶的，升腾起一片雾气。
「不要他，不要了。」
「让阿婉哭的人都不要。」
10
温晚被骂的事情，很快传到了爸爸的耳朵里。
然后几万年不给我一个电话的他，破天荒叫我回家吃个晚饭。
虽然不情愿，但毕竟他也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
我到的时候，温晚正缩在爸爸的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
那模样真是惹人爱怜。
而阿姨则一脸心疼，看着她又看着刚进门的我，便急急走上来，一脸歉意，「婉婉，你回来了，你爸他很想你。」
拉住我的手被我不留情面地甩开。
她尴尬地站在原地，我爸见状一脸怒火。
真是好笑，每次她这样凑过来示好，结果换来的都是我爸对我更凶的责骂。
「你不能对你妈和你妹妹好点？」
我冷着声音，眸子里覆上一层寒霜。
「我妈？我妈早就死了。我没有妹妹。」
他气得指着我的手直颤抖。
这时从餐厅里端着水果出来的厉萧，脸色难看，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复杂。
「阿婉，他毕竟是你父亲，你不该这样。」
我目光转向他，面色沉静。
「如今你是要帮我爸和她们一起来欺负我吗？」
厉萧细眯起眼睛，一改往日的温和，破天荒地质问起我来。
「阿婉，你真是被惯坏了。
「晚晚没做错什么，她就是同我亲近了些，我又没说不娶你。
「何况阿姨的事情和晚晚又没关系，你何必如此说话？一点教养都没有。」
惯坏？我母亲死了，父亲和别人跑了，这世上还有谁疼我爱我？
明明从前他会贴着我的脸，在我耳边说，「谁欺负阿婉，我就和谁势不两立。」
可是如今他却帮着别人一起来欺负我了。
他的眉皱着，像是我从未认识的样子。
我望着满屋子不快的脸色，反问道：「所以爸你叫我回来就是挨骂的？」
我不理会厉萧，他倒声音温和了些，垂下了眼眸，「叔叔许久不见你，想你了。阿婉，我们都是为你好，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唇畔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我问我爸，我和你说话了吗？」
厉萧到嘴的话止住，他错愕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冷漠。
爸爸的手轻轻地抚在温晚的背上，一下又一下拍着。
「厉萧说得没错，你回家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你阿姨甩脸色，还欺负你妹妹，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吗？要是你妈妈还在的话……」
「别提我妈，你不配。」我疾言厉色，打断他的说教。
他气得颤巍巍地站起身，一巴掌抬起，就要往我的脸上甩过来。
我退了一步，让他的手落了个空。
「爸，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你就当没我这个女儿，我也不会再叫你爸。」
我的目光转向一边惊诧的厉萧，面无表情。
「对了，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
「厉萧，咱俩完了。」
